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爷捏着他手里的鬼阳扇,时不时地换针,擦拭,盖笑最勤劳,爱干净,把这儿打理得妥妥帖帖。每次见我,她就真的是人如其名,总会让我看到她脸上洋溢着的光彩,那是全世界最美的微笑,我们仨平时有空经常一起聊天说笑,促膝长谈,鬼爷虽然一股傲气不苟言笑,但有时候也是会说上两句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多亏了他们,我才得以撑到今天。其实越熬是会越危险的,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应该知道,而不是选择用当下的欢乐去麻痹它。毕竟我说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时间拖得越久,文物界和四块玉他们便有更多的机会,在附近埋下的眼线也会更多。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鬼爷和盖笑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认为,现在这样最安全,只要出去那就会有危险,万一他们找上来了,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身上有一股狠劲儿自然是好事,但是毕竟我们是借住在离珠姐的家里,要是他们真的上门要人,我怕是又要连累她了。
    阿青说得没错,他们要的人是我,只要我走了,盖笑和鬼爷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我躲在门后,看着他们俩,眼睛莫名地湿润,随后,我便上楼准备找离珠帮我个忙。
    敲门之后,她便唤我进屋,一见面,我霍的一下屈膝而跪,低着头,一声不吭。
    离珠许是被吓到了,赶忙只身欲将我扶起来,然后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三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一次跪,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有的时候,尊严真的可以选择性的不要,不过不要尊严的时候,大约都是别无选择的情况下。
    我没有打算起身,抬眸只道:“离珠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她把门关上,眉头微皱,轻声说道:“你先起来,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先答应我。”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莞尔一笑,将我扶起来,然后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我缓缓起身,颤着声音道:“我想请你,在盖笑和鬼爷的饭里下药,迷晕他们,不用很久,大概,明天中午他们可以醒过来便好。就当是,想办法帮我拖住他们,可是你知道他们俩的性子,我想你是拦不住他们的,所以请务必要这样做……”
    她一个趔趄差点儿站不稳,脸色大变,稍稍后退,冷冷地问道:“拖住他们,而你呢?你要干什么?——三尺,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希望你先安心在这儿住下,你不用担心我,他们若来了,我有的是办法,你根本不用这样。你若有急事,你可托我去做,我十分乐意。还有,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儿其实有一条密道可以出去,等外面风声平了再走不好吗?”
    这不是一条密道可以解决的问题,外面总共有三波人,真找上门来,我们就算是下了密道,前有狼后有虎的,又有什么用呢?到时候,四个人都得惹上麻烦,到时候离珠准被我连累。
    我意已决,现在说什么是没有用了,我们又不可能插上翅膀飞了逃走了,一拖再拖,迟早会有大祸患。
    我必须尽快完成青衣交代的事情,不论有多危险,我都要去。我会尽量避开那些人,悄悄去遁世阁,只要离珠下药迷晕盖笑和鬼爷,他们就不会跟上来,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我淡淡地说:“离珠姐,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我真的不希望你们有谁因为我而招来杀身之祸,事情皆因我而起,你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我留下。你若真是为我着想,你就成全我吧。”
    话罢,我又再一次跪下,泪水也跟着簌簌而下。
    她愣愣地站着,闭上眼睛,眼圈泛红。此时此刻,她似乎把所有的焦虑和无措都集中在两只手上,然后不断地捻着,把指尖戳在另一只手的指头上。
    离珠是个聪明的人,她虽跟了我外公两年,但毕竟人家的阅历很足,和蓝墨一起经历曾经的那些风雨。算是我比较敬佩的一个人了。
    “好,”她终于开口了,“你想好了,此去,可是没有回头路的。”
    我欣喜若狂地站起身,擦干眼泪,狂点头道:“我知道!好,那谢谢你,真是谢谢你……”
    她的心情变得异常的低落,哭丧着脸,转身打开一个箱子,然后把一把匕首还有几只飞镖递给我。
    “就剩这些了,我也没有枪,你把这些带上,可以防身,”她继续说,“晚饭吃完后,我便带你下密道,你再准备准备吧。”
    我连忙点头称是,可忽然间忙手忙脚,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收拾的。是呀,我有什么东西要拿吗?连一个包袱都没有,穿的,还是这儿留下的旧衣服……我还要准备什么呢?
