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一天就吃一顿饭,算是宵夜也算是晚饭,还经常拿泡面来充数,这么日积月累的秦默自己没感觉什么,秦蓁开始替他担心了。
    秦蓁看他挟着虾饺往嘴里送,皱了皱眉:“秦默,我去给你找个家政阿姨吧?好歹一日三餐给你做了,你这么折腾下去早晚得闹出病来。”
    秦默一边嚼着叉烧包一边拒绝了秦蓁的提议:“我不习惯家里多出别人来。”
    秦蓁想想也是,秦默小时候冷淡,长大了越发乖僻,从不喜欢外人接近。
    真要说起来,秦默在d城的上流圈子里也是颇有些名气的。秦默对钱不太敏感,自己的那部分遗产全都交给了秦蓁一起打理,几年下来可是一份可观的产业。随着这几年秦蓁的名头在圈子里越来越盛,又有秦老爷子这么个爷爷名声在外,自己本身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不良嗜好,圈子里不少人都拿他当肥肉盯着。
    可秦默也是低调出一种境界了,从来没在公众面前出席过,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秦默就像个最普通的宅,每天呆在自己家里,除了定时去看看爷爷,几乎不怎么出门。甚至不少人都在怀疑秦蓁是真有这么个弟弟,还是虚传而已。
    “要不,你谈个女朋友?”秦蓁试探性地问,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这个提议荒唐极了。
    果不其然,秦默果断地拒绝了:“不要。”
    他也是典型的宁缺毋滥,既然没有喜欢的,就没必要拉郎配,他宁可自己就这么过上一辈子,也不想硬是在自己生活里塞进去一个名义上的另一半。
    可秦默这性情,能喜欢上谁呢?
    秦蓁忽然想起六年以前,好像有个沈家的继承人跟秦默一起从那所学校出来,紧紧地攥着秦默的手。
    后来那人走了,秦默还有一段异常倦怠的时期,似乎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还会去查那人的消息。
    再后来,也就过去了。
    秦蓁也知道,秦默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对感情耿耿于怀的人,拿得起也放得下。可那人当初野兽般的模样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真的会就这么利落的结束么?
    秦默吃完了一屉烧麦,心满意足地喝着柳橙汁时,秦蓁忽然问:“秦默,你还在查么?”
    秦默点了点头,倒也不瞒着秦蓁:“视频我找回来了。”
    秦蓁一怔,那些视频显然是被人为摧毁的,她自己都觉得一定找不回来了,可没想到居然还能找回来。
    “我还想查,”秦默说,“为了这个我才回来的。”秦默在当年官司打完之后就直接去了国外留学,也是刚回来一年不到,而从他回来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当年案件证据的收集。
    秦蓁忽然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没放弃。”
    两人坐在餐厅的落地窗边,这个设计原本是为了方便食客欣赏外街风景的,可窗外就是就是d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人流量极大,风景没看到,只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
    秦默喝了一口橙汁,盯着窗外形形□□的人出神:“我放弃不了。”
    在那所学校遭受过苦难的人有很多,或许仍旧有很多人现在都会因为那段可怕的回忆而梦中惊醒,可他们依然没有选择报复。
    或许在学校里,他们会千百次地发誓,早晚有一天要将这所学校夷为平地,将这些侮辱自己、折磨自己的人千刀万剐。
    可当他们走出这个学校,再一次接触到社会,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被磨平棱角,他们渐渐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会抓紧享受眼前的平淡幸福,忘记当初的痛苦。
    有什么呢?一切都过去了,那所学校现在也关门了不是么?他们安慰自己。
    唯一留下的只有那被深埋在潜意识深处的痛苦记忆,一再影响着他们的人生而不自知。
    秦默曾经遇到过一个人,是当年七班的一个男生,他们不熟,但他还记得秦默的名字,上来拍他的肩,笑着跟他聊天,请他一起去路边的烧烤摊坐坐,看起来阳光而坦然。
    当秦默请他作证起诉张敬梓的时候,男人却拒绝了。
    “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再回忆当初的事了。”男人说的很干脆。“现在想想,当初那么多人都没告倒那学校,肯定有猫腻,我搀和个什么劲呢?”
