肖宗镜淡淡一笑,道:“这不是我送的,这是陛下的封赏。”
    姜小乙:“是大人向陛下讨的,那就是大人送的,您怎么想到帮我要这个?”
    “知道你不喜欢一直待在宫里。原本陛下要提你的官职,但我想你应该对做官不感兴趣,便向陛下讨了吉祥令。”他顿了顿,又道,“但谢瑾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既然已经入了宫,便与从前不同了。你在宫中的身份不宜被江湖人知道,否则保不齐会有危险。”
    姜小乙:“我会小心的。”
    肖宗镜点点头:“那就好。”
    他说完,又默不作声喝起茶。
    姜小乙看他神色,好像在想什么事,十分入神。
    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好像这次从丰州回来后,肖宗镜比之前沉默了许多,笑的次数也远不如在之前多了。不经意间,总能看到他眉头微蹙,嘴唇紧抿,整个人越发深沉凝重。
    姜小乙垂下头,手指抠了抠凳子的边沿,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讲什么都多余。最后,只是跟他一道,在这深宫的黑夜里静静沉沦。
    翌日。
    姜小乙与李临例行出宫采办。
    刚出宫门,李临迫不及待奔往十八香会他的小情人,与姜小乙约定晚饭时再见面。
    姜小乙前去给凝郡主买生辰礼物。
    天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贵重物件,五百两黄金听着多,真想花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姜小乙在城东的一家首饰铺里挑挑拣拣,看了一圈仍不满意。
    “有没有再像样点的?”
    店铺掌柜姓赵,也是个阅人无数的行家,他打量姜小乙,这小公子虽衣着一般,朴实无华,但言语中的确透露着有钱的底气,便堆着笑脸道:“有有有,公子里边请。”
    赵掌柜将姜小乙带到后面,拿出私藏。
    “公子看看这些,可有合眼缘的?”
    姜小乙随意一瞥,拿起一件水滴形状的琥珀坠子。
    “这是什么?”
    “哎?这怎么在这。”赵掌柜也有些诧异,把坠子收起来。“这个是贱内的东西,前些日子以为丢了,还闹了一场。许是放错了,公子看看别的吧。”
    姜小乙再看盘中,又被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哟,这珠子可真够亮的。”
    “公子好眼力!”赵掌柜兴奋道,“这颗可是正宗的东洋海珠,东边现在战乱频繁,采珠船都进不来,东洋海珠的货源已经断了很久了。现在整个市面上像这种大小和成色的珠子,找不出一百颗!”
    姜小乙笑了。
    “别吹了,说价。”
    “此珠五十金。”赵掌柜捋捋胡须,“公子绝对找不到比这更良心的价格了。”
    姜小乙拿着珠子看了一会,珠子有指肚大小,光泽鲜亮,泛着金光,的确质量上佳。
    东洋海珠……
    姜小乙脑中一闪,有了主意。
    “五十金有点高了。”她放下珠子。“我出十五金。”
    赵掌柜登时脸一拉,把珠子也拿回去了。
    “公子另寻他处吧。”
    “你别急,我的要求还没提完。”姜小乙笑道,“十五金一颗,我要三十颗。还有这块碧玉,给我雕成半开莲花,二十七颗珠子做颈珠,中间玛瑙相连,莲花做吊坠,下面再挂三颗珠子。我要最好的工艺,十日后我来取。这整条项链,我算你五百金。”
    赵掌柜哈哈大笑:“公子还是莫要开玩笑了,小店供不起您这尊大佛,好走不送!”
    说着,后面上来两个家丁,要把姜小乙赶走。姜小乙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出手迅疾,点了两个家丁的穴道。赵掌柜惊道:“你、你要干什么?!”姜小乙把赵掌柜按回椅子里,两手圈住他。
    “我出这个数,你的本金绝对回来了,没准还能小赚一点。”
    赵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可能回本!我亏大了,不卖!”
    “你这珠子是真货。”
    “当然是真货!东洋海珠几乎没有货源了,我怎可能如此贱价卖出!”
    姜小乙微微一笑,附下身,在他耳旁轻声道:“东边的确战乱频频,但货源可没断。平常人不知情,小爷我清楚得很,现在整条东海岸线都在青州军的控制下,他们扩张势力需要大笔银子,差不多垄断了全部商船,包括采珠船。不过因为官家围追堵截,他们渠道封闭不好出货,价格反而比往年压得更低,我说得对不对?”
    姜小乙从前就在黑市里倒卖消息,对这些路子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赵掌柜眼神漂移。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姜小乙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收青州军的货!”
    赵掌柜一口否认:“你莫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是青州军的货!”
    姜小乙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我看你也算有几分见识的,瞧瞧,认识这个吗?”她把吉祥令放到桌上。
    赵掌柜斜眼一瞄,眼睑顿时打了个颤。
    “这……”
    “你是现在小赚一点,还是等我带人抄了这里,自己拿珠子回去做?”
