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都在编排自己这个军巡使,偏偏不指名道姓,让自己想发作都找不到借口,高树澪感觉自己承受了炮烙之刑,百姓的每一次指点,都像是烧红的烙铁按在自己身上。
    “叶天,本官与你誓不两立,等着吧,本官早晚有一日弄死你!”
    每天闲的都在书房里数蚂蚁的真木泉一听有案子,迫不及待的穿上官府,满脸兴奋的走上大堂,迫不及待开堂。
    五百多“债主”自然不可能全部上堂,他们的“案子”要稍后再审,身为大周伯爵和北安权贵,叶天和安津美也有坐着听审的资格,有职无爵的高树澪只能站着,至于濑千里,田大泽,里真帆无职无爵的三人,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看着大堂中的情景,真木泉的脸上不由泛出笑意,一个小小端珠,也比做泥塑皇帝快活。
    “大人乃是端珠,牧民教化是分内事,如今境内出现刑案,乃是教化不力,牧民无方,可大人为何如此喜悦?”
    听到声音,叶天不由扭头看去,一个白发老者就站在门口,满脸怒气。
    呦呵,这是谁啊,敢对真木泉这么横?而让他更没想到是,真木泉竟然像个三孙子似的,恭敬站起来回话:“额……朕,本官刚才想到了一个笑话,就……”
    不等真木泉说完,野真未就高声呵斥道:“大人!人命大如天,刑狱一道,不可有丝毫大意,须知案头一点墨,民间千滴血,任何一个判决,都会让人犯入狱,甚至丢了性命,若有冤屈,如何面对死去的冤魂!”
    “是,恩师教育的极是。”真木泉脸色难看,可依然不敢表达出丝毫不满。
    “开始审案吧。”说完野真未就隐晦的看了高树澪一眼,让高树澪心中不由一喜。
    奈田永果然是手眼通天,连皇帝身边都有人,看老东西的强势态度,这案子有缓了。
    叶天同样注意到他的眼神,心中不由鄙视起来,还以为是个强项令,没想到又是个为老不尊的。
    被野真未这么一压,真木泉的情绪明显低落,开始询问案情。
    案情经过很快就陈述完毕,可三个人却有两个说法,濑千里依然表示他是被里真帆收买威逼,才做出冤枉陷害安津美的事情。
    里真帆和田大泽却死不承认,只说濑千里被人收买,这才出言诬陷。
    叶天站起来说道:“大人,濑千里知道会票上的密语,便是最有力的证据!此案铁证如山,容不得里真帆和田大泽两人抵赖!”
    “说得对。”
    野真未冷哼一声说道:“偏听则暗,岂能听濑千里一人之言?”
    “有证据!”
    “不过就是会票上的密语罢了,我们当时不在现场,谁敢保证其中没有情弊?”
    听到野真未的话,里真帆立刻说道:“大人说得是!之前濑千里扭头,看到了会票,一定是那时候记住了上面的密语。”
    “嗯,你看,不问不知道,一问,其中的问题便出来了。”
    野真未捋着胡子摇头晃脑的时候,叶天不由看向了真木泉,真木泉对叶天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辙,你行你上吧。
    “这两人分明是狡辩!如此刁钻奸猾之辈,不用刑,是不会招的!”
    “胡说!不肯顺从你的意愿,就要被上刑,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如此供词,就算得到了,又有几分可信?何为仁?何为义?何为恕?”
    面对排山倒海一般的追问,叶天刚想回答,就听野真未继续说道:“古之圣贤,网开三面,泽被鸟兽,为万民敬仰,为万世颂扬,此方为为君之道,金铁加身,斧刃相向,乃暴君所为。
    何为君父?调阴阳,理百官为君,恤民艰,怜万民为父,同为子民,岂能轻信一人而惩戒两人?凡事不可以力压人,应以理服人……”
    听着野真未和尚念经一般的啰嗦,叶天就觉得自己被成千上万只苍蝇围住,脑袋一阵阵发晕,双拳不由自主的紧握起来。
    “那老先生认为此案当如何审理?”忍不了的安津美直接打断道。
    “自然正常审理,询问三人。”
    “已经询问过了,可他们三人说法不一致,该如何?”
    “继续询问,给他们讲道理,人非禽兽,能明白道理,他们最终会为自己的罪行而忏悔,主动认罪。”
    “要是不认罪呢?”
    “继续讲道理。”
    “要是没用呢?”
    “人都有良知,都有羞耻心,一定会明白的。”
    叶天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那就请老先生给田大泽,里真帆讲道理吧。”
    这老东西嘴炮能力不一般,一直说下去,比皮肉之苦还让人痛苦,受不了的两人肯定会认罪。
    “混账!老夫学的乃是微言大义,乃是辅佐君王,治理百姓的圣贤之道,说与乡野村夫,岂不是对牛弹琴?你们既然状告田大泽,里真帆两人,就由你们和他讲道理。”
    “老先生果然是圣人。”
    野真未似乎没听出叶天的嘲讽之意,惶恐道:“不敢当,不敢当。”
    叶天没想到,“圣人”不是大周的特产,这玩意竟然在全世界都有生长。
    这种人,开口仁义,闭口道德,最大的爱好就是骂朝廷,骂官员,看不惯这个,看不顺眼那个,真让他们处理政务,却又一窍不通,和他们讲法律,他们就讲乡约民俗,和他们讲乡约民俗,他们就讲圣贤之道,和他们将圣贤之道,他们反过来讲法律。
    野真未啰嗦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只有一个,绝不能对里真帆和田大泽两人动刑,要让他们自己招供,不招供就讲道理,讲到他们招供为止。
    两人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自己招供的后果,咬死了不承认,只说是濑千里在陷害他们。
    “好了,好了,退堂!”真木泉不耐烦的说道。
    “为政者,当戒骄戒躁,要有抽丝剥茧的耐心。”
    “是,老师教导的是。”
    对于真木泉的态度,野真未还是比较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后,含笑离去。
    真木泉还在自欺欺人的玩微服私访,高树澪也就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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