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倒并不陌生。清初的时候早就有洪门青帮的黑道了,但其实这些黑道是在做“复明”的事情,可洪门就有不少的分支了,洪门私下都有做陵墓的人,但做的都是黑生意,故此,被葬在这儿的人肯定有一半是洪门死士。洪门青帮覆灭的原因,有一点是因为当时清政府的镇压及北洋军阀的绞杀,使这个传奇的“复明”黑道不复存在。但是这座古楼却切实地记载了许多事情。
    我轻轻推开这扇大门,梼杌头门环已经有些褪色了,看来这梼杌头对这青灯厓的确还有千丝万缕的意义。
    古楼的宅子里都和古代富家的宅子没有什么区别,但一推开门进去,便有一股浓厚的灰尘交杂死人的味道袭来,这种味道至今想起来都是骇心的。
    一间古宅约莫有一座大殿那么大,但四周都整齐地摆放着数不胜数的棺材,正厅中央还有许多灵位,柱子旁缠着白布和白花圈,花圈上也是白纸黑字。
    瞧这些灵位,姓氏不一,可名字上却大同小异,我发现这些死去的人的名字里必有一个带三点水的字,似乎代表着什么,但我并不确定。
    走近这些棺椁,这些灵柩都是上等的铜棺,铜棺的四个角上分别镌刻着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神兽和凶兽梼杌可是有很大的区别,这究竟又象征着什么呢。
    这儿的一切都不能动,开棺也不行,要是惊动了它们,我们都不能活命。所以也不指望这棺椁里陪葬着什么奇珍异宝了,我原本要拿的是泪骨玉,但如今看来,这座古楼很不简单。
    我东张西望,抓着个手电筒照来照去,忽然照到墙面上的一些花纹字。我急忙顺着路刚要步行过去,二山胖百忙之中拉住了我,细声说道:“三爷,你忘了,打我们一进古宅开始,就已经会出现幻觉了。”
    手电筒的白光照亮了这墙上的古体铜色字,我瞄了他一眼才道:“这……你没看到墙上有字么?还是说这是幻觉?”
    “我看得见呀。”
    “那你嚷嚷什么?”
    他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我看了他许久后,又开始研究着这墙上的花纹字了。其实这种花纹字在早明时代就有了,一般在死者的房中会刻有一些,但刻花纹字的死者必是那种意外暴死的,这个意思和黑棺木棺的讲究差不多。花纹字代表对死者的祝愿,让死者安生去了的意思。
    我认了好久,才读出这是一首诗,第一二句是“惊魂野鬼探,人死心不死。”第三四句则是“来者皆是客,惟楼是子居。”
    最后两句才是最可怕的。意思是拜访这儿的人都是客人,且记住只有这座古楼是你们应住的地方。
    这不就是诅咒我们死在这儿么?看字面的意思,就是要人当陪葬下去,实在太可怕了。我保持镇定,但二山胖似乎有些焦灼,听我分析了这个之后,心一急便冲了出去。
    我尽量压低声音叫住他,可不料他在将要走出去的时候弄倒了一张古桌,“啪”的一声桌子上和旁边的棺椁全都一股气掉在地上了。
    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我惊恐地望着他,再看看地上的东西,纹丝不动;他也吓坏了,呆若木鸡的站在门旁,像被什么定住了。
    我心骂着他怎么不小心些总是莽撞大意,可不料想这掉下来的桌子上有几份我们想要的资料。
    这几卷青简上记载着洪门青帮的一些史事,竹简上盖着一层灰尘,有的字已经看不见了,或许是因为藏在这桌子上没人发现而导致的罢。但最令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末清初早就发明了造纸术,谁再用这青简记录呢。
    青简是记载青史的材料,只不过历年这种东西早就失传,许多人都知道中国的近代史,即便有这些古籍宝物,也早就被他国掠夺而去了。
    “要不、我们将这卷青简带上罢?回去好好研究,现在也没时间了。”二山胖说道。
    我四下皆瞟了一眼,回过头看看那墙上的花纹字,想了想,觉着不大对劲。二山胖说的也不全无道理,可私带这个,又怕触犯大忌。
    我总算是豁出去了:“行吧你带着。”话罢,我孤身走出这扇门。
    二山胖傻傻地望着,一手将青简揣在怀中,害怕地望了四周,睎了我一眼,一骨碌地追上来。
    这洪门势力倒比别的黑道要大许多,我在怀疑洪门与外头那帮土匪子有关系,但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洪门早已不复存在;不过这想起来,卞家究竟还是有些来头的。姓卞的在民国时代是大商,只不过因后来的镇压运动,所以在此之前,卞家有可能传承了洪门青帮的一些因素,只不过如今都泯灭了,洪门青帮也不少倒斗为生的,我倒觉着卞家反而有可能会是。
    因为就在方才,卞大小姐手上戴着的那枚洪门戒指,我已经发现了。
    之前我都觉得这座古楼和于家有关系,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于家祖上的人的确来过这座古楼,但和这墓最有联系的,反而是姓卞的那些人。
    古宅的第三层楼,我才发现这楼梯已经变成是木柴做的了,右脚方踩中阶梯,脚底下便有硬硬的感觉,像是什么在刺着。忽然“轰”的一声身旁的青灯全都灭了,白灯还是没有亮起来,我乍然回首,仰望着这古楼的最顶,那枚白色的天灯。
    帘旌恢复沉寂,所有青灯都灭了,古楼一片漆黑,像死了的魔鬼。我移步冲上楼台,看到河岸的那些活死尸冷不防就消失成灰了,哥还在傻傻地乱开枪。
    难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了么?要不然这青灯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灭了,还是这有什么征兆。
    我把目光转移到地上的这道木柴做的阶梯。这蹲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具具叠加的棺材,用棺椁堆成楼梯,这是个极大的概念。我和二山胖方才都不小心踩中了棺木,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而触发了机关么?
