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和张虎也松了一口气。不然真打起来,他们未必有胜算,难免沦落到苍惶狼狈之中。
    “可退一时,却不能保久。”司马懿道:“曹仁焉肯吃这个亏,咽这口气!”
    马腾心中微动,道:“他会如何?!”
    “他一定会从袁谭身上作文章!”司马懿道:“袁尚已撤出此地,只余下袁谭眼下像无头的苍蝇,困于其中却不知如何下手,这样的人不利用,还有谁能利用?!”
    马腾皱眉道:“都到了这地步,这袁谭难道还能被曹仁利用?!”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马腾真的不理解,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幸而当初袁绍以势压人,他虽怂了,却没有真的就归附于袁绍,否则今日若是不得不跟着袁谭,这令人窒息的操作,也挺叫人无言以对的。
    司马懿说到此处,已是不再多言,显然心中有数却不明言,袁谭会做出什么操作。
    他只叫马腾与张虎严加防备。
    张杨也是紧盯着后防,若是马腾与张虎没出问题,他的后勤若出了问题,那就丢人丢大了!
    马腾喃喃道:“袁谭会有什么反应呢,会被激吗?!”
    张杨在私下也跟部下叹道:“生子如生猪,若是子不肖,简直是灾难啊。想当初袁绍也为一方雄主,眼看着其势大到能争鼎天下的地步,万万没料到,他死后,儿子更加不堪……”
    张杨心有戚戚焉,道:“可见,若是儿子之中没有贤能的,还是趁早歇了心思的好。”
    比如他吧,儿子们全打发去了徐州,他们这些怂瓜,没一个出彩的,去徐州学会抱大腿吧。别的,就别想了。人呐,首先要认清自己的斤两,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若是野心大了,能力又不匹配,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
    说到豆腐,张杨啃了一块豆腐干,不得不说徐州的物资供应是真的很强了,这军粮是真的顶腹饥。也不知是怎么弄的,还能压缩在一块真空的竹筒里面,只要没漏气,它就不会变质。因为是熟食,而且顶饿,就大大的节省了造饭的时间。军士们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的强。
    曹军他们还要做饭,每天光这个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对水和木柴的需求也会比较大,其实是十分吃亏的。
    做饭要水,要时间,还要柴,有时候粮不够吃,还只能煮成稀的,人一天里大部分时间是饿的,这就非常悲剧。
    而这豆腐类制品,其实也是豆子做的,但比豆饭好吃又方便多了,最重要的是,它太节省时间。
    其它的比如说蔬菜干,只要洒一把,煮上一锅,就能喝到饱,甚至都不必放盐,里面自配了盐。若是能掏到鸟蛋,打进去就是一锅美味。
    竹筒的罐头这东西真是好发明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甚至把米饭蒸菜,里面还有肉靡都给弄进去,行军之中打开就能吃,这在行军打仗之中,是真的很强大了!
    张杨寻思着做后勤也有后勤的好处啊,至少吃喝是真不愁。
    等以后去了徐州,他若掌管一块,这是多大的权力和油水。若是能把这什么军粮生意做到民用上,贩卖给那些行商露宿之人,这里面的利润……
    所以,一定要活到最后,才最重要。要是中途死翘翘了,那就白瞎了!
    入夜,张虎安排好兵马,就听到天上有打雷声,他蹙了眉头,来见司马懿,道:“军师,怕是要下雨了。”
    “速搭帐蓬!”司马懿道:“野外苦寒,若下雨,必会有涝,要小心。”
    张虎应下了,匆匆去。
    谋士团们道:“这雨一下,却缓了邺城里缺水之急。倒是利于曹仁驻军了……”
    “有利也有害。若雨水多,河上涨水,曹仁纵然不苦城里无水可以人马饮用,但是,河水不在他手中,他能否睡得着觉,都不用说。”司马懿笑道:“耗着吧,耗的越久越好。他能急,我军却不能急。”
    众谋士深以为然。
    笑道:“军师所言极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看谁能留到最后。想必许都也会有进展,只要主公与女公子能有好消息传来,曹仁又能如何?!那时他再强,也无法阻止这种局势。向来阵前之军,也并不完全的能自主决定,终究是取决于大后方的。”
    司马懿走到帐前看外面的天象,正好有倾盆之雨覆盖而下,哗哗嗡的雨声入耳,略有些吵人。
    外面兵士们忙乱的给马搭上防雨棚,来去匆匆,很是忙乱!
