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成才结果香烟,没好气地说:“这对于我来说,和世界末日没有什么区别,一个年青人待在那混日子,和退休几乎没多大区别。我才三十六岁呀,我的刘大委员,平心而论,你能忍受这样的煎熬吗?”说到这的时候,黄成才真的有点动情了,眼眶里竟隐隐有泪花闪烁。
    刘坤被他说得也确实有点伤感,一个年青人谁愿意去那养老的地方,还不如来个开除什么的,反而爽快一点,这个朱立诚也太会坑人了。想到这,刘坤灵机一动,对黄成才说:“要怪就怪姓朱的那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个手段简直是太毒辣了。”
    “是呀。”黄成才随口说道。话一出口,他立刻发现了刘坤的意图,这家伙是想把自己的怒火往朱立诚身上引,你也太小看我黄成才了,居然到这时候了,还想耍什么花招。黄成才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也不能怪人家,他给过我机会了,只不过我对你们还抱有希望,所以才会搞到今天这一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刘坤听了黄成才的话,吃惊不已。黄成才说朱立诚给过他机会,他只不过对自己这边还抱有希望,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朱立诚已经知道这事和自己这边的人有关系,要是那样的话,这不是太恐怖了。这家伙什么都知道,居然还让袁长泰和邵大庆升官,这究竟演的是哪一出。
    刘坤想到这以后,只觉得后脊梁凉嗖嗖的,直到香烟烫着手了,才猛地一松手。火红的烟蒂掉落在暗红色的地板上,底板立刻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枯斑,刘坤连忙弯下身子捡起烟蒂,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并用脚在地板上用力踏了踏。
    黄成才见到刘坤的窘态,心想,就你这小样,还和我玩心眼,真是玩不死你。他阴笑两声,冲着刘坤说道:“刘科长,你小心一点呀,怎么能让烟头烫着呢,没什么事吧?”
    刘坤焉能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冷冷地说道:“谢谢成才主任关心了。”他可以把主任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一听这话,黄成才立即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刘坤看见他的样子以后,心里偷偷一乐,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
    两人谁也不开口,在默默地低头喝茶,黄成才这次掏出烟来以后,终于记得递给刘坤一支了。刘坤上前一步,为他点上火,这个姿态不可谓不低。华夏官场上,奉烟无所谓,但是点火一般是下级的专利。
    黄成才见后也有些许感动,他知道刘坤也不想在这么闹下去,但是让他就这么收手的话,实在是心有不甘。下面,自己又该怎么办,黄成才心里可是一点底也没有。
    刘坤见老坐在这也不是个事,于是开出了最后的条件。他抽完了黄成才的玉溪烟,坐正身子,喝了一口茶以后,低声说道:“成才老弟,我们也知道你受了委屈,这是我们几个人的一点心意,希望你稍安勿躁,等段时间,相信这事总有处理的办法的。”
    他边说,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暗红色的银行卡,放在茶几上以后,轻轻地推了过去。
    黄成才见了对方的架势,心里还真有点好奇,他从茶几上拿起卡以后,并没有避讳刘坤,直接打开来一看,上面除了首位是一以外,居然连着五个零。这还真有点出乎黄成才的意外,他当时之所以去找刘坤,只不过是出于一时气愤。实际上这事严格地说,和刘坤他们无关,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和那个记者谈的。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去找了刘坤之后,袁长泰、邵大庆他们一副非常紧张的架势,这让他更觉得里面有些名堂,于是才紧抓住不放。话又说回头,他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黄成才拿着这张十万块的银行卡时,心里矛盾之极,说实话,在党政办的时候,虽然捞了一点,但绝对没见过这么大的数字。他很想把它收下,但他又下意识地提醒自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要不对方不会下这么大本钱的。收下这张卡,也就意味着和对方达成了妥协,以后不能再去纠缠了,那样的话,就破坏了规矩。
    想到这以后,黄成才把银行卡又重新推回到了刘坤的面前,笑着说:“刘科长,你这样做,让成才可有点受宠若惊,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敲诈一般。”
    刘坤听后,心想,这家伙真是老奸巨猾,典型的既想做表子,又想立牌坊。他微微一笑说:“成才老弟,你怎么能那么想呢,大家都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事虽然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总归是因我而起,我们几人凑了个分子,也算是对你的一个补偿,绝对不存在敲诈什么的。你见过有这么配合的敲诈对象吗?”
