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有什么不方便。”赵源懒洋洋地把那老式电视机换了个频道,又说。“一会他们来找我打牌,你赶紧走。”
    是了,在赵源看来,他们两个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可他赵源这辈子,活是活在胡同街头,死也要死在贫民巷口的,他就是天生反骨,就乐意这样活着,撞得头破血流也觉得痛快。
    而赵渲,注定了以后是要飞黄腾达的,他运气好,又聪明,年纪轻轻的就是金牌律师,总会一生遂顺,平安喜乐的。
    他们走的就是两条完全相反的路子,背道而驰,也就注定会渐行渐远。现在赵源依然见不得他受委屈,可见不得的只是他――赵源的弟弟受委屈而已。
    那他呢?
    如果不是他的兄弟,他赵渲,在赵源的眼里,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渲最恨的,最爱的,莫过于“血脉相连”这四个字。
    后来,他还是把那些在社会上学来的肮脏手段用在了自己赵源身上,强迫着他跟自己住在一起:他只是想就这样,一直跟他的哥哥在一起而已。
    可最后呢?
    秦默说:“他好像并不想跟你住在一起。”
    赵源,连随便的一个人,都能看出你对我的厌弃。
    ※※※
    秦默刚一出小区,就看见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姜绍乐呵呵地从车上跳下来,凑到他面前说:“秦少,您谈完事了?沈哥让我来接你。”
    秦默抽了抽嘴角,在自己的纵容之下,沈卓云已经把监视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来了么?记得秦蓁说过一句话,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操蛋,现在看来……这话挺适用于沈卓云的。
    虽然肚子里还腹诽着,但秦默还是上了车。
    走到一半的时候,姜绍讨好似的跟秦默说:“秦少,我中途停一下成不?我去买二斤葡萄带家去。”
    秦默一笑:“还往家里带葡萄?有家室的人了?”
    姜绍说:“哪啊,这周末回家看看,空着手不太好意思。”
    秦默这倒有些新奇了,他记得姜绍跟他家里关系并是不很好――事实上,当初那学校的学生,跟家里多少都是有些矛盾的。而姜绍居然还想着往家里带水果这回事?
    秦默问:“现在跟家里关系好了?”
    姜绍闻言一声苦笑,神色间多少有些复杂:“好什么?老头子天天骂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呢,回家就是一顿训,反正我在他们眼里一辈子也就是那熊样了……”
    秦默倒听出来了些什么,故意问:“那你还肯回家?”
    姜绍看了他一眼,最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怎么会肯回家呢?大概是因为那个糟心的老头子?
    姜绍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注定成为不了角色,他的胆子不够大,也不够坚韧,不够优秀,除了八面玲珑没有任何优点,而圆滑世故,似乎也不是一个值得称道的特点。学习上他是个半吊子,可混起来他依然也就是个半吊子。
    但是他又有着大部分人都有的缺点,虚荣,好事,喜欢被吹捧。
    父母觉得他就是个不成器的畜生,老师觉得他就是个说不听的混混,弟兄觉得他是个挺够义气的哥们,可有可无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了。
    或许有人愿意教育他,可是没人需要他。
    直到他后来遇到了那么一个老头,说他是魔术师都是抬举他了,也就是个变戏法的,还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变戏法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带着原本素不相识的他,走遍了大江南北,把所有手艺都教给了他。他惹事,老头上去帮着道歉,他赚钱,老头给他攒着替他保管,老头没骂过他一句,两个人也没说过多少动情的话,居然就这么走了一路。
    最后老头躺在病床上,把存折交给他,跟他说,一路辛苦了,回家看看吧。
    后来老头彻底走了,遗体是他扛下楼的,也是他火化的,最后只留下那么一点骨灰装在了小小的盒子里,他用存折里的钱,买了块不是那么贵的墓地,好歹有了一个念想。
    他曾想过老头到底为什么要带上指挥蹭吃蹭喝的他,后来他想,或许也就是因为独身一人的老头,跟他一样的寂寞。
    那就回家吧。
    姜绍在沈卓云这里找了个还能糊口的工作,隔三差五往家里跑跑,有时候还是被家里的两个老人气的摔门,可他竟然还会再拎着东西回去。
    说起来有点可笑,父母没有教会他的东西,却被一个陌生的糟老头子告诉了他。
    ☆、第二十四章 情敌
    第二十四章情敌
    秦默坐在长椅上翻着手机里的资料,一边沈卓云肆无忌惮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像是一个大型挂件一样挂在秦默的身上,吸引了来来往往不少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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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默动了动肩,示意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起来:“走吧,去接机口。”
    沈卓云一脸懒洋洋的神色,却明显没什么兴致。原本秦默是提出要一个人来接机的,但是沈卓云能放他一个人去见一个潜在情敌,那才是出了鬼了。秦默也没在意,自己站起身来左右环顾了一下,往接机口的位置前行,没走几步,沈卓云自己就跟了上来。
    “我去见过赵渲了,”秦默站在接机口,等着一会汹涌的人流从这里出现,皱着眉同沈卓云闲聊,“他跟赵源……好像不太对。”
    沈卓云闻言眯了眯眼:“怎么个不对法?”
