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守宁越想越是害怕,连忙就道:
    “那姓孙的大夫的药停了吗?是不是喝了他的药?”
    姚守宁总觉得这水流声与姓孙的大夫有关,从昨日听闻柳氏与他见面,再到夜里听到水流声响,时间实在过于巧合。
    莫非是孙神医身上钻入的那道黑气,想要害自己的姐姐?
    “不是。”
    柳氏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怎么会突然提起孙神医来:
    “自上回吃了药不见效,又去他医铺闹了之后,便停了。”
    姚翝当时证实此人招供是个医术不精的骗子,柳氏担忧女儿身体,便作主将高价买的药忍痛停了下来。
    “是不是他之前开的方子有问题?”
    姚守宁又追问了一句:
    “自吃了他开的药后,好像姐姐的身体就没好起来。”
    柳氏摇了摇头:
    “那药都是些补方,吃了纵使不能治病,但也不会毒人。”
    姚婉宁的身体好像今年越发的虚弱了,再加上今年的天气诡异,她自然便一病不起。
    如今姚家正值多事之秋,苏妙真姐弟的事还没解决,又听到女儿大病,柳氏只觉得心浮气躁,又是疲惫,又是关切,一面吩咐曹嬷嬷去取了银子,亲自跑一趟城中请大夫回家,一面又跟女儿提起了温家母女下午会来访的事。
    若是以往,姚守宁听到温献容要来,自然很开心。
    可她这会儿忧急姚婉宁的身体,便有些心不在焉。
    “娘,那孙神医我觉得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之前开的方子,使姐姐吃出了问题来。”
    “都说不是了!”
    柳氏被她念了几回,觉得头疼,不快的道:
    “你别念叨我了,让我心烦。”
    二人说话功夫间,时间过得飞快。
    晌午之前,曹嬷嬷请了大夫回来把脉,说是姚婉宁的情况十分糟糕。
    她的身体发热,汤水都再难吞入,一喂进去,便吐出来了。
    清元、白玉二人轮流在旁侍候,那冷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却始终不见退热。
    到了下午,情况仍未好转,柳氏焦头烂额之时,却听说温太太来了。
    柳氏只得吩咐两个丫环好好照顾女儿,自己则是整理了一下衣裙,与姚守宁出了大女儿的房间,回到正堂之内。
    姚、温两家相交多年,彼此离得并不远,关系也算亲近。
    柳氏回来的时候,下人正好领了温太太等人过来,逢春早就已经机灵的为未来的亲家准备好了茶水、点心等。
    温太太领了温献容,带了两个丫环一道过来的。
    她今年四十有六,比柳氏矮了一个头,身材与女儿相似,都是丰满圆润,看起来略微有些富态的样子。
    与人说话时笑眯眯的,看上去脾气很是温和。
    一进门后,跟在温太太身后的温献容便向姚守宁眨了眨眼睛。
    两人性格相投,感情再好不过,姚守宁一见她这举动,便心中一跳,知道温献容这是有话跟自己说的意思。
    想起上回见面的时候,她曾拜托温献容帮自己打听‘应天书局’,如今看她这副模样,莫非是已经打听出了一些情况?
    姚守宁一念及时,眼睛一亮,觉得这是近些日子以来自己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心中欢喜之下,甚至冲散了姚婉宁病情恶化所带来的郁闷,令她恨不能立即拉着温献容躲到外面,说两人的悄悄话去。
    这头温太太与柳氏打了招呼之后,目光落到了姚守宁的身上:
    “守宁好像沉稳了些。”
    两家有亲上加亲的默契,温太太对于姚守宁这个自己相中的未来儿媳自然是十分关注的。
    想起以往见面,姚守宁年纪不大,性格也活泼,有话就说,哪怕跟在柳氏身边,那股活力也是压都压不住。
    可今日再见面时,她规规矩矩站在柳氏身边,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都变得安静了些,令温太太不由有些惊喜。
    姚守宁长得实在美貌,杏眼桃腮,那双妙目晶亮,眼尾含情,再加上她的性格,更是令她容貌逼人,有种艳丽至极之感,一般人恐怕是根本难以驾驭。
    但温太太与姚家相交多年,也算是看着姚守宁长大,对她性格多有了解,也知柳氏拘她得紧,所以才有心为自己儿子相看。
    此时见她稍微收敛一些后,虽说仍是美貌,却又不像之前那样张扬明艳,多了几分含蓄,令温太太更加满意了。
    “她一天仍是小孩心性,不知何时才会懂事一些。”
    柳氏强挤出笑容,叹息了一声。
    想到女儿前几日还满嘴神神鬼鬼,又排挤苏妙真的情景,听着温太太这样夸奖,心中不免有些心虚,不过这样的话,她自然不会当着温太太的面提起。
    “我瞧着守宁性格就很好,活泼也行,安静也不差。”
    她说完,目光落到了姚守宁的身段上,意有所指:
    “守宁下个月就要十六了。”
    她年纪不大,但身材已经十分高挑,虽说不如温献容丰润,却也腰细腿长,看起来健康又有活力。
    柳氏点了点头,温太太就问:
    “可要办两桌席?”