    秦默问他:“你不恨么?”
    男人哈哈大笑,一仰头喝光了瓶里最后一点啤酒:“恨!我当然恨,我当初恨他们恨到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吞了他们。可现在我有老婆还有孩子,有时间恨他们,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多攒点钱,把房子首付付了,让我老婆孩子不再租房寄人篱下。”
    对于更多陷身在这喧嚣世界的人来说,强烈的爱与恨确实是太奢侈的事情,他们总是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牵挂,每一份感情都要分配好。
    年迈的父母要照顾,幼小的孩子还需要教导,伴侣的情感需要维系,同事的关系要处理,上司的眼光要在意,生活琐琐碎碎的事情拼凑在一起,让他们无暇顾及多余,全副心力都倾注在其中,让他们思考自己怎么才能过的更好。
    至于那些尘封在岁月里无比炽烈的恨意,早就被淹没在这驳杂的责任和关系中了。
    复仇?他们没有精力和时间耗费,更没有勇气把眼前拥有的美好的一切推上赌桌,只为了让自己曾经痛苦过的人接受惩罚。
    他们会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男人拍了拍他的头,说:“何必呢,让自己过得好点不好么?”
    秦默当时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可他又不甘心,他说:“我不会放弃。”
    男人叹了口气:“你还是没长大啊。”
    就像现在秦蓁叹着气对自己说:“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以为你会放下的。”
    为什么要放下呢?
    他说过要复仇,说过要让他们受到跟他们当初一样的折磨,他想过善恶到头应有报,可所有人都觉得这么久了,他应该会放下的。
    似乎经过时间一次又一次的冲洗,生命中原本那些色彩浓重的一切,都会逐渐变淡,曾经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想法,反而变得不再重要了。
    那些一如当初般深刻的痕迹仿佛只存在于秦默的生命里。
    秦默抿着唇,一言不发。
    秦蓁看他这样子,摇了摇头,说:“又没说不让你做,你又摆一张死人脸给谁看?”然后又认真地看着他:“但是秦默,既然你要做,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张敬梓势力真的不小,咱们秦家是什么底子你知道,充其量也就是富商,可姓张的是有黑底子的。”
    “当初你们那学校,也就是他手下产业之一,他可能对那地方也就是有个印象而已,手下人说做这个赚钱,他就掏钱让手下去做,出了事他出来兜一把。”秦蓁说,“我听人说,他什么滔天大罪都干过,犯了再大的事都没让人抓过把柄搬到过他,你想借着那小学校的一点破事扳倒他,难上加难。”
    秦默喝空了杯里的柳橙汁,示意服务生再拿一杯过来,又清空了桌子上的空盘子,点了一份广式肠粉,一份糯米包,然后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点心。
    等他觉得自己得肚皮都要撑破了,才缓缓开口:“你说的我知道,可总要试试。”他也知道张敬梓涉黑,甚至想找他这方面的证据弄倒他,可他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况且,前仆后继多少人想从这上面入手,弄倒张敬梓这棵大树,可最后倒的都是自己。
    秦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从学校的事情入手比较方便,至少现在也还算有所进展。
    秦蓁也不再说什么,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她跟张敬梓没打过交道,可不少人都跟她说过这人手段有多狠,秦默现在在暗处调查,她还不担心,可等以后上了法庭――秦默就危险了。
    秦默吃饱喝足了,才缓缓舒了口气:他这是三天吃不饱,吃饱吃三天,全靠这隔三差五秦蓁约他出来吃饭时这一顿了。
    视频已经到手了,但是想证明张敬梓是学校的所属者,还要想办法――当初学校是非法办学,所以自然也没有任何官方记录能表明张敬梓是主事人,想证明学校的校长是张敬梓,还要再想办法。
    而且仅仅是视频,还不足以证明学校的真实情况,要有证人,要有更多的证据。
