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娉道:“大哥,咱们帮不帮他?”
    娄之英道:“这位刘老爷子当真是欲盖弥彰,扫的这般干净,岂不是一眼便穿帮了?”站起往后堂奔了个来回,将脚印踩的到处都是。
    他刚回身坐定,就听马蹄声已到了屋外,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鱼贯进来三个大汉,娄之英抬眼一瞧,见三人身材一般高矮,都是四方正脸,的确不似汉人模样,而三人眉眼相近,显是颇有亲缘,就听其中一人道:“大哥,原来不是那狗官躲在这里,哼,料想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生火!”
    另一人道:“大雪下的太急,路上足印全遮住了,否则又哪须这般费力?”
    先前那人道:“我查查再说!”飞身钻入后堂,娄之英心中一沉,暗想他往外多走几步,只怕刘振两人便会被搜到,好在那人只在后堂转了一圈,回来破口大骂,这回说的却不是汉语,娄之英一句也没听懂。
    守在门口的大汉问道:“老三,可有踪迹么?”
    那人道:“瞧来全是这庄稼汉的脚印,也没什么特别。喂,小子,你可瞧见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汉子没有?”
    娄之英茫然地摇了摇头,那人原也不抱什么期望,转身刚要离开,忽听虞可娉道:“我们进来避雪之前,曾见过两个人往南去了,不过那不是汉子,倒似两个老爷哩,怕也不是大爷要找的人。”
    那三个大汉一愣,匆匆互谈了几句,这次说的又不是汉话,再也不理会二人,撞门上马而去,耳听马蹄声渐行渐远,不一会便没了声响。
    娄之英长舒了口气,道:“这几人叽里咕噜,也不知说的什么话,好在蒙混了过去。”
    虞可娉正色道:“大哥,他们说的是契丹话,我识得他们,这几人便是我向你提起过的盖氏三雄!”
    娄之英讶道:“原来便是他们!怪不得生的如此凶恶,这三人虽与阿兀有仇,但跟他同宗同源,料也都不是善类,单说残杀马夫这一项,便知也是草菅人命之徒!”
    虞可娉道:“不错,盖氏三雄凶残暴躁,我是亲眼见过的,听那个阿兀说,他三兄弟号称契丹第二武士,功夫很是高强,江下三杰的刘老爷子,想来不是他们的敌手,所以才被追的如此狼狈。”
    娄之英愤然道:“这里是大宋辖境,岂容他们肆意撒野!也不知刘老爷子如何惹得他们,适才隐约听说和朝廷有关,待会等刘老爷子回来,咱们挑明身份,好生问个明白。”
    两人将柴火加旺,耳听外头寒风烈烈,等了一炷香晨光,仍不见那二人回来,虞可娉道:“莫非他们怕被三雄搜到,当时便离开了村子?”
    娄之英沉吟道:“就怕夜黑遇到了什么阴沟陷坑,刘老爷子负了伤,那中年书生更是弱不禁风,别是出了什么岔子。娉妹,你守在此处,我去外头寻查一番。”
    他穿过后堂,向外走出一箭之地,见又有几座破败的民房,料知这两人必曾在这里躲过,他怕对方受惊,不敢高声呼喝,蹑手蹑脚的进到院落,连搜了两间却不见任何踪迹,心中正自丧气,忽听前头传来轻微的响动,忙施展轻功,奔到一座矮房窗下,竖起耳朵静听,果然又有一丝声响,听来像是有人挪动身子,隔了一会,就听一个声音说道:“刘义士,咱们究竟是躲是逃?”正是先前那个中年书生。
    娄之英心念一动,暗忖与其和刘振相认询问,对方为了义气,未必肯求自己涉险帮忙,不如在这里探听二人说话来的真切,索性下蹲着身子,静静伏在窗下,留神侧耳倾听。
    就听刘振道:“这三个蛮子虽然粗鄙,但也不是蠢牛,此时虽然向南追去了,不出一个时辰必然醒悟,到时折回再搜,咱们便躲不过去。”
    中年书生声音发颤道:“那……那如何是好,要不咱们逃罢。”
    刘振叹了口气,道:“咱们没有马匹,逃不过他们。罢了,总不成在这坐以待毙,我们往西南走,天亮前赶到江边,那时你渡江南回,我守在江口,这三人过来,总能抵挡一阵。”
    中年书生道:“这怎么成?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是你仗义相助,才落得如此田地,曲某又怎能再让你涉险拼命,独自对付那三个恶人?”
