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崖。
    云遮雾绕,水瀑潺潺。
    “石兄来了。”
    女子安然地坐在被溪水环绕的石头上,一对精致的纤足没入其中,却比清澈的溪水更清澈。
    每次见到水伶俜,对方总能给石小乐美的感受,那是一种不夹带任何欲念的美。或者说,她让凡人自惭形秽,不敢生出任何亵渎她的想法。
    石小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来打扰姑娘了。”
    “这次又有什么事?”
    水伶俜双手拂着肩旁的秀发,含笑问道。
    “九玄山出现了天幽果。”
    水伶俜叹了口气。
    “我查过资料,天幽果成熟之前,方圆数百里之内的阴阳二气会异常紊乱,届时瞒不过别人。”
    如果可以,石小乐不想求水伶俜,但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办法。
    哪怕是天州的阵法大宗师,也盖不住十大异果爆发出的异相,真那么简单,也就不是十大异果了。
    其实从天幽果成熟的日期判断,即便消息暴露,石小乐忌惮的高手,也绝对赶不到。可万一对方秋后算账,拿人做实验怎么办?
    况且你又怎知,玄武州就没有隐藏的高手?
    当然,也可以直接舍弃天幽果,开放九玄山,那样就万事大吉了。但绝世宝物在前,石小乐做不到不努力就放弃。
    “石兄怎敢告诉我这个秘密?不怕我泄露吗?”
    “连九玄大阵都是姑娘的,姑娘若想对付我,我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说起来,姑娘大概是石某在这世上,唯一可以毫不顾忌说出任何秘密的人了。”
    水伶俜默然不语,石小乐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
    过了片刻,她才淡然道:“十大异果暗合天地数理,妙不可言,伶俜倒是有法子能遮盖它的异相,但也会损害果子的功效。”
    石小乐听得暗震。
    此女的手段果然超人一等,这可是一流势力都做不到的事情。
    “说起来,伶俜还有一个很简单的方子,就是不知道石兄敢不敢试。”
    “姑娘请说。”
    听完水伶俜的话,石小乐只犹豫了片刻,便道:“就按这个法子办吧!”
    天予不取,反受其乱。
    为了绝对的安全,让石小乐放弃万载难求的天幽果,他实在做不到,也不符合他勇往直前的剑道。
    何况无伶山庄正在发展的关键期,他后退了,让辛逐流等人怎么想?
    至少在拼尽全力,没有祸及旁人之前,他怎么都要试一试。
    ……
    不知何时,一层黑白分明,朦胧如烟的气息笼罩了数百里大小的九玄山,左面是黑色,右边是白色,气息流动间,白色渐渐侵蚀了黑色,亦遮蔽了山内的一切。
    无伶山庄身为玄武州第一江湖势力,关注的人不在少数,很快,这里的消息就以绝快的势头传了出去。
    “黑白雾气?”
    “阳气吞噬阴气?”
    仅仅数天之后,一簇簇江湖人就悄然来到了九玄山之外,看着远处巨大的黑白磨盘,一个个目瞪口呆。
    人群中毕竟有见多识广之辈,仔细盯了半晌,忽然脸色大变。
    又过几天,一则消息已在玄武州各大势力中疯狂传播。
    “九玄山出现了三转化阴果!”
    三转化阴果,天地异果之一,相传拥有化解世间阴气的奇效。
    武者服之,配合本身功力,疗伤能力会提升数倍,乃至数十倍不止,甚至一些久缠身体的固疾顽苛,也能轻松痊愈。
    混迹江湖的低等武者,受伤是家常便饭,但一般是皮外伤,等闲要不了命。随着修为的提升,武者受伤的概率会下降,但受的伤,往往比皮外伤严重得多。
    尤其是一些陆地神仙,轻伤无碍,重伤却极难治疗,有的干脆就无法治疗。这种情况下,三转化阴果的可怕功效就体现出来了。
    或许对顶级势力出身的陆地神仙来说,并不缺三转化阴果,但散修地仙缺啊。
    一时间,无伶山庄再度聚焦了玄武州江湖的目光。
    “大庄主,真的没事吗?”
    迎风阁顶层的巨大平台上,朱玲一脸的担忧。
    站在这里,能轻易看到整个山庄的美丽风光,朱玲却无心欣赏。从石小乐决定利用阵法,掩饰天幽果,让外人产生误判起,她便七上八下,夜不能寐。
    三转化阴果的确比不得天幽果,但也是一等一的异果,少有人能不动心。以大庄主的功力和无伶山庄的实力,未必禁得起多少地仙的折腾。
    至于九玄大阵,终究有时间限制,捱的过一时,却捱不过一世。
    “虽然再过十天,果实就会成熟,但就怕那些人得不到东西,恼羞成怒,秋后算账啊。”
    朱玲叹道。
    “放心吧,我自有计较。”
    玄武州有没有地仙?