    秦默在心底暗暗谋划着,忽然在窗外人群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猛地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追了出去。
    他绝没看错,那是杨方宏。
    ☆、第三章 杨方宏
    成年人的脸变化不大,他绝对没看错,刚才经过的那人就是杨方宏。
    秦默不顾身后秦蓁得呼喊,飞快地冲了出去,冲着刚才杨方宏步行的方向追了出去。
    商业街上的人挨挨挤挤的,秦默一路挤过去一路道歉,死死盯着杨方宏的背影不放,直到杨方宏停在了公车站台。
    秦默皱了皱眉,觉得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稍微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原本想去拦一辆出租车,可商业街这种地方,经过的出租车永远都是载客了的。
    “嘀嘀――”秦默半天没拦到车,那头公车却鸣着喇叭开了过来。
    这时秦默眼睛一亮,看到公车后面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刚想拦下,却有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女孩捷足先登,拉开了车门。秦默有些急了,两步冲上前去,支住了女孩的门,皱着眉问:“能把这辆车让给我么?”
    女孩挺好说话:“你去哪啊,要不拼车一起啊?”
    这怎么解释?
    秦默急中生智,脱口而出:“我追我女朋友,她在前面的公车上。”
    女孩一下就笑了,原本跨上车的半只脚又下来了,歪着头问他:“真的啊?”
    秦默撒谎撒到底:“她跟我吵架了。”
    女孩看着秦默那张脸,把原本已经放上车的购物袋拿出来,站到一边去:“看在你长得挺帅的份上,这车让给你啦,祝你好运啊。”
    秦默道了谢,立刻就钻进车的副驾驶座上,跟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公交。”
    司机也挺乐呵的,第一次遇上这样事儿,感觉跟拍电视剧似的,一边跟着公交一边问:“你女朋友挺漂亮吧?”
    秦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盯着前面的公交眼睛一眨不眨,司机还以为他关心自己小女朋友,又拿着过来人的口气劝他:“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能折腾。对象俩能有什么隔夜仇,小姑娘嘛,服个软,哄一哄不就好了么?”
    秦默漫应着:“您说的对。”
    前面公车到站了,下来了不少人,不过其中没有杨方宏。
    司机又问:“那你怎么把人气跑了的?你跟别的小姑娘瞎搞了?”一看司机也没少看肥皂剧,这情况基本都是男的又找了一个。
    秦默也随他脑补,就“嗯”了一声,看着公车又缓缓行驶着。
    司机还来了劲了,把车里的广播“啪嗒”一关,直接开起了教育讲堂,跟秦默说:“小伙子,我看你急成这样也是真心喜欢人家小姑娘的,你说说,你这干的叫什么事啊?”唾沫横飞了半天,最后来了个总结句。“真喜欢人家就对人家好点,脚踏两条船,这叫什么事啊?你说,大叔跟你说的是不是?”
    秦默声音听起来还挺诚恳:“是。”
    又到一站,下来的还是没有杨方宏。
    司机哼着小曲,嘴里念叨着“哎呀,你们年轻人啊……”
    “停车!”秦默看着前面的公车里走下一个熟悉的人影,立马喊了一声,司机一脚刹车就把车停了下来:“怎么,到了?”
    秦默应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百来递给司机,司机却摆摆手乐了:“就当大叔做点好事吧,小伙子追女朋友也挺不容易的,好好去道个歉吧,啊!”
    秦默也没时间跟司机客气,微微鞠了一躬:“谢谢您了。”然后转身就向杨方宏身影消失处追去了。
    司机还在那边乐呵呵的:“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挺有礼貌的……”刚才那小伙还挺俊的,也不知道小女朋友长什么样。
    等等!
    司机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刚才那站……好像那车上就下来一个男的啊?那小伙也是追着那男的的方向跑的啊!
