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读过多少书,不会引经据典,可作为从小就在街面上混迹的游侠,嗓门足够大,一人“舌战群儒”也不落下风,外面前来旁观的工人和士绅们也纷纷加入战团。
    骂了一阵之后,一个工人怒吼一声,直接动手,一拳砸在了士绅的鼻梁上。
    挨揍的士绅自然不肯罢休,立刻扑了上去,堂外的工人和士绅们立刻打成了一团。
    “陛下,快快弹压呀。”
    听到王存磊的话,叶天没有回应,只是看了宋启远一眼。
    宋启远立刻心领神会,怒气冲冲的说道:“岂有此理!如今有人作乱,还不快护驾,护驾!”
    虽然宋启远的呼喊,侍卫衙役一股脑的跑到叶天的周围,把他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至于正在斗殴的双方,对不起,我们是大周军卒,一切以陛下安危为重,你们的事情,我们暂时管不了。
    皇帝至高无上,侍卫衙役们保护杭皇上,谁都不能也不敢说他们做错了,大堂上的几个官员也不敢多说什么,发现凌锡辉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后,吓的纷纷走到叶天的保护圈周围,生怕被江湖游侠给杀了。
    “陛下,如何?”
    “反应不错,让前面的人矮下身子,当着朕看戏了。”叶天乐呵呵的说道。
    自己一来明州,明州的士绅们就用软刀子捅自己,打破海贸垄断是东南士绅给海商摇旗呐喊,清缴海寇时东南士绅高呼大半团练,还自作主张办什么乞活军,想要造成既定事实。
    对于一直和自己过不去的东南士绅,叶天一点好感都没有,可这些人是朝廷维持统治中坚力量,不能重则他们,哪怕有了十足把柄,为了稳定也不能大开杀戒。
    今天好了,让叶天一直恨得牙根直痒痒的东南士绅总算是遭了报应了,唯一让叶天遗憾的是,自己没早想到这一点,要是多叫来两三百东南士绅,让他们一起被工人们打,那才过瘾的。
    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东南士绅一看工人们竟然敢打他们自己人,都下意识的出手,可他们却忘记了,此时工人们在凌锡辉的挑拨下心中充满了怒火。
    往日里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的绵羊突然变成了一群饿狼,养尊处优的东南士绅哪里是常年从事体力工作的工人们的对手,战斗刚一开始,工人们就碾压了所有东南士绅。
    看着东南士绅一个个被打的哭爹喊娘,叶天感觉一种淤积在自己胸口的闷气出了一大半,不想闹出人命的皇帝陛下立刻下旨,平息斗殴。
    侍卫们自然知道叶天的意思,冲上去遇到工人只是拉开,可遇到想要占便宜偷袭的东南士绅,一脚直接踹开。
    等所有人都老实下来后,被打了一个乌眼青的龚根松气恼的说道:“陛下,乱民,他们都是乱民呀!还请陛下将他们所有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胡闹,他们是民,你们也是民,朕岂能因为你们就斩杀他们?再说争论之中动手也是常事,朝堂之上还时有发生,朕都没有处置,如今你要让朕严于律民宽以待官不成?”
    一听自己有可能触犯到整个官僚集团的利益,龚根松脖子一缩,也不敢在多说什么了。
    而叶天也是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打龚根松的那个工人太没有眼力价了,这货的嘴巴如此讨厌,怎么就给他嘴上来两拳,只打眼睛有什么用?
    “咳咳,好了,有理不在声高,不要谁若是再敢动手,之前工人们不知道这一点,朕从不做不教而诛之事,之前的事情就掀过去了,若有下次,朕就以咆哮公堂之罪论处。”
    皇帝如此赤果果的袒护工人们,堂上几个官员互相对视一眼后,纷纷认怂。
    此时杨昌林也抱着一大堆卷宗走了回来,不过他一个从八品小官,自然没有靠近皇帝的机会,直接被六公公接过。
    “这些是……”
    “回禀陛下,这些是明州这一年来,有关工人的案件,请陛下御览。”
    随手打开一份卷宗,最初叶天看的还十分敷衍,可越看叶天越觉得不对劲,最后更是一把将卷宗摔在地上。
    “混账!”
    早就看杨昌林不顺眼的王存磊立刻附和道:“陛下乃是天子!日理万机,你拿什么无聊卷宗烦扰陛下?还不下跪请罪!”
    “混账!朕说的是你,你王存磊是混账!”
    听到叶天的话,王存磊整个人都愣住了,急忙跪在地上说道:“陛下,微臣不明白呀,微臣……”
    “这卷宗上,两名工人在工作中,因货车滑落,一人砸死一人砸伤,为何只是赔偿了二两银子?”
    “陛下,微臣并未做错呀,工人做工之前就和工厂主签好了契约,若是死了,赔偿一两五钱,若是残了,赔偿五钱银子,这一切都是按照契约而行,微臣何错之有?”
    听到王存磊的话,叶天不由愣住了,人死了竟然只赔一两五钱?如今的大周,人命竟然如此不值钱?
    发现皇帝看向了自己,杨昌林不由点了点头。
    又打开卷宗,叶天发现这里的卷宗都工伤案件,而这些工伤案件中,能赔一两五钱都算是良心价了,很多甚至都不用赔偿,直接把尸体送回工人家中。
    “带几个工人上来问话。”
    在侍卫的带领下,几个工人颤颤巍巍的走了上来。
    “朕问你们,工厂之中,可常有工人死伤?”
    “有,我在工厂干了一年多,不过只死了一个,倒是有十二个人被砸碎了手。”
    “砸碎了手?为什么?”
    “我们工厂是做铁锅的,好大的一个锤头落下来,一个铁皮就被砸成一口铁锅了,可我们工厂里那个大锤头不太灵,有时候我们放铁皮的时候就落下来了,人手就给砸碎了。”
    “为什么不修理?”
    “我们跟监工说过,不过他们说没事,就是这样的,让我们继续干活,谁要是不想干谁就滚,我们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听到这里,叶天算是彻底明白了,崔煜的命案只是起因,这件普普通通的案子,背后却牵扯着三个工人的被逼无奈,牵扯着所有工人的苦难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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