    过去,石小乐或许会否定,但水伶俜告诉他,有。
    飞马王朝真实的地仙数目,远比江湖人知道的要多得多。
    其中一部分是不喜名利,或者怀有更大目标的山野奇人,另一部分背景可怕,蛰伏不出,隐于江湖之下。还有很大一部分,为朝廷所驱使!
    天幽果当然不能暴露,否则等待石小乐和无伶山庄的,唯有覆灭一途,没有人能救他。
    三转化阴果不同。
    只要不是身负不可治愈的重伤,其功效未免鸡肋。
    那些蛰伏的人物,不至于为了它暴露自己。
    所以为了保证天幽果的功效,石小乐在赌,他赌那些人不会出手。
    而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应该是那些纯粹退隐江湖,但身负重疾的散修地仙,范围和难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当然,若是有眼睛异常毒辣的人,能看出水伶俜阵法的破绽,认出天幽果,那没什么好说的,石小乐立即就会开放九玄山,让出果子。
    日子很平静。
    但来到九玄山外围的江湖人却越来越多,平静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麒麟,出来一见!”
    距离天幽果成熟还有八天,终于有人叫门了。
    那是一名头戴斗笠,身穿补丁布衣的老者,身体凌空,强横的气势将白雾驱散了数千米远,仿佛自成一界,万法不侵。
    地仙,而且不是普通的地仙。
    “老夫鬼面隐樵,特来此求果,麒麟,老夫不会白拿你东西,日后定还上这份人情。”
    老者声传八方。
    “什么,他是鬼面隐樵,竟然没死?!”
    远处不少江湖人露出惊悚之色。
    鬼面隐樵,乃是两百多年前的天州高手,也曾名动一时。在江湖集记录的六百年风云人物中,曾描述过他,所以在场一些人留有印象。
    谁能想到,这个被怀疑早已死去的古人,竟然还好好地活着。
    “鬼面隐樵消失前,实力就已深不可测,不知道现在到了哪一步?”
    人们不禁想看看,无伶山庄会作何反应。
    毕竟现在除了地仙,谁有底气去冒犯?这也是玄武州江湖至今风平浪静的最大原因。
    “麒麟,老夫请不动你吗?”
    鬼面隐樵带着一丝怒意。
    当年他退出江湖并非自愿,只因受了很重的伤。经过两百多年的调养,虽然伤势恢复了九成,但仍未能痊愈。
    所以听闻三转化阴果的消息,鬼面隐樵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别人忌惮麒麟的未来,他可没那么多顾忌。
    若是伤势不复,他最多再活十年,还管得不得罪妖孽。当然,若是对方配合一点自然最好。
    人影一闪。
    一袭天青色长衫的石小乐,出现在鬼面隐樵的对面。
    “你就是麒麟?若你答应老夫,将三转化阴果送予我,日后但有所请,只要合情合理,老夫都会帮你。”
    鬼面隐樵露出一丝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前辈抱歉,在下留着果子,自有用处。”
    石小乐客气拒绝。
    “不再考虑一下吗?据老夫所知,你并无伤疾,何不成人之美?况且老夫还有一些老朋友,人在江湖,总会有求别人的时候。”
    “在下心意已决。”
    见石小乐油盐不进,鬼面隐樵的脸色慢慢沉下来。他是什么身份,没想到好声好气地恳求,却换来对方的不屑一顾。
    “听闻你功力超群,不知道可敢与老夫过过招。”
    九玄山有九玄大阵,鬼面隐樵深知无法奈何石小乐,至少在阵法失效前不行,但让他这么灰溜溜地离去,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如果可以,鬼面隐樵很想当众教训一下石小乐,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还是算了吧,没这个必要。”
    石小乐转身返回。
    “想走?”
    一记斧芒突兀出现,从天而降,斧芒卷起的风暴,竟令四周的白雾剧烈翻滚起来,发出雷鸣般的震动声。
    轰隆隆……
    地面轻微摇晃起来。
    “好强的功力!”
    后方众人不由大骇。
    他们中少有人见过地仙,但根据江湖集的描述,也能大致判断出,鬼面隐樵这一击至少在五甲层次之上。
    “这些年,老夫除了疗伤,修为更是不曾落下半刻,早已拥有六甲层次的功力。小子,你不给老夫活路,老夫也不会给你面子!”
    鬼面隐樵心中大笑,手持大斧连挥三下,一下比一下激烈。
    “何必呢。”
    身影连闪,石小乐险之又险地从斧芒中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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