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瑛扶住了楚适之后,瞪了楚逸之一眼:“他又没答应,你推他做什么。”
    扭头她又接着楚逸之的话苦口婆心的劝;“二哥说得也在理,俗话说娶妻看其母,自有一定的道理。何况汀华郡主将亲事当成交易来做,开口闭口要我们全家发誓对柴姑娘好,可这好又怎么个标准?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只怕是再好人家也不知足啊。”
    她一番话摔摔打打,顶得汀华郡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楚逸之也才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抓着头嘿嘿笑道:“对对对,小弟,你年少无知,可不能被一时的儿女情长冲昏晕了脑袋。”
    讨好的在楚适之的肩膀上轻揉了两下,他又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大夫何患无妻。以后我们……”
    收到宁香莲的冷眼后,他非常知趣的改口:“以后,王妃一定会替你选挑一个更好更合适的小娘子的。”
    宁香莲见汀华郡主脸色涨红,似乎快要忍无可忍了,抬手阻止了楚逸之和楚月瑛的一唱一和,冷言道:“你听到了,若是现在你愿意如实告知,那算王府承你一个人情,只要在合理的范围里,将来必定会给你回报;若是你不愿意说,那……大门在哪边,你自己清楚,慢走,不送。”
    “你、你们……”汀华郡主看着她眼中的鄙夷,气得快要吐血了。但想到自家姑娘眼中那没有生气的眼睛和无望的眼神,她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对了,她手中的筹码对于小宁氏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她就不信,宁修之还有楚逸之他们也真的不在意先王妃的死因,不想替先王妃报仇的。
    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她顶着宁香莲的黑脸,把目光投向宁修之还有楚逸之他们:“我手中的筹码对于宁氏来说,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东西,难道你们也不在意?武定王不是一直标榜自己对先王妃深情不悔,你们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孝子孝女,为了先王妃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吗?难不成,都是假的?”
    宁修之不客气的道;“是你强人所难,狮子大开口。”
    “我强人所难,若不是他招惹仪姐儿,我为何要为难你们?”见众人不为所动,汀华郡主恨恨的低笑起来:“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肯定认为,哪怕是不答应我的条件,也能用其它的法子逼着我不得不说出真相。我告诉你们,别做梦了。这十年来,相信你们私底下该做的事都做了,该查的也都查了,至今为止都没有公开替武定王妃报仇,相信你们必定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要不然,以你们的嚣张行事,如何会不把仇人做下的恶事公布于众?没有我的线索,你们这辈子都无法寻找真正的仇人,也无法替先王妃报仇血恨的。”
    “我之所以知道一点,也是机缘巧合,而且十年前我就把该扫的尾都给扫尽了,并且还留下了防备。事到如今,连仪姐儿我都快失去了,你们觉着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珍惜蝗吗?哪怕是你们杀了我,往外透露我是知情者逼凶手来对付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得到想要的线索。”
    屋内,只有她近以疯狂的笑声在回荡,只是那笑声……更像是伤心无奈的哭声。
    见汀华郡主有些陷入疯狂的模样状,宁香莲下意识地不满挑眉,眼中掠过了一丝厌恶。
    不管是之前自己动用妖气把她心里积压的怨气都引出来了,还是她没有达到目的恼羞成怒了,眼下不再是继续问下去的好时机了。
    正想出声喝斥汀华,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屋内气愤不已的儿女们,突然觉得他们中有人的表情好像有哪儿不对劲,但具体是谁不对劲,又不对劲在哪里,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最后,她还是因之前楚适之眼底的那一抹慌乱,把注意力落在了楚适之的身上,有些心神不宁了。
    算了,不想了。等到把汀华送走之后,再关起门来慢慢琢磨他们的心思,看他们打什么主意。
    至于汀华手中的线索,不急在一时,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有事想不透,宁香莲的心情也因那点子不对劲,彻底的坏了:“你都说完了,那还不走?”
    汀华郡主见宁修之他们都没有人出声,真的有些不可置信,她起身恶狠狠的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好,真好,你们别后悔,只要我出了这个门,哪怕你们再回来求我,也没有用了。”一拂袖,她走了出去。
    不过,出了门,迎着对面照来的阳光,她的腿肚子都软了,扶着廊柱,一下子根本就动弹不了。
    陪她而来的心腹忙上前扶住她:“郡主,您没事吧。”
    汀华郡主张了张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屋内,楚逸之大力地拍着楚适之肩膀,赞道:“适哥儿,做得好。你放心,以前是没线索想查无处可查,现在有线索了,哥一定会把真相查出来,替母亲报仇的。”
    见众人都投过来疑惑的目光,他尴尬的缩回头摸了摸鼻子,改口:“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大哥吗?”
    他这话,得到了众人桔子、枣儿、花生绿豆糕,以及宁修之一记肘子的招呼。
    宁香莲看着他们的反应,越发觉着楚适之的模样不太对劲,不由得又问:“适哥儿,你真想好了?”
    “母妃?”
    “王妃?”
    众人不解,母妃不是不愿意适哥儿和柴青仪的婚事吗,为什么适哥儿放弃了,她还不放心?
    宁香莲没有搭理他们,再三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要顾及我们。”
    她一直跟他们说,婚事是需要两情相悦的,不愿意他们为任何事,拿婚事来做交易。眼下,适哥儿和那柴青仪原本是两相情悦,现在却被两家的恩怨所阻。
    能让汀华郡主放下一切,跑来王府爆出秘密,只求他们接受柴青仪并且发誓对柴青仪好,可见柴青仪的状况比他们想的还要不妥。
    那,适哥儿真的就能放下一切?
