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脸色一沉,道:“四位尊者此举何意,莫不是信不过方某?”
    曹茉并不答他所问,又道:“方当家,我们刚进贵庄,便觉着宅子里空空如也,请问你的家眷到哪里去了?”
    方浩怒道:“什么哪里去了?此时三更已过,难道她们还不睡觉?”曹茉一阵冷笑,却不再搭话。
    方浩顿一顿足,道:“好,便请广尊者和我一同去取黄金!”刚要出门,突然门外直挺挺飞进一个人来,方浩没看真切,不敢抵挡,急忙向旁一闪,广剑凉则伸掌一顺,那人身子一斜,消去了飞来的力道,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厅中。
    娄之英等人偷眼观瞧,原来摔进来的正是先前引自己入庄的船帮伙计,方浩看清他的面目后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扶起,那伙计似乎也没怎么受伤,只是惊吓之余,话也说不利索,断断续续地道:“三当家……捻信……捻信已被敌人踩断了……”
    方浩把眼一闭,已面如死灰,张世宗等四人闻言也吓了一跳,听那伙计之意,方浩竟似在客厅布下了厉害的炸药,想要一举将自己几人炸死,外头伙计只等他不在便会点燃炸药捻信,难怪刚刚他执意要独自出去,曹茉冷笑道:“这位小哥说话好没道理啊,你怎知外面的人是敌是友?”
    方浩见计划暴露,再也不用假情假意,朗声道:“守在外头的是哪一位尊者,便请一齐进来罢!”他喊了两声,外面却半点动静也无。
    内堂众人心中侥幸,暗道适才得亏没有冲动冒昧现身,原来菠莲宗在屋外暗藏了帮手。周殊见方浩已和敌人说翻,儿子处境愈发危险,忙在娄之英掌心写道:“外面的尊者功夫如何?咱们对不对付得了?”
    娄之英也不知是不是丁残云、张胜等在外,回写道:“不知暗藏的是何人,若是一两个尊者,咱们拼死迎战,小心两个女子的机括,也非没有胜算。”
    虞可娉见局面已近失控,周殊眼看就要动手,微微审度了一番,只觉自己虽然武功低微,但娄之英和端木晴都有绝艺在身,那几个尊者的斤两也曾见过,真拼斗起来,己方加上方浩,总是赢面更大,于是在众人手中写道:“咱们再看看方当家如何说,但凡起了冲突,便出去拼杀!大哥和周大侠先制服那两个女子,晴姊姊抵一抵那两个男尊者,让方当家对付门外的劲敌,我去救周公子!”众人见她分派的稳妥,一齐点了点头。
    只听张世宗道:“方当家,你如何说?瞧你的架势,今日只怕没把黄金弄到家中罢,只是那赊款的字据仍在我们手中,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到时我们只得去你船帮扬州总舵索要了!”
    方浩苦笑道:“方某被你们害的凄惨如此,又有什么好说。你们还想索骗黄金,真做的一场好梦!今夜拼死一战便是了!”周殊在内堂全神贯注,见他已把话挑明,双拳一握,便要出去厮杀。
    四尊者文抒杨道:“方当家,本尊先前对你的事只略有耳闻,你说我宗害你,却怎生讲说?”
    周殊本欲冲出内堂,听到文抒杨说话,心中一动,竟呆立当场。方浩道:“事到如今,大伙还装什么糊涂?当初我贩卖私盐时瞎了双眼,未能识破你等真面目,若知你们便是臭名昭著的菠莲宗什么狗屁尊者,如何会和你们做半点生意?可惜明白真相时已积重难返,方某骑虎难下,便想一次翻身和你们做个了断,违心去做那丧尽天良的五石散勾当,岂料又着了你们的道,欠下了黄金巨款。这件事传扬出去,莫说我夏侯大哥绕我不得,江湖上也必都人人耻笑!你们害的方某万劫不复,还想我能乖乖就范、挪用帮中的资银?今夜但叫方某有口气在,也要你们不得好死!”
    曹茉道:“方当家,你说这话可就奇了,那五石散明明是你自己海上失事,打翻了运船,干我等何事?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莫非我们来要账是要错了?”
    方浩道:“你们觊觎我船帮资财,使了万般的手段接近于我,此刻还有脸说这话?”
