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在蓝田几日,忙得压根就没想起李奏。
    被遗忘的李奏,从送她出城开始,心里就惦记得厉害:
    这小天真,想从自己来改变大唐的朝廷专营,想也想了快一年,殊不知千年的差异,怎能一蹴而就?
    想着洛泱,他脸上浮起一层笑意:
    只要毫发无损的回来,就是捅塌了天,我也能替你撑着......
    “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竟敢打伤圣人的爱犬!去,叫人来,把他的铺子拆了!”
    这里离宫城很近,去叫人的小儿撒腿就跑了。
    “什么人?竟敢当街喧哗?”李奏掀起车窗帘子,阿冽嗤笑回道:“听这小细嗓子,还能是谁?犬坊的王璞和他的狗爪子们。”
    王璞?
    李奏想起来了,这位和仇士良一样同为五坊使,只不过,他没仇士良那么会装,在王守澄的庇护下,连坏都坏得那么坦荡荡。
    “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阿凛下了车,往那哭天抢地的人群里走去。
    不看还好,一看连他这刀刃舔过血的人都觉得残忍: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连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衣衫袖子也被撕破了......不,是整条胳膊都被撕了下来。
    她旁边还倒下两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狗,一只张着嘴没了气息,头被一群男人打爆了。
    还有一只“哼哼”着,应该是躲得快,被打伤了,没死。
    王璞气急败坏的站在旁边,一手牵着另外两只狗,一手叉腰,指着带头打狗的汉子骂道:
    “乞孛儿!刚才收你们一点铺面钱,你们就推三阻四,两百个铜钱连给圣人的狗儿买肉吃都不够。
    现在倒好,你还将圣人的狗儿打死打伤,只好用你全家人来偿命了!”
    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娘子悲声道:“是你们的狗先咬了我的女儿......”
    “咬你女儿怎么了?怎么它们不咬别个?就是你女儿贱,挡着我狗儿的路了!”
    王璞咬牙切齿,他牵着的狗更是恶狠狠的“汪汪”叫着,随时准备往前扑:
    “给我砸了他的铺子!”
    这几只狗儿都是他的心头肉,已经训练半年了,顿顿喂生牛羊肉,就等着明年春猎在圣人面前露露脸,这下好了,报废了两只。
    站在阿凛旁边的两个围观路人小声道:
    “惹上五坊使,不死也得脱层皮。”
    “人家闺女不就死了?天可怜见,昨天我还在他们胡饼铺子里逗她玩来着。”
    “狗到人家铺子里咬了人闺女,还说是五岁小女娃该死......啧啧!”
    “哎!老刘家这回要完了。走走走,看不下去了。”
    阿凛随着他们挤出了人群,回到车上将听来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李奏:
    “五坊使在长安为所欲为惯了,王璞、仇士良这些人都是跟着王守澄起来的,王璞还是王守澄义儿,他比谁都嚣张。”
    “市坊里谁不是对五坊小儿、鸡坊小儿恨之入骨?小铺子本就是赚的辛苦钱,还要被这些水蛭吸血。”
    李奏沉默片刻,抬腿下了车。
    “殿下,那几只狗可不识人,前一阵子,犬坊的犬还把工部郎中的腿咬了,程郎中告到圣人面前,还不是责备王璞两句了事......”
    阿凛急忙护在李奏身前,这帮小儿狡猾得很,悄悄松了手,推托是狗儿劲大抓不住。
    哪知李奏并不害怕,冷冷笑道:“我就是要它的‘不识好歹’。”
    主仆三人正要过去,几十个犬坊的小使,提着长棍从他们身边跑过去,那边王璞见手下来了,直叫:
    “拆了他铺子!”
    一时间掀桌子的、砸锅砸碗的,抄起棍子打人的,还混着狗叫声、女人尖叫哭泣声、小儿们的叫骂声,围观的人都害怕得四处躲闪。
    阿凛、阿冽护着李奏逆着人流大步走过去,李奏大声喝道:
    “住手!天子脚下,谁敢放肆!”
    王璞正想开骂,忽然发现来人是齐王,他将手中的犬绳交给旁边的小使,却没有叫停他的手下。
    “参见齐王,此刁民打死圣上爱犬,不敬圣上,本使正在按律惩罚他们。这样的市井儿,一个不治,就会出来第二个、第三个。
    此处混乱,还请齐王殿下速速离去,以免误伤了您。”
    “大不敬,是杀头的罪,确实要重罚,杀一儆百。”李奏淡淡说道,仿佛眼前的纷乱与他无关。
    王璞暗暗松了口气,他虽不怯齐王,但他们是依附王族而生的寄生藤,若不是挡了自己道,没必要跟宿主闹别扭。
    正当他拱手行礼,欢送李奏离开之际,阿冽一颗石子弹了出去,正好砸在王璞后面的那只犬背上。
    那两只犬早就兴奋得不得了,龇牙咧嘴想冲出去咬人,突然被攻击,它们发力使劲挣脱小使的束缚,向着阿冽、李奏这边冲来。
    那小使是个十来岁的内侍,他正拉着犬看热闹。
    冷不防被它们一带,向前扑了出去,手上的狗绳子也挣脱了,小使吓得脸都变了色,趴在地上叫到:
    “黑将军,回来!”
    黑将军眼都红了,它又不认得什么齐王、校尉,只知道那人攻击了它,飞一般的冲了过去。
    李奏“啊”的叫了一声,阿冽的刀快它一步,“唰”的将一颗狗头斩落在地。
    同时掉在地上的还有李奏腰间的玉带。
    这可不是一般的蹀躞带,这是封亲王时御赐的九环玉带銙。玉带銙摔在地上,上面缀着的玉佩也跟着掉在地上。
    只不过,在它落地之前,李奏不动声色的用脚背垫了垫。
    “畜生,竟敢冒犯圣人、先圣,给我斩了它们!”
    李奏话音未落,另一只看见同伴被杀,惊恐得往主人王璞身后躲的狗,被阿冽追上去,刀一挥,取了它的狗命。
    这一刀,连同它前面的王璞也也被殃及:袍子上溅了一排狗血。
    王璞呆若木鸡:到底发生了什么?四只狗一下全没了。
    他要紧后牙槽,正要对李奏发难,只见李奏手一挥:“把王璞给我抓起来,本王要跟他大殿上对质!”
    阿凛、阿冽两人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左一右钳制着他,跟着李奏往往皇宫走。
    几十个犬坊小使一下懵了:
    我们头儿被带走了,这人还打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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