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洛克路斯忒斯之床是一个古希腊寓言,他是海神波塞冬的儿子。在通往雅典的大路上开了一家旅店。
    旅店里有一张铁床,凡是旅客身高比铁床长的,就把他截短。比铁床短的,就强行拉长。第二天出了旅店的的旅客,所有人的身高都一样了。
    沃尔特·默齐的意思,是把现在的剪辑流程反过来。不在初剪的拷贝上往下减时间,而是先订好90分钟的时间框架,把电影分成开头,中间,结尾三幕剧结构,再用素材往里填,填满时段。
    “乔治的‘星球大战’,就是这样干的,你的运气好的话,会得到一个格外出色的故事,但也有很大可能变成一个缺少重要部分的故事。就像寓言里那些高个子的人,被旅店老板砍掉了脚。”
    罗纳德放下电话,重新思考了默齐教的这个新方法。
    确实,这是和原来的做法完全不同的一种思路。原来的做法,好像一个胖子在健身,有些无关紧要的脂肪,可以通过手术消掉。
    这种方法的好处,在于不会剪掉重要的剧情,保持了全片的故事完整性和情绪到位。
    但是坏处也在于此。就像一个胖子减肥。开始的部分总是很快,但是到了一定的体重以后,再往下减就会很难。
    “普洛克路斯忒斯之床”的方法,则像设定一个减肥的目标,如果减不到预订目标的话,就做手术割肥肉。
    把胶片用手术切下去总会达成时长的目标,但是操作不慎的话,也会切得不像原来的故事。
    好像有些做减肥手术的人,肚子上的脂肪抽走了,但是皮肤还是原来的大小,一捏就皱起来。
    罗纳德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按照普洛克路斯忒斯之床的方法试一试。这种填空的剪辑方法,也有成就经典之作的,说不定有些之前想不到的角度,能让素材讲述更好的故事呢?
    而且迫在眉睫的是,环球高层会派一个电影导演来检查剪辑好的成片,到时候如果减不到90分钟,又给人送一个口实。
    罗纳德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既充分利用这种方法的优势,又能够保证故事和情绪的完整。毕竟这是一个多主角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开头,中间,结尾三幕剧。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好办法。不过罗纳德不可能放弃寻找合适的方法把电影剪辑好。
    这部电影自己拍下来,还真是有很多关卡。从看克罗的小说,到剧本准备,再到大卫·林奇推辞导演,最后自己和海克琳争导演职位,一步步走来,自己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突然,躺在床上睡的半梦半醒的罗纳德,想起了写剧本的时候用的卡片法。
    那时候也是因为人物和情节众多,自己把情节写在四十张卡片上,在松木板上排列组合情节的事情。
    马上跳下了床,找到了放情节卡片的鞋盒,罗纳德一下把卡片倒在了桌子上。
    经过了几个月的筹备拍摄,这些情节都已经变成了一段段的胶片和录音带。经过演员的创作,有些情节,已经和自己当时的原意完全不一样了。
    罗纳德凭着记忆,又拿出了一叠卡片,在上面写上拍摄成品的剧情,和自己的一些感受,和对表演的评价。
    忙活了一夜,第二天罗纳德到了剪辑室,又拿来一块白板,把新的卡片,一张张的用磁铁吸在白板上面。
    “埃里克,你来看这个,我想用另一种方法剪辑。我们先订好几个主角的情节线,然后用他们的剧情填充。”
    “噢,你这么快就想到新办法了?”埃里克凑了过来,白板上的角色名字,被罗纳德用各种彩色高光笔涂上了记号。
    有布拉德的场景,就涂上绿色,斯泰茜的涂上粉色……最后是斯皮科利的红色,和汉德先生的蓝色。
    埃里克觉得这些颜色好像呈现出一种规律,总一开始的时候慢慢出现,然后到了一半的时候会密度更大,最后在一个场景之后戛然而止。
    “你发现了吗?”罗纳德指着这些卡片对剪辑师埃里克说道,“这些颜色,就像一个人物的故事的开始,发展,高峰,和结尾。我们要保证每个人物的故事完整。这样就很直观了。”
    “然后,我们用镜头来填充这些时间?”埃里克看了看墙上的卡片组成的一条蜿蜒的赛道,就像一辆辆的赛车,在纳斯卡赛道上准备冲刺。
    “是的,那个演员演得好,我们就给她多一点时间。演的不能打动观众,我们就用剪辑手法来补充剧情。你觉得这样是不是方便多了?至少比原来那样跑步减肥来的快。”
    “你真是的天才……”埃里克看着墙上的卡片说道,说着他拿起开头罗曼努斯走过马路进商场的快照,贴在了第一张卡片的下面。
    罗纳德先前给每段镜头都翻印了一张照片,用来代表一段镜头。短的只有一张,长的镜头可以有两三张。这样用快照代表一段镜头,就可以和卡片上的内容一一对应。也方便事后调整。
    “我笔记本里记着每段镜头的长度,你把它写在快照上。”罗纳德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埃里克的剪辑助理。
    剪辑助理接过一看,笔记本上有一个表格,上面有每个镜头的编号,和镜头的长度。
    “我们后来又剪辑过,你重新统计一下时间。”
    女助理答应过以后,匆匆地去查剪辑记录表了。
    很快,罗纳德和埃里克两人,坐在剪辑机前,一条条的重新从新的角度看镜头。
    “斯泰茜,你比那些拉拉队员漂亮多了。”监视器上的琳达在食堂里,对闺蜜斯泰茜说道。
    “我知道,但是她们会很多花样,我怕男孩子嫌弃我。”
    “什么花样?你不会吗?”琳达问到。
    “就是,用嘴……”
    “这有什么难得,把胡萝卜放到嘴里……”琳达豪放地在食堂里现场教学。
    “干得好!”另一边的男学生看到斯泰茜学琳达的样子,把胡萝卜放到了嘴里,开始鼓掌,吹口哨给她加油。
    “噢哦……”斯泰茜自己也笑得瘫倒在饭桌上,然后用难为情地手遮住自己的头。
    “这一段放上去吧?”埃里克问罗纳德。
    “不错,这里又有琳达,又有斯泰茜,两人的剧情发展到这里,其实是一个小的第二幕,如果你只看斯泰茜的剧情的话。”
    其实这段剧情的表演,詹妮弗·杰森·李演的斯泰茜更有技巧,看得出斯泰茜情绪的起承转合。然是和菲比·凯茨扮演的琳达一比较,却是缺乏技巧的菲比·凯茨更出彩。
    “也许菲比和琳达的性格更加接近?又或者菲比的经验更少,这样新人的反应少了套路,反而更让观众喜欢?”