    秦默静了片刻,才说:“赵源好像是被迫跟赵渲住在一起的,还有,当初赵渲真的是被……那什么了?”
    “看当初赵源那样子,是假不了了。”沈卓云毫不在意,挑起一个笑来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要是你说的是真的,赵源那狼崽子就是栽在自己亲弟弟的手里了。”那热闹就大了,赵源这是养了一条披着羊皮的狼,还是硬生生把一条兔子逼成了狼?
    沈卓云看热闹不嫌乱子大,却丝毫没意识到,他才真正是那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赵渲说,我现在的证人还不够,我打算再去找沈晴一次。”秦默抿了抿嘴唇,想到了上次从沈晴那里回来对方的反应。“你跟我一起去么?”
    “沈晴开的gay吧,你一个人去,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沈卓云在他耳旁不满的抱怨,但好歹算是答应了。
    显然是最近这一阵肉吃饱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这事都答应的干脆利落。可一想到最近沈卓云无节制的索取,秦默却觉得头疼。他自己在这方面的需求不大,之前二十多年的光棍汉也都挺自然而然的过来了,但沈卓云是龙精虎猛,活像几百年没吃过肉的兽类,这让秦默很是吃不消。
    “阿默!”
    老远传来一声生涩的中文,秦默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等着的师弟安迪。
    安迪是混血儿,高鼻深目,五官立体,肤色白皙,有一双极漂亮的绿眼珠,颜色清澈,凑近了看会觉得瞳孔异常漂亮。浅棕色的发丝,脸上挂着微笑,却给人一种极随意风流的感觉。
    安迪上来就给了秦默一个熊抱:“你居然真的来接我了,我就知道,我们才是真爱!”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接机口刚出来的乘客不少人都盯了过来,安迪却似乎毫不在意,居然立马就单膝跪下了:“亲爱的秦默,在你离开我的没日没夜里,我都是如此的焦躁不安、辗转反侧,如果只有将灵魂出售给魔鬼才能换回你的眷顾,那我愿意永坠地狱――嘿!等等我!”
    安迪在秦默拔腿就走的一瞬间立马就反应过来了,瞬间站直身体勾住了秦默的脖子:“未免太无情了吧?”
    “我怎么不知道你汉语已经这么好了?”秦默寒着一张脸把他的手臂扯了下来,看着沈卓云的神色还算凑合,半松了口气。“你要吃什么?”
    “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可以,”安迪瞥了一眼沈卓云,却似乎是在明面上挑衅。“阿默,这是你的男朋友么?不是我说――你的品位真是……”
    “那就去附近吃吧。”秦默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扭头就直接走了,安迪的目光从秦默身上又滑到了沈卓云身上,摸了摸下巴,仿佛若有所思。
    点过餐后,秦默直接问道:“之前的恐吓信是怎么回事?”
    “我最近才回国,那应该叫堂哥?还是表哥?”安迪整个人都半趴在桌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总之就是他,本来是要请人做的,不过因为我在所以就干脆我来,没想到是你……”
    秦默皱了皱眉,问:“你知道张敬梓么?”
    “张敬梓?我好像听过……”安迪打了个呵欠,想了半天。“忘了从哪听到的了。”
    秦默知道安迪没有搀和进来,心下稍安,却冷不防安迪拧着眉冲沈卓云伸出一只手来:“你就是阿默的男朋友?我叫安迪。”
    警铃大作。
    沈卓云注视了他片刻,极自然的伸出手来同他握了握,目光淡定:“你好,沈卓云。”
    可那两只手半天还没分开,最后安迪叫了一声主动抽出手来,冲着秦默卖可怜:“阿默,你的男朋友真是太野蛮了――天啊,你看我的手!”