    司机呆愣愣地看着刚才小伙消失的方向,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啊。”司机喃喃地摇着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秦默追过去才发现,这里环境很差,连老城区都算不上,更像是平民窟。
    d城这十几年发展很快,经济拔节的结果就是贫富差距加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高档小区越来越光鲜亮丽,而在城市高楼大厦的包围下,却有着那么一两瓦房组成的小聚居地,住在里面的大多是外地来的打工者和落魄的流浪者。
    杨方宏住在这里么?
    秦默来不及深思。
    在这贫民窟里反而难以躲藏,秦默千辛万苦跟了一路,却在转弯处被一条大黄狗逮住了。
    “汪!汪汪汪!汪!”
    大黄狗有秦默膝盖高,看上去脏兮兮的,却还挺强壮,眼神凶恶,冲着秦默露出一口獠牙,一看就是家养的土狗。
    前面杨方宏听见叫声转头一看,秦默就彻底暴露在他眼中了。
    秦默只能抬头看他,语气云淡风轻的像是刚好路过一样:“教官,别来无恙啊。”
    杨方宏看着他的神色复杂,最后一点点变成无奈:“大黄!过来!”
    那土狗跟通人性似的,颠颠跑到杨方宏身边,杨方宏也不嫌它脏,过去挠了挠它的下巴,又道:“行了,自己玩去吧。”
    那狗又一溜烟跑没影了,就剩杨方宏和秦默两相对视。
    秦默说:“不请我坐坐么?”
    杨方宏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转身说:“来吧。”
    两人一路曲曲折折,走到了挺破败的一砖瓦平房门口。房门前还堆着一堆破烂的盆盆碗碗,不知从哪飘着一股尿骚味。
    杨方宏从一个缺了口的花盆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几下就把那门锁捅开了,把门踹开,对他说:“进来吧。”
    秦默冲那花盆看了一眼,问:“不怕偷?”
    杨方宏嗤笑一声:“穷掉底儿了,耗子都没有一只,哪来的偷儿。”
    秦默看着他手里的锁,忽然想起学校用来关禁闭的仓库,也是这样简陋的锁头和锁,姜绍拿着一根铁丝就能捅开。
    这房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一张又脏又旧的弹簧床,一张沾着油的桌子,一个木柜,一个塑料凳子,再就没什么可以称作家具的东西了。桌子上还有两个摞在一起的泡面桶,里面还残余着油渍,只是连面汤都没有一滴。
    秦默拉着凳子坐了下来,杨方宏说:“我这没有多余杯子,就不招待你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直说吧。”
    秦默看了一圈,问:“你一直住这儿?”
    杨方宏耸了耸肩:“进学校前我就住这。”
    他没爹没妈的,又不肯卖力气干活,一天到晚跟人厮混,自然是有哪住哪。他倒是看出来了,秦默是个少爷出身,进去了被自己呼呼喝喝了大半年,心里肯定有气,可不知为什么,却没把自己恨到骨子里,不然肯定就不会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学校教官的待遇挺好?”秦默问。
    “比你们好,”杨方宏也照实说,摸出一根烟来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才觉得舒畅了。“饿了有的吃,晚上有床睡,烦了有人揍。要不是你家里断了我饭碗,指不准我现在还在里面混着。”
    杨方宏也知道,当初学校倒了,就是因为这个少爷跟着沈卓云一起逃出去,他家里人气不过,把学校给告了。
    秦默半天没说话,等他把一根烟抽完了,又点上一根,才开口:“小眼镜死的那天,你害怕么?”