    亲兵取了一双靴子来,道:“军师,换上此靴吧。”
    众谋士有些眼热的看了这靴子一眼,别误会,不是看它有多贵重,不是那种天子赏的什么蜀锦绣的镶了珍珠的或是有金玉象牙的贵重,而在于它极为稀少。
    它是一双雨靴,就是后世很普通的那种十块一双的雨靴。这个时代的手工艺极为难得,它是一体成形,目前所得的也只有几百双,除了少数人会有一双以外,其它人想要的话,还得等更多的制造出来,才会有,至于说每个兵士都会分发,那不可能,暂时是做不到的。
    因为它的材料极为难得!
    它是橡胶树上的胶做的,而橡胶树在中原是没有的,南方也没有,徐州有了它是因为吕娴要出船的人到海外去找这种树,然后大量的购买了回来。
    当地的树很多,然后割了胶下来,也很便宜,一点粮食或是一点盐就能换上一堆回来。
    只有少数是做了雨靴,用来行军穿。而大多数都是做成了防雨的军中装备,以供军用的。因此,有这种靴子的人很少。
    司马懿得了一双,其它人自然都露出很是欣赏的眼神。
    毕竟现在的中原,雨天就只能赤脚走,完全防雨的鞋子是不存在的。既便是贵族可以用动物皮来做些防雨的鞋子,却也做不到完全的一体成形。多少还是受皮质的影响。水一深根本不可能完全的防雨。
    所以这种后世极常见的雨鞋,在这里,简直是神器一样的存在。他们从来没见过。
    “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树种……”一谋士笑道:“可惜无法移植树种回来。”
    “只是暂时无处可种而已,将来若拿下南方,南边鸟屿到处都是湿障气候,种这种爱温热的树倒也不难,”另一人笑道:“到那时,此树一成,取之无穷,军中上下,甚至民间百姓也不缺这鞋子穿了……”
    对于中原来说,南方真的很不适合种植,太他娘的热了,用来种树,岂不是很美?!
    再种点果树,种点甘蔗类的经济作物,那种气候是最适宜的。
    后世的南方是经过开发以后的南方,其它还适宜居住,生存些,但是现在,说是原始森林,也是不怎么夸张的。
    又湿又热,障气横生,野生动物巨多。人嫌狗憎之地。
    若非如此,中原为何几千年来为争此地,你死我活,征战不休,还不是因为在这里日子最好过!
    这个时代,森林葱茏,中原甚至都是有大象生活的,中原尚且如此,更别提南方了。
    但现在这不是过不去吗?!江东还没拿下来呢,因此,橡胶树暂时是移植不回来的,只能靠商船带回来,但商船有限,再加上还要做其它货物的生意,所以此物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司马懿穿与不穿是不在意的,他笑道:“如此珍贵的鞋,便收起来吧,懿岂舍得穿着糟践了。若是戳坏了,岂不更心疼?!”
    众谋士也能理解,毕竟只这么一双啊。
    他们上前观摩了一二,啧啧称奇,感慨了一番世间无奇不有,这才看着亲兵将它给收了起来。
    “听闻用此物做鞋颇为浪费了,所以只做了几百双,除了有功之人有一双以外,其它的全都是用来军用,”一谋士对司马懿道:“军师可知,此物最大的用处,是可以制造轮胎,听闻将它充完气,安在马车上,便不会太颠,过坡也如履平地,也不知是怎样的情景,可惜眼下还不能亲眼一见……”
    司马懿只笑着听着。
    “虽然不颠,但是还是要依赖大路啊,将来是要修道要紧,不然过山拔水,一遇路障便要人扛着车马过,实在太累了。”一谋士道。
    另一人嘀咕道:“虽然此物不颠,但依旧要仰仗于马拉车行驶,在军中的价值其实也不甚高吧……”
    “自古以来就是马拉车,难道还能有车自己行驶?!”
