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男人薄淡的眸子,唐晚心脏猛地停跳一拍,而后跳到嗓子眼噗通噗通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唐晚张不开嘴、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
    下一瞬,唐晚条件反射地缩身子往里躲,男人瞧了,眼皮一掀,淡淡嗤了声。
    声音不大,却全进了唐晚的耳朵,唐晚脸立马滚烫起来。
    —
    那人她认识,叫傅津南,r大知名校友,学校新修的图书馆就他捐的。
    校庆上她见过他,还给他递过笔。
    阴雨连绵了大半个月,校庆那天倒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她被学生会拉去当礼仪小姐,傅津南的位置本来在主席台最中间,他却坐在了最角落。
    那一排人里属他年龄最小,也属他最格格不入。
    他坐的位置离她站的地方距离不到一米,校庆上来了不少知名校友,副校长挨个介绍。
    介绍到他时,副校长脸上摆满“与汝荣焉”的虚荣相。
    比起副校长的激动,本尊倒没什么反应,只扯了扯嘴皮子,连象征性地起身鞠下躬都不屑。
    唐晚就是在这时上前递笔的,为了缓解副校长的尴尬,唐晚接过同学递过来的笔和纸,跟个傻子似的往他面前一站,问:“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
    傅津南审视的目光掠过唐晚,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憋着笑,眼带戏谑说:“签呗。”
    校庆结束,唐晚在一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捏着傅津南给她写的签名面不改色走向办公楼。
    他写了一手好字,瘦金体,笔锋潇洒有力,平时应该没少练。
    可就这么一个签名,让她鬼迷了心窍。
    —
    “今儿这场景我见得多了。这些二代眼里女大学生是最单纯最不值钱的。出了校门可都明码标价的。到周末在外面留宿的是最多的,就我都拉好几回儿。”
    车厢里司机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唐晚耳朵,唐晚这才回神。
    再看,保时捷已不见踪影。
    不知道是被保安大爷的打量和司机这番话内涵到,还是被男人的眼神给冒犯到,唐晚罕见开口反驳:“不是每个女大学生都这样。”
    “那是自然,不过这社会想投机取巧的人多,可这些个姑娘也不想想,那些人哪儿是她一丫头片子能玩得过的。”
    唐晚无意跟司机拉扯,只出声提醒:“师傅,麻烦您去一趟三里屯。”
    “这个点去那儿地干嘛?”司机没想到他前一秒刚教育完,后一秒唐晚就说出这样的话。
    “接个朋友。”
    “好嘞,咱这就走。”
    司机是个老北京人,跟唐晚扯了一路,什么都问什么都说,唐晚刚开始还回两句,后面干脆闭嘴不出声,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就不说了。
    到了目的地,唐晚付了钱,拿起书本就往里走。
    —
    酒吧位置不好找,唐晚在三里屯附近转了两三圈都没找着那地儿。
    直到最后一圈才摸到点门路,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得往里再走几步才能瞧见。
    看到酒吧门口挂着的荧光牌上写着demon唐晚才停下脚步,外部装饰实在不起眼,让人看了只觉是一家普通小店,哪会往酒吧方向想。
    唐晚顺着那道不起眼的门走进去,有一道长廊,大约十多米长,走廊灯光呈暗红色,影影绰绰,晃在唐晚脸上染血似的。
    走廊空荡荡的,竟没一人。
    越往下走,唐晚崩得越紧,走到一半唐晚终于见到活人。
    是酒吧清洁工,正弓着腰拖地面那一大摊水,刚好拖到唐晚脚边,拖把擦到唐晚白鞋边,鞋脏了。
    旁边就是洗手间,唐晚拒绝清洁工的擦鞋请求,一个人抱着书走进去。
    将书放在盥洗台,唐晚掏出兜里的纸巾打湿一点水弯腰擦鞋,手还没碰到鞋,唐晚便被吓了一跳。
    是血。
    “今晚酒吧驻唱那女的被打得可惨了。鼻青脸肿的、脑袋都开了花,血流了一地。门口那摊就她的血。”
    “不会吧,我还挺喜欢她唱歌的,听说还是r大的学生呢。”
    “别不信啊,当时我就在3333旁边的包间,亲眼瞧见那女的被拖出去打的,叫得可惨了。”
    “为啥被打?”