    赵掌柜牙关紧咬,思索片刻后,立马换了一张笑脸。
    “大人莫动怒,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样吧,不用十日,七天!七天后您来取货,包君满意!”
    姜小乙也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无意责怪。商人逐利是本分,所谓富贵险中求,想发财,总要担点风险的,咱们七日后见了。”
    解决了凝郡主的生辰大事,姜小乙无事一身轻,在天京城里闲逛起来,一直玩到傍晚。
    她来到与李临约定的酒楼,包下当初的情竹间,叫了一桌好菜,自己先吃起来。结果一桌菜都吃了个七七八八了,还不见李临身影。她一边剔牙一边想:“该不会是醉倒在温柔乡里吧……”
    不过这李临平日虽然吊儿郎当,却也不是个会享乐误事的人。
    这时,店小二进来了。
    “爷,楼下来了两个人,说要找你。”
    “找我?”姜小乙往窗外探探头,果然有两个人在楼下等着。店小二凑过来小声说:“爷,他们是十八香的龟公……”
    十八香的龟公?
    姜小乙与店小二结了账,下楼去。
    外面两个人见她出来了,凶神恶煞地迎了上来。
    “你是不是姓姜?”
    “没错,二位找我何事?”
    “你那个姓李的兄弟在我们店赊了帐,他还不上,叫我们来找你,你替他还!”
    姜小乙眉头紧蹙。
    “他欠了多少?”
    “二百两银子!”
    “人在何处?”
    “他已经被我们扣下了,你拿了银子我们才能放他。”
    扣下了?姜小乙心道李临的武功虽不及肖宗镜,但也是比她强不少的,放到江湖上肯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扣下了。
    姜小乙道:“银子不是问题,不过我得看到我兄弟的人,否则你们空口白话,也没个凭据不是?”
    两个龟公相互看看。
    “行,你跟我们来!”
    姜小乙途中去钱庄取了银子,随两名龟公前往十八香。
    要说十八香,在天京也是个极有名的地界,天京城中妓院不少,都没法跟这里比。十八香建在朱雀湖中央,湖不大,没架设桥梁,想进去只能坐船,一程便是五两银子,就是进了香楼什么都不干,一来一去十两也没了,绝不是普通人消受得起的。
    是以,来这的人通常都是非富即贵,老百姓只能隔着湖远远眺望,幻想着其中的旖旎风光。
    姜小乙乘着船,吹着湖上冷水,微微发愣。
    某一瞬间,她莫名想起了肇州,那里有一座景川湖,与这差不多大小。当年她与师父前去救济阴阳道的道友,正值饥荒最严重的时期,湖中饿殍无数,湖水粘稠发臭。再看这朱雀湖,连激起的水波都泛着绚丽的金光。这不禁让姜小乙产生片刻的疑惑——究竟哪座湖,才能代表世间的真实?
    第48章 十八香的小凯子。
    不待姜小乙多想, 一座精致小楼出现眼前,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金灯彩带月下飘舞, 丝竹管弦悠悠飘来, 人尚未进楼,先醉了几分。
    “果然是个好地方。”姜小乙赞叹。
    龟公得意道:“算你识货!不过我们这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要是欠钱不还,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姜小乙睨了他一眼,上岸,步入楼中。她来不及欣赏那些莺莺燕燕, 便被龟公带到后面。这湖中小岛规模不小,他们在亭台楼阁中绕了几圈,走了近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一间屋子前。屋门口堆放不少器具, 看着像是楼内刑堂。
    姜小乙隔着老远就听到屋内有女子哭诉。
    “求秦妈妈不要为难李郎, 他是熟客,包钱往常都是年底才要, 您临时讨要,他准备不周也情有可原。他绝不是欠账不还之人, 还请秦妈妈放开他吧!”
    另外有一蛮横声音说道:“我定价,他出价,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出不起就别来, 自有出得起的人找你。”
    姜小乙进入房中, 环视一圈。屋里有十来个打手,中间是五花大绑被人放倒在地的李临,他身边还有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想来就是他的小情人了。
    上座有个老鸨模样的女人, 一脸戾气地看着下方。
    姜小乙见李临没有受伤的迹象,放下心来。李临看到姜小乙,似乎也觉得自己这境况有些丢人,不由埋下头。
    “你就是他兄弟?”老鸨发问,“银子带了吗?”
    姜小乙把沉甸甸的银袋丢过去,龟公拆开查看,二十两的大银锭,足足十一个。他疑惑道:“多了一个……”
    “多的银子给我兄弟今晚消遣用。”姜小乙冷笑道,“亏了你们这里还号称温柔乡,却让人过得如此不舒心。开门做生意要讲诚信,懂人情。若是店大欺客,不讲道理,别看你现在多大的买卖,小心转眼成空。”
    老鸨别的不论,见姜小乙出手阔绰,立马笑起来。
    “瞧爷说的,提前讨银子也非我所愿。近两年生意越来越难做,我这周转不开,为保住楼里这些姑娘,我也是不得已为之。哎,你们愣着干嘛,快给李公子松绑,谁让你们粗手粗脚绑那么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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