    活该。
    服务生将菜端了上来,秦默不再搭理这个热爱作死的师弟,埋头苦吃。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大腿上多了某个温热的东西。
    !
    秦默的眼神往沈卓云身上瞟了过去,对方居然正坐得八方不动,用左手握着水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眉,向安迪询问:“你打算住几天?”
    安迪那头深情款款地回答:“如果阿默愿意,我可以在这个城市里陪他一辈子。”
    秦默移动了一下左手,把自己大腿上的手移了下去,却反被对方抓住了左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心,左边声音再次响起:“我还以为安迪先生是个知趣的人。”
    “我一直很知趣,阿默万一被什么奇怪的男人骗了,我也方便带他远走高飞。”安迪状似诚恳的回答。
    沈卓云轻哼一声,手牵着秦默的手,直往秦默的大腿根钻:“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能把第三者行径说的这样理所当然,脸皮厚也是来自国的特产么?还是您是国独一份的呢?”
    “你真是过奖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阿默有什么喜欢的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还有待考证呢。”安迪笑语盈盈却丝毫不落下风。
    这两个人!
    秦默按了按额角,沈卓云真的没有发现他的智商已经沦落到只能跟安迪一样互相嘴炮攻击了么?
    秦默硬抽出手来,拍了拍沈卓云的肩:“你让一下。”说着从桌子内侧挤了出来,走到安迪那边。
    “阿默,你这是打算离开那个男人,跟我一起坐么?我真是太……”
    “你出来,”秦默寒着一张脸,把人从椅子里揪出来,不顾这是公共场合,一个金臂勾直接勾住了安迪的喉咙,死死地向后拖拽,勒的他说不出话来了,秦默才冷着脸松开手:“你话太多了。”
    安迪咳嗽了半天,沉默下来按着秦默的肩膀,盯着他看了半晌,脸色忽然一变:“你害怕他?……还是,你认真了?”
    秦默脸撇了过去:“不清楚。”
    安迪多了解自家师兄啊,当初在国,秦默长得漂亮精致,人也冷漠淡然,有不少人就喜欢这一口东方风韵,追他的男人女人都有,络绎不绝,可最后的结果呢?含蓄点的,秦默全当没看见,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直白点的,那秦默拒绝的比对方更直白。
    人家说“我喜欢你”,秦默说“谢谢,我不喜欢你。”;人家说“我爱你”,秦默说“谢谢,我对你没感觉。”;人家说“我们交往吧,没有你我就像死去一样。”,秦默一句话把人差点噎死:“你既然已经死去了二十多年,忽然活过来也不太好。”。
    秦默所有的毒舌点几乎都点在了“如何拒绝交往请求”这个课题上,寒着一张脸,说着最直白的话就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开始安迪觉得秦默太过于无情,可后来他却又有些奇怪,秦默并不是一个喜好用言辞伤害别人的人,怎么会把拒绝的话说的如此直白?
    日子久了,安迪才发现,秦默对感情这种东西,似乎认真的过分。现在这个时代的伴侣交往,有几个是认真的呢?在思想开放的国更是如此,玩得来就玩,玩不来就不玩,哪怕是嘴上说着你是我的心脏我愿为你付出生命,可激情过了分手也异常的干脆。
    而秦默似乎玩不起这样的感情,不喜欢就不会给别人一线生机,他的感情传统而执著,认定了就是一辈子,而这份感情的保质期,似乎是永远。
    安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
    越是时间久了,安迪越是有些好奇自己的师兄究竟会找到一个怎样的人?一个跟他一样传统认真的中国女孩?或是一个热情似火,执着到足以感化他的少年?但终归是跟自己师兄一样纯粹干净的人,可眼前的男人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个男人的外表像是带了假面,他看不出来男人是否挚爱着秦默,可他却能看出来男人的复杂,和裹在那假面后深不可测的黑暗。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秦默在一起呢?
    更可怕的是,秦默居然还认真了。
    ☆、第二十五章 悔之晚矣
    第二十五章悔之晚矣
    你害怕他?还是……你认真了?