    黄成才听了刘坤的话,也不由得笑出声来,他正儿八经地对刘坤说道:“这样吧,刘委员,你让我再想想,明天上午的时候,我给你答复,怎么样?如果收了这个东西,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所以需要慎重。”
    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刘坤自然也不好再强求什么了,好在黄成才也说了交底的话,无需要过多的担心。
    两人的交流应该还算是愉快的,见两人面带微笑地一起从包间里面走出来,小服务员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的时候,她真担心他们是不是会打起来。
    孟怀远待在车里一点都不敢走神,他也知道刘坤在里面一定待不了多长时间,他和对方都没有在一起吃饭,可见关系一般,喝茶、谈事情的时间,自然长不到哪儿去。
    他点上一支烟,猛地一抬头,见刘坤已经出来了,再看他身边的另一个人,身材和刘坤相仿,穿着一件米色的西服,腰微微有点弯,那不是田塘镇党政办的黄成才吗。哦,不对,他已经到镇人大去了,上次朱立诚听朱立诚提过一句,还说这家伙好像知道不少东西。这两人怎么会搅到一起呢,好像他们并不是一路的,孟怀远疑惑地想到。
    出了门以后,黄成才打了辆车走了,刘坤则向他的暗红色桑塔纳走去。他边走边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仿佛担心被别人看见似的。孟怀远连忙把头往下压一压,他的车也经常在田塘镇上行走,怕刘坤有什么印象,不过由于离得比较远的缘故,他应该不容易发现。
    刘坤还真有点担心别人发现,现在黄成才可是镇上的敏感人物,大家尽可能地躲着他,自己还这么晚了和他喝茶、聊天,要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怕是又会生出许多是非来。
    上车以后,他的心定了,黄成才也走远了,这时就算被人看见也没事,谁也不知道他和谁见了面,又谈了些什么。
    孟怀远等刘坤的车开上公路以后,才拨打了朱立诚的电话。朱立诚此时刚吃完晚饭,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孟怀远说,刘坤是个黄成才在一起喝茶的,心里暗暗一喜,看来刚才多长一个心眼,还是对的。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否则黄成才不会在刚知道调到人大的时候,就去刘坤的办公室吵闹。现在看来,他们是在商量某件事情,但究竟商量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孟怀远问是不是要继续跟踪下去,朱立诚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了,黄成才已经走了,再盯着刘坤还有什么意义呢。
    挂了电话以后,孟怀远发动车调头往家驶去。李倩刚才还在抱怨,大过节的都不得安稳,他说朱立诚找他有急事,那边才不再嘟嚷,现在既然没事了,自然得回去报道了。
    刘坤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着,在这月朗星稀的夜晚,在霓虹闪烁的泾都,现在就回家睡觉,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可究竟去哪儿呢,刘坤犯起了愁。
    他本来打算去云海的,可一想这时候正是那上客的时候,要是遇见熟人什么的,就不好了。虽说大家都心里有数,但能不撞车,应该更好。
    刘坤又想了两家不错的休闲中心,随即都被他否定了。那两家的环境和小姐都不错,和云海不相上下,但却在田塘镇相反的方向,一个往返,起码二十分钟左右,天这么晚了,他可不想再兜圈子了。
    正当刘坤在犹豫不决之时,他猛地瞥见道路两旁有好几家洗头房,粉红的灯光诱惑力十足。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建筑物,才知道他正置身于胜利路上,这是一条老街,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陡然多了不少的洗头房。老街两旁的居民发现这些洗头房并不理发,尽是一些衣着暴露的女子坐在玻璃门后搔首弄姿。一到夜晚,华灯初上,粉红一色,很是诱人。
    泾都人才知道了港台影视作品里才有的红灯区,竟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之中,这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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