    “还能为啥,当小三呗。谁让她不知天高地厚勾搭酒吧老板的。这老板那可是尖尖上的人,他这样的肯定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今儿打人的可能就是那位计家小姐。听说人现在还在3333呢,也不送医院,怕是任她自生自灭。”
    厕所门口、一大摊血、加上这些似是而非的言论让唐晚很难不怀疑关洁出事了。
    唐晚脸色白了又白,后背更是止不住地冒冷汗。
    她有点后悔,后悔出来找关洁。
    理智与情感在脑子里不停撕扯,唐晚最终亲手敲响命运的摆钟。
    3333门口,唐晚站在原地迟迟不敢敲门,里面隔音效果极好,唐晚听不见一点动静。
    忐忑不安下,唐晚颤着手敲了门。
    砰砰砰。
    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一秒、两秒、三秒……唐晚数到十三秒门才被人从里打开。
    “你谁?”头顶砸下一道夹着酒气的质问。
    唐晚肩膀一哆嗦,小声问:“关洁在吗?”
    对方一阵沉默,好半晌才开口:“你找关洁?”
    “不认识,不在。”对方拒绝。
    唐晚一怔,“不在吗?”
    “不是,你谁啊。老子凭什么跟你说。手上还拿本书,怕不是装样的。老子这可没什么关洁,快滚。”
    男人当场骂骂咧咧起来,那双染了醉意布满血丝,很是骇人。
    哐的一声,门再次紧闭。
    唐晚双脚发软差点站不稳。缓了好几秒唐晚才抬手撑在墙壁、弓着腰取出手机给关洁打电话。
    已关机,打不通。
    唐晚闭了闭眼,手指僵硬地点了几下屏幕,按下110却迟迟没拨出去。
    能在这地儿开酒吧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即便她打了也不一定有人管。
    退出手机,唐晚背靠在墙上一时没了主意。
    另一包间,傅津南听着祝政打电话问那句“人死没”皱了下眉,睨了眼眉间满是烦躁的祝政,傅津南问:“还弄出人命了?”
    “人送医院了,我去瞧瞧。”
    祝政挂断电话,捡起车钥匙便往外走。
    傅津南坐了几秒也没坐住,弯腰捞起桌上的烟盒就往门口走。
    刚走两步就瞧见楼梯口坐着一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傅津南脚步一顿,多看了两眼。
    正准备走,就见人回了头。
    见他的那瞬,小姑娘当场愣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跟丢了魂儿似的。
    那双眼睛倒是生得好看,跟浸了水似的,水汪汪的一片。
    唐晚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傅津南,神色有些慌,默默搂紧怀里的书试图挡住他穿透性极强的目光。
    明明一句话没说,唐晚却觉他俩已经过了好几个回合。
    好半晌唐晚才听到傅津南的声音,却没听清他说什么。
    唐晚对上傅津南似笑非笑的眼,心一滞,手指着自己问:“你在跟我说话?”
    “这儿还有谁?”傅津南嗤问。
    “啊?”唐晚愣着回。
    傅津南被唐晚的表情逗乐,笑得肩膀直颤。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皮起了两道褶子,连眼尾都染了几分笑意,跟个大男孩一样。
    看着很好接触,跟校庆上那个满不耐烦、周身疏离的傅津南不一样。
    似是察觉到唐晚的打量,傅津南很快收了笑,又恢复那寡淡的模样,连眉眼都淡了下来,理了理衣服,转身就要离开。
    隐隐绰绰的灯光下,男人的背影挺括却带着一两分孤独。
    也不是孤独,那种感觉唐晚形容不出来。
    就好像一个常年待在高处的人突然走入俗世,瞧着不是滋味。
    眼见傅津南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唐晚鬼使神差问:“您认识酒吧老板吗?”
    傅津南眼皮一抬,刚好瞥见唐晚裸在外面那小半截手腕——白,白得反光,比她怀里的白皮书还白。
    “怎么?”傅津南停下脚步,问。
    “我想找个人,之前在酒吧驻唱,刚被人打了。我想知道她人在哪儿。要出什么事了,老板总得负责吧。”
    唐晚这话算大胆,初生牛犊不怕虎,直往前奔。
    傅津南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唐晚,问:“你找的人叫关洁?”
    唐晚脸色大变,急声问:“您认识?”
    “巧了,今儿刚认识。”
    “能带我见见她吗?”
    唐晚知道这请求太过蛮横不讲理,可现在她多耽误一秒,关洁就——
    她总不能真给她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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