    一时都说笑了,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司马懿敛下眼皮,时间越长,越觉得徐州的神异。吕娴所知之世物,非本世所有。他司马氏藏书多少,可从未有过一本提及过橡胶树。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也许这就是天降神人的神异之处吧。
    司马懿心中略有些怅然,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的天,只有雨的哗哗声,眼前是一片看不清的天色,还有他内心里的茫然。所以,作为人,谁能看得清天意呢?!他心内是很是失落无措的。
    如今已经没了多少求而不得的不甘,有的只有面对现实的无奈!
    吕布的牌面的确是被他打的很乱,而吕娴有这样的父亲,也许牌面远没有袁绍好。可是,她自身自律,又有实力,又有各种各样的小东小西,这些积累起来,是一个恐怖的量。又有心胸,能容得下人,对于形势和战争,更是有自己的谋略。司马懿不知道她活着,他的未来有多黯淡,和无措。
    只能活在她的光亮之下了。
    徐州的一切,都被她给盘活了。当初,谁能想得到?!
    诸侯征伐之中,对于徐州的地利,其实,很多诸侯都以为徐州易攻难守,虽是平原,虽是良地,然而在乱世之中,它其实并不怎么完美。
    现在看来,还是要看在谁的手里,以及天意和时势会帮谁!
    吕布父女能有今天,难道不能说是天意如此吗!?
    天意不帮他们,都说不过去。每一次危机的度过,每一次主动的出击,每一回的对时势的把握……
    而这一回,只要许都有所大进展,徐州将有着质的飞跃。
    还争什么啊,还能不甘什么呢?!
    吾只是凡人,不知天意为何,猜不透,看不出,纵心比天高,也不得不折羽翼,臣服于之下。她为鹰,吾为燕,仅此而已!
    虽永远不会甘心,可却渐渐的心灰和认命。不然,还能如何?!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实在太忧郁了!
    雨一下,曹仁果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已暗暗心焦。
    雨缓解了城内的缺水状况,但雨量若增大,河上水必涨,这简直是叫人坐立难安!
    曹仁来回踱步,众谋士都来与之商议,当然是尽快的争夺河上,这是最重要的。
    但对司马懿的威胁,众人也是意见不统一。
    曹仁也是陷入两难之中。
    有一谋士对曹仁献出一计,道:“司马懿提出要邺城百姓交换,实是收买人心和为难将军之意。将军不愿换,恐怕伤了我军军心,曹洪将军若不救回,军心岂能安定?!不若将百姓推出。”
    “难道白送与司马懿,成全他的美名?!”曹仁冷笑道:“成全的也只是吕布的美名,这司马懿脑子坏了!”
    谋士道:“我军自然不可攻杀,不然难免落人口实。然而,袁谭尚在外。邺城民曾是袁氏子民,便是袁谭子民,袁谭若得知此事,能不来争夺?!那时,将军依言将百姓放出,司马懿若不放回曹将军,我军必怒而攻杀,他若放回,自然更好。此事也就有了了结,否则置之不理,绝非好事。”
    曹仁想了想,道:“虽是好计,然而袁谭难道会去杀邺城百姓?!”
    “他需要人心,他就必定会去阻拦百姓去寻司马懿。”谋士低声道:“先前河上城民投掷石块对袁谭军,人心早已不向之。他若去阻拦,得到的也只是唾弃和石块……袁谭那人,将军也知晓,若是遇到此种情境,可能会恼羞成怒,若做出什么来,也并不奇怪……”
    “此是一举两得之计。”谋士道:“将军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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