    刘振道:“大人不会武艺,便留下来也无甚用处,刘某凭着早年学过的几手三脚猫功夫,还勉强应付得了,大人不必担心。”
    中年书生急道:“你也说是早年学到的功夫,如今刘义士已这般年岁了,如何能与青年时相比?何况这三人如此凶猛,那夏侯帮主号称什么江湖三大帮之一的头领,不也栽在了他们的手上?”
    娄之英听说夏侯南被盖氏三雄击败,心中一凛,也不知他此时安危如何,就听刘振道:“大丈夫生六尺躯,知其不可而为之方是英雄本色,这事干系我大宋安危,刘某一副臭皮囊又算得了什么!只盼大人能将信送到临安。咱们眼下便走罢,免得多有耽搁,奔不到江边便会被他们追上,那便万事皆休。”
    中年书生道:“好,只是你须先应我,到时一起上船,否则曲某宁可立时死在这荒村中!”
    刘振长叹道:“罢!罢!咱们一起南回,全看老天造化罢。”
    娄之英知道他俩就要出来,心中已有了打算,悄无声息地离了矮房,展开轻功奔回祠堂,虞可娉见他去了一阵只一人返回,问起经过,娄之英道:“我没与他们照面,但已听得分明,他们似乎要送什么重要信件到京城,正被盖氏兄弟追杀,如今怕三雄去而复返,已趁黑往江边去了。”
    虞可娉心下奇怪,暗道既然如此,你怎不与他们相认共商对策,疑道:“大哥,你待怎地?可有主意了么?”
    娄之英道:“我已决意,盖氏三雄不回便罢,若返来回追,我去阻挡他们,暗中助刘老爷子一臂之力。”
    虞可娉一惊,道:“大哥,盖氏三雄非同小可,咱们得量力而行。”
    娄之英道:“我只阻他们一阻,待刘老爷子过江到了建康府,必会寻官兵庇护,我又不与他们拼命,料也无碍。”
    虞可娉知道劝也无用,索性点了点头,二人怕在祠堂中错过三雄往返,见外头大雪已停,便扑灭了火,顺着小路来到村口一间破屋,这里虽不及祠堂暖和,好在此时无风,尚可勉强将就一夜,于是重又生着了火,热气一来,两人都生出些许倦意,正朦胧中,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响,娄之英道:“他们来了。娉妹,你在这里给我掠阵,我去探一探。”
    他飞身来到村口官道,远远见到三匹高头大马飞驰而来,其中一匹奔在最前,忙运起丹田之气,高喝道:“三位朋友且住,在下有话要说。”
    盖氏三雄突见有人横在路前,心中俱是一惊,但因有要事在身,也无暇理会,冲在最前的正是老大盖和,他高声道:“哪里来的小贼,再不让开,休怪马蹄无情!”纵马向他直冲过来。
    娄之英眼见马到,侧身一让,倏地伸手抓住马缰一勒,此时地上积雪冻得冰硬,那马被这么一阻,登时四蹄打滑,仰身摔倒在地,盖和骑术精湛,虽乱不慌,双脚一踩马镫,稳稳跃在了地上。
    这下盖氏三雄尽皆骇然,盖单与盖弼也都勒马下来,见大哥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盖和一抱拳,道:“朋友,深夜拦路,不知有何见教?”本来他在马上听娄之英呼喝,知他年岁甚轻,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可适才见了他抓马缰的手法,无论时机、运劲还是力道,均是武学高手风范,不由得耸然改容,是以说话也客气了三分。
    娄之英道:“几位可是要追江下三杰的刘振刘老爷子,和那个姓曲的大人么?”
    盖氏三雄心中一凛,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这才认出此人正是先前在祠堂着过面的黑脸小子,盖弼破口骂道:“好啊,原来你和两个奸贼做一路,刚刚故意诓骗我们,错指方向,瞧老子一会如何与你算账!”
    盖和性子较为沉稳,暗想此刻追人要紧,若能把话说开最好,否则一旦交上了手,无论胜败,都将多有耽搁,于是仍抱拳问道:“阁下和江下三杰如何称呼?是他们的门人弟子,还是亲人朋友?”
    娄之英道:“在下和刘老爷子只有过一面之缘,没有交情,更加不识得那位曲大人。”
    盖和道:“既无亲疏,便请阁下让开,免得害了旁人。”
    娄之英旨在拖延对方,见他们并不上道,有心故意激怒,学着盖和的口吻道:“三位与纥石烈兀蛮如何称呼?是他的属下死党,还是亲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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