    或者柴青仪有个好歹,适哥儿能接受那个后果,会不会一时想不开?
    楚家人都是一条筋,知道有个一气之下出家的公公,又与楚长铮别扭这么多年,她哪敢对他们的感情大意。
    不管出家还是别扭死自己,她都不想看到他们走上那条路。
    见宁香莲一脸的认真,他们也就明白了宁香莲的担忧,都看着楚适之。
    楚适之腼腆地扯了扯嘴角,给对面的楚月琳递了个眼神,抬手飞快的比划了起来。
    楚月琳几乎是同时脆生生的替宁香莲翻译:“小哥还说,他和柴姑娘的感情是真的,所以他是真的想对她好,这中间不应该掺和什么交易去玷污他们的感情。现在他和她的约定不能成,并不能说是谁的错,只能说是老天爷让他们有缘无份。”
    宁香莲眼也不眨的看着楚适之的表情,几乎在一瞬间,她就明白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到底是不对劲在哪儿了,他的态度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真实。现在她敢确定,这小子一定不如他所说的那般,已经决定放弃了。
    只是,这小子到底还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呢?
    该不会是想背着自己约人家小姑娘私奔吧!
    私奔倒也罢了,千万可别是殉情!!
    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但她又不敢问,只能缓和下语气柔声劝着:“适哥儿,这件事你也不要想太多,如果真与汀华郡主无关,倒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楚适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温柔的冲着宁香莲点点头,咧嘴笑了起来,可是宁香莲总觉得他的笑并没到达眼底。但瞧着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担心的模样,她哪怕心里有再多的训斥,也半句都不敢再逼问他了。
    哎,看来自己还是多留心他一点,先盯着他过了眼前这阵子再说。果然老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真是没错的。
    背过他们,宁香莲特别叫来了狼六,让他挑几个机灵的人盯着楚适之,结果,这一盯,没发现适哥儿有什么不妥,反而发现柴青仪派人偷偷摸摸的送了信到王府来给适哥儿。
    等等,不是说柴青仪已经向汀华妥协,愿意与适哥儿一刀两断,听众她的安排的亲事了吗,为何她还要给适哥儿送信?
    拿到了狼六截下了信,她犹豫了一刻钟,最后也没有私自拆开,而是直接拿着信去了楚适之的院子。
    老远,她就听到了飘渺悠然的笛声,平静得让人有些不敢置信,这不该是一个决定要与心爱姑娘断绝往来的人吹得出来的。
    进院门后见楚适之身穿一袭月白的长袍,靠在院中的凤凰树下吹着竹笛,微风拂过,他的衣摆浮动,仿佛要乘风而去一般。
    瞬间,她心里突然又泛起了另一个怀疑,这小子该不会从头到尾都没有中意过柴家姑娘,一直只是算计吧!
    想当初,她也被他给骗过,与外人一般以为他是一只无害胆怯不引人注意的小松鼠;结果一转眼,他就给自己来了那么一连串的深刻教训,至今让她想起,还心底发怵。
    他都能狠到拿自己的性命来做筹码,又如何做不出算计人家姑娘心思的事来呢?
    一时,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了,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上前。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认真,也许是楚适之发现了她的不寻常的目光,或者是心里有鬼,在吹错了一个音后,楚适之就放弃再继续吹下去了。
    拿着竹笛,他有些气馁的喊了句:“母妃……”声音非常轻,但已经没有之前的沙哑了。
    宁香莲倒是心里一动,还能被她干扰,可见这小狐狸的修行还不到家,相信换成楚长铮,怕是五雷轰在头顶上,也是不会变色的。
    她心里不舒服,快步上前一把就将信拍在了他胸口上:“你的。”
    楚适之手忙脚乱的接着着信,瞅了雪白的信封一眼,脸上就飞起了红晕,迅速的将信往衣袖里藏去,那样子还真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子。
    宁香莲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拆开来看看吗?”
    雪白信封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记号,甚至也没有染香,这小子就知道是谁写给他的?若没说这其中没鬼,她还真不信了。
    楚适之的手僵住了,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还有些极不好意思的尴尬。
    “拆!”宁香莲的语气重了些,楚适之把竹笛往腰间一插,然后飞快的拆开信,抽出信纸后他自己都没看,就送到了宁香莲面前。宁香莲没接信纸,“不用看我也知道里头写着什么,只是,小子这样的深情你要拿什么还?”
    楚适之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小子……”她轻叹:“世上什么都能算计,唯独感情不行。”
    算计感情的人,不说报应,最后必定也会一生亏欠在感情上的。
    这小子与人家姑娘真是两相情愿,那还罢了。若他是存心算计引诱了人家姑娘,那……她想打他个半死。
    她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是孩子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心里有数的。千万不要做那种让自己会永生永世后悔的事。”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衣袖就被人给抓住了。回头,对上楚适之的明亮的眼睛,里头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楚适之慢吞吞的,非常艰难的道:“若……不是……我想……娶……娶她……”
    宁香莲听懂了他的意思,点头:“若是你真想好了,待你父王和兄长们那查明汀华真与那件事无关,我就去柴家给你提亲。”
    这下,轮到楚适之震惊了,他张了好几次嘴,才挤出几个音来:“真、真的?”
    “真的。”宁香莲很平静:“不过,记得你向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要让我失望。”
    楚适之没有迟疑,认真的点头:“记……记得……”
    他不仅记得,还会执行到底,想必汀华郡主是不会信他的吧,而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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