    我戴上面具,再把佩剑带在身上,就这样,仅此而已。
    我寻思着,为面具取个响亮的名字。这面具虽然并非蓝雨情深,但作为信物,它必须有个名字。
    现在情况格外紧急,我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文艺细胞,身上也没有词典,就只能象征性地取了。不如,就叫黄粱一梦。
    人生若只如初见,与青衣的缘分就此尽,相遇相知,都成了一场梦,期盼他的归来似乎也已成了黄粱一梦。
    离珠虽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吃完饭的时候,我们俩都没有怎么搭话,我尽量掩饰住,主动提出话题,盖笑和鬼爷没有发觉,只是乐呵呵地吃饭,我也是赶忙低头吃饭。
    吃着吃着,夜色浓了,离珠看着我,我看着她,身旁的盖笑和鬼爷已经倒下,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我负责拖凤鬼爷回屋,离珠则负责把盖笑送回屋,完事之后,便是行动了。
    我会争取在他们醒来之前到达遁世阁,把青衫剑归还以后,再作其他打算。但有可能我没有机会再回来见他们,毕竟外面什么情况,我自己是清楚的。
    我和离珠举着手电,走进那个像极了地窖的洞坑里,她已经事先点蜡烛验氧气和做好通风工作了,没有什么问题。她说她要送我一程,我总是推却,我告诉她,她要做的只是尽量拖住盖笑和凤迟,至于其他的,由我自己来就好了。
    坑壁里很潮湿,好就好在今晚风够大,前后两处的出口都是通风的,因而氧气还是比较充足的。
    走着走着,我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出口,虽然光线不是很明亮,但却能看到外面的环境,从这儿走应该可以绕过那些眼线,之后我再找其他比较安全的路去往遁世阁。
    我忽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说道:“就到这儿吧,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事情太过突然,你又没有提前跟我说,所以到了上边一切你都要小心行事,现在我也来不及派人接应你,不过,我会想办法,多叫些人暗中保护你。但你一定要千万小心。”
    她唠唠叨叨地把刚刚的话再叮嘱了一遍,眼里噙着泪水,我也哽咽着,轻声道:“谢谢你。”之后,连一句道别没有便匆匆前去了。
    离珠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当我远去的时候,我便听见她奔跑的声音。我停下来回头看,可是她已经消失在这条深深的密道里。
    她跑这么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我继续往前走,直至迈出那条大坎,通过石阶走出洞坑。
    密道连通清宁道,一头是我们之前住的地方,一头便是这条小道,这条路平时基本上没人,也只有清明时节,人们上山祭祖才会途径此地。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抄一条比较近的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走走停停,风餐露宿了,必须速战速决,毕竟不可能每次遇上的都是像离珠姐这样的好人熟人。
    能尽量快一点自然是好事,现在三更半夜,我戴着面具,穿着黑色斗篷,应该不会有人察觉。争取能在天亮之前到达目的地,要求速度快,可又要求尽量保证安全,不如,就走林中崖吧。
    过了林中崖,就到了另外的一个小县了,那县城人烟稀少,而且只要一过林中崖,再走一铺路就可以到遁世阁。我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路线。
    可我也不知道现在这外边是什么情况,有可能危机四伏,三波大军就潜伏在某个角落里窥探着你的一举一动,他们在安静地等待时机,等待着动手的时机,而且出于不同的动机,各抱着各自的目的。
    我心里也没底,现在真的是看运气的时候了。我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够安全地渡过此劫,但是我会尽力而为,天时地利,就只差人和了。
    月夫人一心要陷害我,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她肯定会想出很多花样设计陷害我,这一点,我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
    但总之,青衣的事,要竭力并尽早完成,我心里才会踏实。
    夜黑风高之夜,沉沉的夜幕已然降临,大地森森然,晚风肆虐逞凶地扑来,把清宁道两边的高树上的叶子都刮了下来。
    附近也没什么人家,那些小动物好像都睡熟了,我提着一盏灯,靠着微弱的光芒小碎步地往前走。把斗篷帽盖上,戴着面具,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出来。
    毕竟,这儿又不是花都。哪儿会有那么多人认识我?
    不过,文物界是什么来路?他们可以贴告示呀!这是最老也是最管用的办法,最好是还有一些悬赏。也不知道我能值几个钱。
    此时,身后来了一阵凄厉的狗叫,我汗毛倒竖,战栗起来。
    我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一定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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