    文抒杨道:“原来如此,所以方当家怀恨在心,把家眷尽都先行送走,不惜毁了庄子,也要炸死我等?”周殊听她声音越听越熟,心中愈发猜疑,凑近格眼想看个真切,但文抒杨脸上面纱罩的严严实实,哪里能看出半点端倪?
    只见文抒杨环顾四周,眼光落在客厅壁炉上头,眼下天气尚热,壁炉本来空置着无用,但里头黑压压的一片,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方浩见她就要识破机关,再也不及和这伙人分辨,向前一踏步,举掌往文抒杨头顶拍过。文抒杨向后一跃,这一掌拍在椅上,登时将椅子拍的粉碎。
    内堂众人见已动手,急忙踹开厅门,娄之英一马当先,直向曹茉冲去,攻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将她踢翻在地,脚尖顶在她的腰眼,厉声道:“你手指动上一动,我便将你肝胆踏裂!”转头看其余众人,见虞可娉将周幻鹰拉到了厅角,端木晴和方浩与张世宗、广剑凉斗在一处,已稳稳占得上风,那边周殊则与文抒杨斗了个旗鼓相当。娄之英不禁奇怪,心道:“当年文抒杨拳脚功夫平平,连潜山六杰中最末的石惊山石大哥也敌不过,怎地十几年不见,竟进境如斯了?”再仔细看,却发现其中关窍,原来周殊显然未尽全力,几次出手都是点到为止,竟似套弄文抒杨的招数,如同同门拆招一般,二人斗了十来个回合,周殊掌力一弹,跳出圈外大喝了一声:“且住!”厅中诸人冷不防吓了一跳,都住了手不战。
    周殊再度打量了文抒杨半晌,道:“是你?你是……你是……文二师姊?”
    文抒杨鼻中哼了一声,道:“什么文二武二?你又是何人?”
    周殊适才和她伸量了一番,此时三度听到她说话,心中确信无疑,大声道:“我是周殊啊,你却不是文娟文二师姊?”
    娄之英登时想起,当年大师兄厉知秋在皖南救自己时,也曾问过这位四尊者是不是八台派的文娟,后来问及此事,被大师兄一带而过,心中早已淡忘了,这时听周殊再又提起,不禁心道:“他二人原是师出同门呵,不知这位尊者会不会念及旧情,不再和我们作对?”
    刚念及此处,却见那文抒杨左臂微抬,一道细微的寒光闪过,要想提醒施救已来不及,眼见便要射中周殊,突然人影一晃,一人挡在周殊面前,那寒光隐没不见。原来救人的正是方浩。
    文抒杨一怔,只听方浩冷冷地道:“你们惯用这等卑劣伎俩害人,难道我会没有防备?”原来他早知菠莲宗的两位女尊重擅使歹毒暗器,那暗器并非手劲所致,乃是出于机括,往往令人防不胜防,是以内里早已穿上了特制的蚕衣,适才见到文抒杨手有异动,早做足了准备,这才救了周殊一命。
    周殊见此人明明就是自己十多年未见的师姊,可却下手毫不留情,无半点征兆,不禁又悲又恨,暗想还是先打倒了你,再慢慢问话,想到此处拉开了架势,道:“阿晴,方当家,咱们先制服敌人!”众人又齐上前动手。
    张世宗眼见曹茉被制,己方三人显然不是对手,急忙打了一声呼哨,门口突然闪进一个人来,那人来到端木晴等人近前,或指或抓、或拳或掌,都是一招即过,可却招招攻人软肋,倏忽间便将几人逼退,他转了这一圈,恰好来到娄之英跟前,单掌一立直拍过来,娄之英听得掌风凌厉,自己侧着身子不便硬接,左腿一点,向旁跃了开去,那人并不追击,脚尖一挑将曹茉提起,站在了四位尊者的前头,当真是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娄之英这才看清,闯进来的竟是死对头阿兀,此人深得气圣黄逐流真传,武功已不在其师之下,本来己方对阵几个尊者占尽优势,可这一下形势逆转,只怕要凶多吉少。端木晴等虽不识得阿兀,但适才过了一招,也均知此人是个劲敌,一个个都打起精神,凝神应战。
    张世宗知道今日已拿不到黄金,捻信虽已被阿兀踩断,但留在这是非之地毕竟凶险,不如尽早离退为上,遂开口道:“兀将军,此间事务已毕,你把那孩子讨还回来,咱们这就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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