    “害怕?我害怕什么?”杨方宏笑了,跟他说了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我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他的死活我还顾得上?”他杨方宏是穷大的,不努力,不上进,哪能混上一口饭吃,那就在哪苟延残喘着,自己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下一顿在哪。
    秦默忽然明白了,杨方宏这种人,几乎是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他害怕什么呢?他什么也不害怕。
    现在他还活得下去,他就是个社会渣滓,等明天他饿疯了,穷疯了,那他就是个亡命徒。
    秦默开始怀疑自己原本的计划了,但是他还是把话说出来了,他说:“杨方宏,我给你钱,你替我办事。”
    杨方宏把抽光的烟头按墙上,碾灭了:“成,你给多少钱,我出多少力。”
    秦默说:“用不了你多少力,我要告张敬梓,你替我作证,我给你十万。”
    杨方宏挑了挑眉:“你要告谁?”
    “张敬梓。”秦默面色不变地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杨方宏又是嗤笑,斜眼看他:“你吃饱了撑得?告他找死?”
    秦默没接他的话头:“这钱你赚不赚?”
    “赚,为什么不赚?”杨方宏挑着眉嘲讽他,“大少爷,你告他就为了学校折腾过你?”
    秦默说:“不然呢?”
    杨方宏又抽出一根烟――就这一会他就抽掉一包了,确实是个实打实的老烟枪:“啧,就是少爷,折腾过老子的人多了,老子折腾过的人也多了,要各个都像你这样,这都不用干别的了。屁大点事,你也能记到现在。”
    秦默说:“当初那所学校到底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打死的那个是你爸?还是□□的那个是你妈?”杨方宏啧了一声。“算了,你出钱你乐意,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第四章 黑客
    秦默刚从杨方宏那回来,手机就险些被秦蓁打爆了。他一声不吭追着杨方宏就去了,手机又落在家里没带过去,秦蓁连人都找不到,就差没去警局报案人口失踪了。
    秦默跟秦蓁说了白天的事,秦蓁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才慎而重之地跟秦默交代:“如果是按你说的,杨方宏这个人是双刃剑,他能拿你钱替你办事,那就早晚都能反水,要么你就截了他的退路让他没有反水的机会,要么你就想办法,利用他的反水。”
    秦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秦蓁气道,“我的意思是,搞不定你来找我。”秦默这小子,聪明归聪明,识人也还算清明,但是在拿捏人心上差得火候还真不是一星半点,他这辈子也就能对着那台电脑了。
    电话那头秦默应了一声就再没了动静,秦蓁仔细一听,只听到那头轻微的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就知道这小子又在忙他的电脑,气哼哼挂了电话。
    这头秦默却是在好奇,他常年在网上游荡,却像现实一样低调的够可以,很少留下行迹,哪怕是常混的论坛也从来都是匿名发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来主动挑衅他呢?
    秦默随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发现对方似乎只是试探,并没有发动真正的攻击,连肉鸡也只用了那么几台。
    秦默随手丢了一个只能用来卖萌的病毒回去,这时再调回论坛,发现几条条私信正挂在界面上方,来自的正是lk,最新的一条话语很简单。
    【大神,在呢?】
    秦默觉得有些好笑,昨晚睡觉前他忘了关机,这家伙居然用这种方式敲了他一下午的门。
    【在】
    秦默动了动手指回复消息,过了一会看到私信又跳了起来。
    【大神,能拜托你件事么?】
    秦默一愣,还真没想到lk会是有求于他:【你说】
    那头半天没回复,最后冒出来一个一行字来:【我们跟国外论坛友谊战,大神你不来一发么?】
    友谊战?秦默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一回事,事实上,在华夏国大多数人的观念里,黑客总是跟网络犯罪联系在一起的,曾经有过一家软件企业为博人眼球发起了所谓的“攻防大赛”,其本质上也不过是为了部分产业进行宣传,最终的结果与技术无关,甚至没有在国内的黑客圈子里激起任何波澜。
    那头lk又补充了一行字:【大神你也知道我们论坛的水平……可不能叫那群黄毛子看低了啊!所以只能请大神你……】后面补了一个尴尬的表情。