    落叶归根,这世间强求的便是这个,可这些死去的人从不知入土为安,这样子为人阶梯,不过也是用作陪葬品罢了。这可怕的封建社会,同样是人,却有如此悬殊的差别,生前如此,死后有的人高高睡在天顶,有古兽庇护,可有的人却得摆在这儿当作木梯。
    蓝墨这个神速,马上就要上古楼了,我顾不及一切,给这几具棺椁里的人赔了礼,总算豁出去的上了第三层楼宅。二山胖这种搞迷信的,死活不肯上,说踩人棺木已是触犯大忌,要遭祖辈惩治的,过后一生都会不安宁。
    他倒说得很在理,可我都上来了,说这些已经晚了。他再磨磨蹭蹭,我便糊他一声:“你若是不敢,我一个人便行。”
    说这话时我倒有些忐忑。本然我也知道“踏棺”并非好事,可也是逼不得已;回头我给这棺里的死人拜了几拜,便走了。二山胖此时却还把脸埋在手里:“求各路地仙饶命呀!我们不是有意的,绝对不是。”过一会儿,我才听见他在后头呐喊:“三尺!三爷!”
    我压根儿也没搭理他,直接闯进另一座古宅。一推开门,古宅地上都是一些死老鼠的躯壳,我霍然后退几步;这鼠应该是尸鼠,隐约看得见其腐烂的腹部有一层灰色的皮毛,身上是棕黑色的,而两颗眼睛上有一点红斑,是血的象征。因为只有尸鼠才能活在古墓里那么长时间,这尸鼠可以以吸血为食,或者像腐生动物,分解掉死者的尸身,有时候还可以活生生地把尸体的白骨啃掉成一股白粉。
    以前古人最忌这种鼠,常常用刑针穿进其的喉部,然后尸鼠便会吐出黑色的粘糊的血,白眼一翻,便死了。
    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连知觉都似乎要消失了,当我再揉揉眼的时候,倒清醒了许多,但眼前却不是那间古宅,而是一片吵闹的大街上。
    嘈杂的大街,热热闹闹,有人在卖糖葫芦,有人在卖面条,有人却在表演杂技……这个场景我从来没见过,致使我迷迷糊糊,一个人在大街上乱窜。
    我再一直走下去,便到了我们的村子。月光晦涩不明,我回首一望,那些做生意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道宽广干净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一个,伶仃站在村门口。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月亮敛起了,才知道原来夜已深了。我慢条斯理地踏入村中,只感觉一切死气沉沉,村中同样是一个人也没有,宅子上的灯都熄了,一片漆黑,惨淡的月光只照明了这地上一点点深色的血渍。
    看到血,我便心头一凛,拖着笨重的步伐跑,赶紧跑,跑到屋中。屋中的大门关了,门槛上睡着一个死人,头发凌乱,死状怪诞,脸上都是血,而且,手都被砍断了。
    我认不出那个人是谁,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我不敢进屋去。楼上的灯都关了,哥可能出去了,我追寻着血渍,可那些血渍又似乎都模糊了。
    我跪在地上,心提到了嗓子眼边,低垂着头,捉摸着那地上的深色血。
    满溪荡漾着血水,上头都浮着几具尸体,死状也极其怪诞。那些死人全都是村子里的,就连村长家的人也都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我记得起一件事,这虽说都是幻觉,但却是我心底里最害怕的。
    我奔来奔去,竟迷了路,怎么也走不出这个村子,我失了方向,夜间的月亮也迷迷糊糊。当我碰倒在地时,微微抬起来来,只看见一双旧时的皮鞋,皮鞋擦得锃亮,也很熟悉,我再仰起头来。
    “外公!”我惊叫,随即惊奇地瞪圆了眼。看见再生的外公,我却无比害怕,原本我因感到惊喜,可如今我除了畏缩也没什么了。
    仍是那般慈爱的脸,但我却越发觉得恐怖,一切都不可思议;直到外公眨了眨眼,顿时青天里一个霹雳,他的脸上凭空多了几分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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