    安迪的问题就像是一个魔咒,在他的耳畔纠缠不清。
    秦默一直在用一种平静的态度面对着沈卓云的感情,他跟沈卓云不同,沈卓云情感扭曲却又炽烈,就像是一簇跳动着的黑色火焰,只要碰上,那就会把两个人一起席卷,最终烧成灰烬。而秦默的情感,却是温和坚定的,潜移默化,细水长流,这就是他最大的深情。
    秦默以为自己对沈卓云只是习惯性的割舍不下,却一再的容忍沈卓云的所有,他的病态,他的占有欲,他的,甚至退到了自己的底线之后。
    而如果不是安迪,他甚至不会发现,自己对沈卓云近乎纵容的态度。
    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秦默神色有些恍惚,一仰头饮尽杯里蓝色的液体,面前沈晴正笑嘻嘻地问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他其实喝的有些多了,他酒量只是一般,偏偏今晚想得多,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现在头有些发晕,才反应过来自己喝了不少。
    “啧,你可没少喝啊。”沈晴把自己杯里的东西也喝空了,又要了一杯,眼神有些恍惚,说实话她喝的不比秦默要少。“要不是你拖家带口的,我还能给你安排场艳遇。”
    艳遇?秦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这辈子最大的艳遇出现在十六岁那年,之后就注定了他此生与桃花运无缘。秦默看了看应他要求坐在远处的沈卓云,看见对方对自己举了举杯,不禁摇头叹息。
    “秦默,你这是栽了。”沈晴大力地拍他的肩,笑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来。“沈卓云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是为了一棵歪脖树放弃了整片树林。”
    秦默没说话,只笑了笑。
    沈晴却有些恍惚,是了,沈卓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多亏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在意身边人的流言蜚语,抓住了秦默,就不会再放手。或许这两个人,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呢?
    “你不是在找人证么?”沈晴的声音有些飘忽,落在秦默的耳里却异常清晰。“你找过当初那个死掉的男孩子的家长么?”
    秦默一怔:“他的父母……”他对那对夫妻记忆犹新。
    “秦默,人总是会变的。”沈晴摇了摇头,很漂亮的一双眼睛,焦距却在一点一点涣散。“你知道么?我妈跟我说,她后悔了。”
    “你说,她后悔什么呢?后悔把我送进那个学校,还是后悔她曾经那样固执地拦着我去喜欢一个同性?”沈晴轻轻地叹息,摇了摇杯子里的酒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怪她,就算没有她拼死拼活的拦着,我跟娟儿也未必能走在一起。”
    这能怪谁呢?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你去试试吧,或许他们会愿意。”沈晴说着跳下了吧台椅,步伐有些摇晃地走到了酒吧一角的舞台上,似乎在跟乐队说着什么。
    秦默缓缓地放下玻璃杯,往沈卓云的方向走去。
    “我想唱一首歌,给我一直喜欢着的女孩子。”舞台上传来沈晴的声音,酒吧里似乎都挺熟悉沈晴这个老板的,一下就沸腾起来了。
    秦默走路都有些发飘,可还是准确地走到沈卓云的面前,再之后,便被沈卓云准确地揽进了怀里:“你还知道回来。”
    酒劲上来了,酒吧里花花绿绿的灯光晃得他头晕,索性就闭上了眼睛,只听声音回答:“一会回家吧。”
    舞台那边沈晴的歌声已经趋于激烈,明明是醉着的,可她看起来却异常的清醒。酒吧里都在起哄着,猜测着沈晴是在向谁告白,而只有秦默迷迷糊糊的听着这一首老掉牙的歌曲,最终却忍不住想起了六年前形如枯槁的沈晴来。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你真相信我。”沈卓云把人抱紧了,忽然觉得有些安心。
    “相信鬼,也不相信你。”秦默难得抱怨了一句,合上了眼睛。“送我回家。”
    沈卓云笑了一下,眼里带着那么一点暖意,秦默嘴里似乎还嘟哝了一句什么,沈卓云侧耳听去,大抵是“栽了”之类的话,让沈卓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错,你就是栽了。
    ※※※
    秦默坐在楼口,看着照片上的中年女人缓缓地走过来,明明资料上显示她应该只有四十几岁,可她看上去苍老的过分,鬓角已然斑白,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身上的衣着也仅仅能用整洁来形容,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装扮过的痕迹。
    女人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戒备――一个年轻的大小伙子坐在筒子楼下游手好闲,任谁都会觉得这人有问题的,尤其这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女性。
    “您好,”秦默迎了上去。“您是朱太太是么?”