    秦默问:【这是你们自己组织的?】
    lk发了整整一排狂汗的表情:【大神我就实话说了吧,论坛里有个小子把人家黄毛子的号给盗了,去人家坛子里各种吹牛逼,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们把那小子的机子轰了也没脸认怂不是……】
    这下秦默无语了,这也是友谊战?分明是把惹祸惹到家门口来了。
    【那怎么比?】秦默问。
    【5v5互轰,谁先轰光对面算谁赢】
    秦默看了一眼这赛制,果断地打上了两个字:【不来】
    他当初去国外留学的时候也没少在网络上游荡,也认识了几个国外的黑客朋友,较量一二也算有来有往,甚至有那么一两个现在还在持续联系。
    而对于国内外的黑客水平认识,秦默有了大致的了解。
    黑客原本就起源于国外,而老一辈的黑客甚至有共同的思想――那就是信息共享。
    秦默在国外的时候认识的黑客有不少继承了这样的一个理想,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不停地通过光纤获取信息,建立备份,同全世界分享。
    所有的信息应当免费,打破电脑集权,计算机使生活更美好――这被他们成为黑客道德准则。
    也有相当一部分的黑客是在追求的技术上的极端完美,不过秦默并没有把自己认真地归类过,他只是不断学习着能学习的,尝试着能够尝试的东西。
    而国内真正的黑客却极为稀少,更多的是只学会了一星半点的皮毛,就敢拿出来,用于犯罪和牟取更多利益或者是恶意炫耀的骇客。而真正能够称得上是黑客的,却蛰伏在各个论坛的角落,技术高低不等。
    而关于国内外的黑客战,从来都算是势均力敌,这要归功于华夏国的人海战术――哪怕是只会皮毛的热血青年,也可以用一些简单的黑客工具去侵袭国外的小型网站。每次黑客攻防战,国内都可以凭借着大量的人流技术去堵塞网络,以侵袭网站数量来平衡国外侵袭的网站质量。
    如果单从质量来论,秦默还真不敢说华夏国的黑客要比国外黑客水平高。
    【大神!你不能始乱终弃啊!你不救我我这条狗命真就要交代在黄毛子手里了!】对面的lk狂发哭脸,简直是把节操都放弃了。
    秦默有些想笑,顺着lk的语气回复:【你如果把5v5赛制变成全民轰炸,我说不定还能救你一条狗命。】
    【我也不想啊大神!!但是人家说了!我们人多势众!我还哪好意思跟他们开群殴啊!】lk发了一个狂暴的表情。
    秦默跳了窗口,不再理会这个已经暴走了的论坛管理员。
    没过一会,他发现自己防火墙外又开始有人敲墙了,那时不时摸一下的节奏显然就是lk,只好跳回窗口,却看见lk留下的话。
    【大神你帮我们这一次,成不成都不怪你,只要你来,以后你要黑谁查谁,我们一个坛子过去爆了他】
    显然lk是想起了秦默上次问他要视频的事情,八成是为了查什么事情。
    这次确实是抓到秦默的需求点了,秦默开始认真考虑lk的提议了,他一个人在网络上确实有些势单力薄,这个论坛他也了解,大都是些老黑帽了,技术不一却也都是肚子里有货的,而且像是lk这种,机子里还有大量陈年“战利品”的,说不定就有他需要的东西。
    最后秦默还是同意了这件事,前提是5v5的另几个队员由他来选,lk在电脑对面几乎感激涕零。
    秦默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lk【你知道黑客道德准则么?】
    lk过了很久才回复【知道,大神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默打字回复【你电脑里的资料,真的是恶趣味么?――除了那200g的av】
    对面再也没有回复,秦默起身去给自己泡了一碗泡面当宵夜,又了一瓶冰镇可乐,再看的时候已经收到了lk的回复。
    【这是我的信仰,我电脑里的所有资料,会在我摘下黑帽的一刻公开――除了那200g的av】
    社会并不允许黑客道德准则的存在,公开信息这是一种犯罪,曾经有过无数的黑客在这条路上被截获,被捕,在那四面墙中永远的离开他们原本视作生命的计算机与信息。lk不想落得这样的结果,只能用这种默默存储着信息,直到自己永久离开计算机的前一刻,向自己的信仰献祭。
    秦默没有再打字,只是勾了勾唇角,他并没有信仰,只有自己的准则,但是他乐意尊重拥有信仰的人。
    秦默把空掉的泡面桶装进垃圾袋,直接拎到楼下去丢掉。他的洁癖无法容忍家里充满泡面的味道,也无法容忍自己门口的垃圾袋放到第二天。
    刚走到垃圾桶的旁边,他接到了来自杨方宏的电话。
    “我找到你要的另一个证人了,”杨方宏直截了当地说。“有一个女教官,现在就在d市。”
    秦默改用脖子夹着手机,一手打开垃圾桶的盖子,一手把垃圾扔了进去,等想再用手碰手机时,却又觉得自己哪只手都不干净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她?”
