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自然是回了赤石,这一路上,她和牡丹在歇脚客栈的时候,从那些行脚商人嘴里,听到了不少的消息。有关于瘟疫的,有关于水患的。
    也见着不少言语寡少,行迹打扮好些奇怪的人,他们都穿黑色长衣,都用兜帽遮盖住头脸,也都手住拐杖,他们大多是四五人一群,却鲜少相互交谈。
    牡丹和鹿鸣也在猜测,这些是什么人。
    没人知道。
    回到赤石,小杏和林诚都意外又高兴。
    当天夜里,孟婆就来了,她皱眉问鹿鸣,如何又回了赤石?
    鹿鸣也没有隐瞒,说明了回来的意图。
    孟婆看着她良久。
    野巫被抓、她们的名声被诋毁的事情,孟婆也耳闻已久了。确实,野巫里有宵小之辈,但大多的巫者,心底纯正良善,她们隐起身份,只不过不想被巫主拘了自由,或者去做违背他们良心的事情而已。
    怪也是怪,巫主以前能容下他们,如今怎么忽然就,容不下了?至天降流火以后,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婆婆?”鹿鸣喊了孟婆一声,“你是反对我做此事吗?”
    孟婆却是问她,“殿下你是觉得,巫主会给他们公允,是吗?”
    “是!”鹿鸣回答的毫不迟疑,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她对巫主还是很有信心的。
    “好!那殿下就去试试吧,只是......!”孟婆郑重的叮嘱道,“殿下万万不可让自己身处险境之中!当然,我也会在暗处,保护殿下的!”
    鹿鸣谢过孟婆,孟婆转身欲离开。
    “婆婆,福女的母亲,多谢你!”鹿鸣出声,再次谢过,她一来就有打听过梁福女母亲的病诊,据说是被治好了。
    孟婆没有说什么,继续大步离开。
    这后连续几天,鹿鸣都是早出晚归的,便是小杏和车夫都不叫上。小杏自然很是担心,问过鹿鸣,鹿鸣只说她自有分寸,要小杏莫多问。
    这般过了十天,鹿鸣这边尚未有具体的、为野巫正名的举动做出来,朝廷那已是派来了一队人马,还有一道圣旨。
    “麦州罗巫,接旨!”带来圣旨的,并非是公公,而是一名身量伟岸、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此人就是长仁皇帝的禁衣卫首领韩烈。
    圣旨没有当众宣读。
    罗巫主也并不需要和旁人一样,跪地双手接圣旨,巫主的地位让她有着一些特权。
    罗巫主用单手接过圣旨,当着韩烈等人的面,展开相看。随着视线的游走,她的眉头也略紧起,神色里有惊愕微露。随后,罗巫主看了看身边人,身边人就带着不想干的一些伺众出去了,只留了成仪成合这对心腹夫妻。
    “此事......。”罗巫主这才神色凝重的开口,“当真?”
    韩烈点点头,神色严肃,“千真万确。”
    “可查得何人所为?”
    “尚未有消息。陛下派我前来,自是彻查此事。事关重大,必须查办清楚,到时候也能给北疆一个交代!”韩烈的眉眼时不时的看罗巫主。
    罗巫主恍如刚刚知道北疆公主被杀的消息,震惊有的,但因为是巫家大者,所以很快的隐去情绪。成合成议也假装听不懂,面面相觑里带着不解和困惑。直到罗巫主说出北疆公主被人刺杀了,俩人也是脸露惊骇神色。
    “是,陛下要我巫家协助你,我等自当全力协助。”罗巫主说的很是真诚,然后唤过成合,“成合,此事,就由你全权协助韩大人!”
    “是!”
    韩烈等人的住处,也由成合安排。麦州虽也有府衙官驿,可到底是罗巫地盘,所以府衙官驿,形同虚设。韩烈也不在意这些,毕竟这些,是陛下在考虑的。
    成合安排好韩烈住处,离开了去。
    跟在韩烈身边的心腹看着成合离开的背影,笑起来,“大人,有巫家的帮忙,我们必然能很快捉到凶手,回京复命了!”
    另一人手指捏算着,也道,“是啊是啊,都说这巫家人跟神仙似的能掐会算的,到时候是不是让他们开坛做法,直接掐算了凶手是何人。”
    “闭嘴!”韩烈哼了声,扫了二人一眼。巫家对大多数的人而言,是神秘的,是令人敬畏的。她们就跟活神仙一样,指点的,都是神仙的话语。
    能掐会算,在世人眼中,那是巫家人最擅长的事情!可韩烈知道的比世人多一些。
    巫家的先祖可能是真能人,但在谢家灭族以后,麦州巫家,也就那么一点本事而已!
    俩心腹闭嘴不语,韩烈则是目光看着院外,沉思起来。
    ..................
    计划如果一直不付诸于行动,则永远只是纸上谈兵的空计划!
    而最不堪的行动,也好过永远不付诸实践的计划!
    鹿鸣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十几天的调查和安排后,她开始行动了。
    在城庙前,鹿家用钱搭建起戏台子,请来了早定好的外城的名角唱戏,又免费给来听戏的民众准备了吃喝。
    有免费吃喝,又有名角的戏听,来的人,自不少。
    好戏听到一半,锣鼓尚在敲打,再上台的就不是角儿,而是鹿家小姐鹿鸣。
    听戏的民众,自有不少人认得鹿鸣,有便玩笑起来,“鹿小姐莫不是亲自要唱戏给我们听?只是怎么也不见更衣化妆啊?哈哈哈哈!”
    有人跟着哈哈大笑,自然也有人出言呵斥,“有这么说话的吗?鹿小姐是你能随便玩笑的?”
    “就是,拿鹿小姐比戏子,也不想想当初吃的谁家米粮!”
    “怎么怎么,不就一句玩笑话,有意思当大事嘛!”
    看戏的台下反而热闹了起来。
    而在他们的争执里,鹿鸣手抬了抬,那锣鼓声戛然而止。
    听得曲乐忽的停了,争执的人便不约而同的闭口看台上。
    鹿鸣只身站在台子上,双手交叠放腹处,一身嫩水绿的裙衣,黑发扎成马尾,分垂二肩。看上去柔且韧。
    趁着这片刻的安静,鹿鸣走上前一步,“乡亲们,我有话想说。”
    原本因为争执而站起来的人便坐了下去,之前为鹿鸣说话的人喊道,“鹿小姐,有话你说。”
    后面的人也纷纷应和,让鹿鸣有话说来。
    鹿鸣道谢后,直点正题,“最近街上传言纷纷,是关于那些散巫的。”
    只是刚一提散巫,台下人就面露痛恶色,嘀咕,“那些该死的散巫啊!”
    “听说这些人,个个都坏透顶了!”
    “是啊,卖小孩呢!”
    鹿鸣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几分,“我在药院学习,本的是治病救人的心。初闻传言,也是深恶痛绝。但我梅山药院一位先生教导我说,‘是清是浊,要自己分辨。人云亦云的,未必不是谣言。而你等若是传谣,与杀人何异?’”
    说到这里,鹿鸣顿了顿,台子下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鹿鸣继续道,“后来我便回来赤石,这数日里,我走街访巷的四处打探。渐渐的,我知道了和流言传的不一样的散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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