    看到他迎上来,女人戒备更甚:“我们家不买保险。”
    秦默看了看自己为了显示郑重特意穿上的黑色西装,忍不住有些尴尬:“我不是推销员。”
    女人不管他,刷了卡就拉开了铁门:“我们家房子也不卖――”
    “您还记得朱子英么?”秦默一只手按住了铁门,直奔主题。
    女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她的嘴唇动了动,眼珠子向上翻,盯着秦默:“你……”
    “朱太太,”秦默面不改色,坦然地松开了支着铁门的手:“我想跟你谈谈。”
    女人沉寂了片刻,最终说:“上来吧。”她的声音并不苍老,可那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她那死寂而麻木的气息。
    秦默跟着女人走上楼去,说实话他根本认不出这就是六年前那个扯着主任哭闹的女人,她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女人的家就像所有老式的房子一样,干净,却又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女人的丈夫在里屋看着一个关于纸牌的电视节目,那电视机还是旧时的笨重机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大方块。
    “这是?”男人看到了秦默的身影有些惊讶,从里屋走出来。
    “朱先生,您好。”秦默赶在女人开口之前先把自己的来意说明。“我是朱子英的同学秦默,我曾就读于xx自强学校。”
    男人的脸色立马变了。
    秦默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神色,他继续说:“对于当初所有学生的境遇,我想控告xx自强学校当年施加暴力的全体教官校领导,追究其法律责任。”
    秦默甚至不必多说,男人就明白了,他默默地让开了路,请秦默坐在了客厅,女人一言不发地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仿佛这些年来,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男人的嘴开开合合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当秦默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来意之后,男人说:“我记得你,当初你姐姐来找过我。”
    “是。”秦默点了点头,他刚从自强学校逃出来的时候,秦蓁曾经找到过这对夫妇,最终将学校搞倒。可当想要追究当初的学校负责人法律责任时,这一对夫妇却再也不肯出庭。
    秦蓁说,八成着对夫妇是被威逼利诱了。
    原本秦默已经放弃了这条线的,可是沈晴却再次提了起来,让秦默觉得,或许是值得一试的。
    “我能问一句吗?”秦默问。“当初两位到底是为什么拒绝继续出庭的。”
    男人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还能为什么呢?那时的理由,现在都不必再谈。
    当初不被放在心上的一幕,却在之后的六年里一次又一次的重现,女人记得自己的儿子流着泪,在满是沙石的操场上磕得头破血流,请他们带他回家。
    她记得她接到电话时一瞬间的茫然,对面说,您是朱子英同学的家长么?您的儿子自杀了,还请来一趟。
    她丢掉了所有的体面去厮打她心目中的罪魁祸首,却被一个孩子兜头泼了冷水。
    究竟是谁害死了她的儿子?
    在岁月流逝间,似乎有什么在反复拷问着她,答案却始终让她不敢正视。
    她开始害怕回忆,自己儿子的房间被她永远地锁上,里面还挂着满墙的奖状喜报,和满满当当的复习材料,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仿佛下一刻,她儿子的身影就会出现桌前,在灯光下孜孜不倦地学习,仿佛她还可以端着一杯水进去,命令他今晚学到几点。
    当这个年轻人提到“朱子英”的名字的时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她的儿子还活着,已经考上了大学,而这个年轻人是来找他玩的大学同学呢?
    可一切都是奢望。
    清醒过来,她和他的丈夫,依旧是两个心如死灰的人。
    而那间属于朱子英的房间,依旧空空荡荡,锁上蒙尘。
    “我们出庭!”她忽然说了这样一句,抬头看见丈夫惊愕的深情,她困锁了六年的痛苦汹涌而出。“朱建军,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给我想想,我们的儿子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第二十六章 另一个世界
    秦默给赵渲去电话的时候,秦蓁正坐在一边盯着他的动作。
    “……我现在这些资料,你有几成把握?”秦默问。
    “三成,”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听上去就让人觉得舒缓,可话语里的内容却让秦默的心沉了下来。“或许更低。”
    “还缺什么?”秦默抿着嘴唇问。
    “什么都不缺。”赵渲在电话另一端异常直接地回答他,声音难得缓和下来。“秦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个教官证人,两个当初的学员证人,一份学员的证词,还有已故学员的父母作为证人,一份视频,一份学校所有人的合同。老实说,赵渲也没有想到秦默能做到这种地步,换了控告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铁证如山。可唯独这一次,赵渲也没有把握,真的能将对方告倒。
    “秦默,剩下的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规则。”赵渲的声音有些沉重,“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
    几天下来,赵渲也知道了秦默的职业。
    秦默在网络上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流浪的王者,即使没有随从和领土,他依然可以凭借他高超的技术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只要有足够的技术,秦默在互联网上无所不能。
    可现实的规则远比网络上复杂的多,哪怕他们的证据再充分,准备的再完备,甚至就算秦默把当初学校里所有的学员都找来作证,他们的胜率也只有三成。
    “秦默,如果你愿意把被告席里的张敬梓剔除,我可以保证你的官司必胜。”赵渲这样说。
    秦默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就算我愿意剔除,你愿意么?”