    “随时,只要你想去。”对方的回答干脆利落。
    秦默应了一声:“那后天下午两点,我去找你。”
    杨方宏那头又问:“你还需要什么?”
    秦默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用刚刚拎过垃圾的手握住了手机:“能证明张敬梓是校长的资料。”
    杨方宏那头直接了当地嘲笑他:“搞了半天,你他妈连张敬梓是不是校长都证明不了,就想告他?”
    秦默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轻蔑:“你就说,能不能弄到。”
    “你让我想想。”
    杨方宏倒也没挂电话,秦默就拎着手机回家,拧开水龙头洗了手,才慢悠悠地问:“想到了?”
    杨方宏的语调有些迟疑了:“我的教职工合同上,也许会有他的签名。”
    秦默恍然大悟。
    没错,大多数的教职工合同上面都是有着校长签名这一栏的,只要张敬梓签了名,就能证明他是当初自强学校的校长了。
    杨方宏说:“我不确定上面是张敬梓。”
    秦默说:“你没注意看么?”
    对面更嘲讽了:“我他娘的认字么?”
    ☆、第五章 意外
    第五章意外
    秦默并不信任杨方宏,但是又不得不用这个人。
    当初学校的教官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招聘来的,学校倒了也是人作鸟兽散,生怕自己担上半点责任被推出去当了炮灰,现在再想找到当初的那些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秦默回国的时间少说也有大半年了,可收获却并不算大,就连从lk那获得的视频,都是他无意中的收获。
    找到杨方宏是个意外,如果想得到足够的证据,只能从杨方宏下手――在这点上,秦默没得选择。
    是以杨方宏告诉他的消息,他从来只相信一半。而跟杨方宏约好一起去找他所说的女教官当天,秦默根本没有单刀赴会,而是从秦蓁的公司借了两个保全人员和一个司机。
    两个保全人员业务素质不知道怎么样,穿得倒是挺有威胁力,从领带到西装到皮鞋一水儿的乌漆墨黑,鼻梁上架着挺大一副黑墨镜,顺便腰上配备了对讲机和胶棍,看着倒还真有那么点气势。
    尤其是这两个估计干惯了充场面装b的活了,都是一米八几的身高,秦默上车前这俩就把门给拉开请秦默坐进车里,下车时也会抢先一步把门打开,微微倾身请秦默出来,动作标准的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
    杨方宏看见这两个就笑了:“怎么着?怕我蒙你呢?”
    秦默倒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说话间倒也有那么半分上位者的气势了:“上车,带路。”
    杨方宏就穿着那一身也不知多久没换过的衣服上了车给秦默指路,身上的异味熏得秦默直皱眉头。也幸亏这不是他的车,不然秦默真想一脚就把杨方宏给踹下车去。
    秦默清楚自己的洁癖是从六年前变得严重的,在学校时还只是比较轻微的爱干净而已,直到他在国外发现自己甚至对接触公共洗手间的门把手都会感到在意时,才发现自己的洁癖正在一点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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