    罗纳德暗想到,自己在指导演员表演上,还是一块短板。他把这张快照贴在了白板上。
    接下来是琳达的剧情。
    在布拉德的想象中,菲比·凯茨扮演的琳达在太阳雨下向自己求爱,让他陶醉在虚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琳达在游泳池里游泳,耳朵里进了水,到洗手间拿棉签,开门以后突然发现在幻想着她的样子,安慰自己的布拉德。
    菲比的脸上露出一种吃惊,厌恶,和害怕的复杂情感,连忙逃出了洗手间。
    “你怎么导演的这一幕戏?这个女演员的面部表情好真实。”埃里克指着监视器上的菲比问到。
    “哈哈,我让演布拉德贾齐·莱茵菲尔德去买假玩具,他跳了一根最大的。菲比不知道他在腰部藏了一根玩具,那种表情完全是真实的。”
    “真有你的。”埃里克把这段镜头的快照也贴了上去。
    然后是布拉德和想甩掉女友的剧情。
    布拉德在家里看到一份报纸,上面有怎么和女朋友分手的台词。他背诵了好几遍。他想在约女友晚上到家里的时候,被同在全美汉堡工作的女友拒绝。他想把这段分手宣言说了,但是看到漂亮的女友又没有说出口。
    之后布拉德因为和一个讨嫌的顾客发生冲突,被老板解雇。他想向女友寻求安慰,没想到女友把那段分手宣言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原来她也看了那份报纸,想和布拉德分手。
    “这两段很不错,塑造了布拉德循规蹈矩的老好人的形象。”罗纳德向埃里克说道。
    “是的,他是很典型的书本知识比街头知识多的类型。”埃里克点头同意。
    “那就保留。”罗纳德伸手把两端剧情的快照贴上白板,“我们继续。”
    布拉德自己辞去了“虎克船长炸鱼薯条”的工作,来到了七十一便利店打工,今天轮到他上夜班。
    斯皮科利来买东西,他拿出了几个硬币,只够买一些糖果的。
    “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打工呢?”布拉德看着斯皮科利,现在他对于斯皮科利没有当时在全美汉堡当领班那样的优越感了,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店员。
    “我不需要。”斯皮科利回答,“我只要可以冲浪就行了!你这里有洗手间吗?我想借用一下。”
    布拉德指指楼上。接下来一辆车停在了便利店门口。一个年轻人走下车来,突然拿出一把枪对准布拉德,“快把收银机里的钱给我,快点!”
    “好好,马上。”布拉德回身去拿钥匙。
    “布拉德!”斯皮科利从洗手间出来,“你这里有纸巾吗?”
    趁着劫匪回头,布拉德拿起加热器上的一壶热咖啡,对着劫匪的头上泼去。
    然后他冲出柜台,拿起劫匪吃痛下丢掉的手枪,“你个狗娘养的,再拿枪比着我?”
    “你真是太厉害啦,布拉德。”斯皮科利在旁边叫到。
    “这是布拉德的结束,也是所有角色发展的终点。”剪辑师埃里克把这一段镜头的快照贴在了倒数第六张卡片下面。
    “对,之后就是所有角色的尾声了。”罗纳德点头,“一二三四五……还有五个角色的结尾。”
    “布拉德,斯泰茜,书呆子马克,黄牛迈克,斯泰茜的闺蜜琳达,斯皮科利怎么没有?”
    “他是配角,就像那个黑人橄榄球明星,都没有自己的结局。”罗纳德解释。
    “可我总觉得斯皮科利是个主角。他的镜头不少啊。”
    “是的,西恩·潘的演技很不错,我在现场给他机会,他每次都能演出不一样的惊喜,所以临时加了一些戏。”
    “罗纳德,说真的,我觉得斯皮科利值得一个结尾。他的表现明星非常抢眼,不给一个结局的话,观众会不答应的。”
    “是吗?”,罗纳德走到白板跟前,仔细的看了有红色标记的那些段落。西恩·潘的演出确实非常真实,把这个傻乎乎的冲浪爱好者演的很好,自己保留了很多有他的戏份,算算比例确实应该是一个主角了。
    “看来有必要给他加一个结尾。”罗纳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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