    那头赵渲忽然不说话了。
    现在的赵渲跟沈卓云是一类人,有仇必报,沈卓云没有动手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能从另外一条路摧毁张敬梓的势力,赵渲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之前都没有等到时机。
    而秦默就是赵渲的时机,秦默的路子野,风险也大,可现在的赵渲,就是一个赌徒。
    “秦默,你能查到……之前八班教官的住址么?”赵渲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秦默一愣,最后还是把实话说出来了:“他已经死了。”
    赵渲一窒,随即就听到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是赵源活活打死的。”
    秦默刚说完这句话,对面似乎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秦蓁在那边问他,他摇了摇头,没把实情说出来。
    秦蓁看了他半晌,皱了皱眉:“秦默,你真打算跟沈卓云这么一直搅合着了?”秦默没想到秦蓁会问这个,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秦蓁真的有些担心了。
    她原本是极信任自己的这个弟弟的,头脑清明,有主见,有能力,可只有在面对感情和交际方面,秦默的能力几乎可以用负的来算。
    没什么别的原因,生活环境导致的。
    说起来,秦家人几乎都没有一个正常的童年。
    秦蓁的童年可能比秦默要轻松一些,至少秦蓁的父亲是一开始就不在了的。秦蓁的母亲是出了名的清高,对所有追求她的人都不屑一顾,偏偏看上了对她不假辞色的清贫男人。当然,现实很少有电视剧里千金小姐和穷小子的狗血爱情,却远比电视剧里要残忍的多。
    对方根本是早有蓄谋的骗婚,每一点都把握得很好,原本想财色兼收,却没想到秦家的二老轻而易举的就拆穿了他。男人远走他方,却没想到两人已经有了秦蓁。
    后来秦蓁跟秦家的姓,秦蓁的母亲继续清高着,不过是一场失败的感情,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而她对秦蓁说不上恨,可面对着一个留着欺骗者鲜血的孩子,她也喜欢不起来。
    而这份不喜,在她发现秦蓁喜好经商的时候犹甚,经商,可不就是投机取巧么?再一联想到秦蓁身上那欺诈者的血液,她又觉得果然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越发的厌恶起来。
    可秦蓁是从小就跟着秦老爷子到处蹭吃喝,从没少过吃穿的大小姐,交际上也清明的很。
    而秦默是表面上的少爷,小时候过的苦,长大了那就是宅男生活,别说交际了,在秦蓁这种老狐狸眼里,他心眼都没长几个。
    这时候秦蓁才反应过来,让秦默跟沈卓云相处,那就是把肉包子送到狗嘴边,现在包子居然真的被叼走了,秦蓁有些替包子担心了。
    秦蓁想了一万个理由,可都觉得劝不住秦默,什么社会舆论,什么旁人目光,什么沈卓云不是好东西――秦默一清二楚,可那沈卓云就是有这个本事,把秦默忽悠的明知有南墙,偏往墙上撞!
    秦蓁这头脑子里转了十八道弯,一抬头看见秦默那眉毛拧的跟麻花似的,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
    秦默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得找秦蓁来拿主意:“案子律师接了,但是跟我说只有三成把握。”
    “三成?”秦蓁挑了挑眉。“那这律师不错。”
    秦默回过味来了,看她一眼:“你早就知道这官司难打?”
    秦蓁听他说这事,反而放下心来了:“我是早就知道你这官司有可能打不成。”
    秦默听出秦蓁的言外之意,脸色倏忽严肃起来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一阵的。”秦蓁笑了一下,跟秦默说。“你想告的是谁你自己心里还有数么?你没数我可以告诉你,我一开始就没想过你这官司能打成。”
    “秦默,你把我当姐,我就真拿你当亲弟弟。以后秦氏也好,榛叶也好,都是你一半我一半。你今年二十二,还能不管事,那等你三十了,四十了,我不能一直拿着你这些东西,就算我不惦记着,你身边有的是人惦记着,只要不是你拿着,一个弄不好,这些东西就连我都不知道哪去了。”秦蓁说的坦然。“就你这些东西,秦鸿钧都找我要过几次了,甚至还给我下过套。秦默,这些我以前不跟你说,是因为你没必要知道,现在我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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