    大庆女子十八才算及笄,但十六也算明事理,按理来说,置办两桌酒席,请相近交好的人过来坐一坐,彼此认识,也是有的——这便是向外人介绍自己女儿的大好时机,也意味着女子可以相看婚姻对象。
    温太太估摸着双方结识多年,姚若筠与温献容的亲事近在眉睫,只要女儿一嫁,便可张罗着定下儿子与姚守宁的婚事。
    虽说她年纪还小了点,但只要再等她两年,十八之后再成亲时间也合适。
    她心中打着主意,嘴上就道:
    “若是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帮忙的。”
    要是以往,温太太提出这句话,柳氏自然会欢喜应和。
    两家的家世相差不多,家中虽有下人仆从,但人数有限。
    若想给女儿办酒,亲近的邻里是要请的,姚翝官场之上有往来的女眷也要放贴,到时来的人多了,确实要有人帮忙才更顺利一些。
    哪知温太太这话说完之后,却见柳氏不止没喜,反倒皱了眉,轻轻的叹了一声。
    “怎么了?”
    温太太脸上的笑容一滞,有些关切的问了一声。
    “唉……”柳氏又叹了口气,看了已经逐渐站不住的姚守宁一眼,有些头疼的道:
    “你带献容出去玩会,我跟温太太聊一阵。”
    姚守宁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闻听此言,连忙应了一声。
    温献容也抿了抿唇,却仍是装模作样的向母亲及柳氏福了一礼,得到温太太点头首恳之后,才欢喜的跟姚守宁一道出门。
    两个女孩出来之后,还能听到柳氏的声音:
    “……说来话长,前些日子我不是带婉宁看了个号称孙药王十二世孙的神医吗……”
    这可确实是个又臭又长的故事,近来柳氏都说了好多次当日的事。
    姚守宁原本想要拉着温献容回自己屋坐一阵的,但温献容却摇了摇头:
    “我娘就是过来坐一会儿,恐怕留不了多久就要回家的,不如找个地方,我们说说话就行。”
    姚守宁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跟温献容说会话,在哪里坐都行。
    二人出了柳氏内院,在外头游廊一角站定。
    温献容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本书:
    “诺,还你。”
    这是前几日时她从姚守宁处新借来的话本,趁着这个时机物归原主。
    “看完了?”
    姚守宁见到话本,神态倒并不热切:
    “若是没看完,你再留着也成。”
    “看了几遍,都要倒背如流了。”温献容摇了摇头:
    “我娘管我管得很严,时常抓了玉茵去问话,对我屋中的事如数家珍,这话本险些藏不住,再留下去,恐怕非得被搜出来不可。”
    一旦被搜到,温太太可能会认为女儿一天不好好读书,只知看这样的闲物,恐怕要对她好一通训导的。
    “真可怕。”
    姚守宁听到此处,不由打了个冷颤,叹了一声。
    “谁说不是?”温献容也跟着摇头,说道:
    “真羡慕你,可惜我还得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嫁进来。”
    她一脸遗憾,仿佛将温家当成了龙潭虎穴,恨不能早早脱离的样子,逗笑了姚守宁。
    “你笑什么?”
    温献容也不害羞,大大咧咧的道:
    “我迟早是要嫁人的,总会摆脱我娘,倒是你,皮要绷紧一些。”
    她性格活泼,温太太又重规矩,将来若是两家亲上加亲,不知道姚守宁要怎么熬下去呢。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
    “对了,西城那事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少女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很快问起西城药铺的事,“我上次来看你时,就说到要去砸那骗子的医铺,后面便听说出了人命官司。”
    因为案件涉及到了未来的亲家,温家对此也十分上心,打听了不少的消息。
    “中间还遇到了你家的亲戚?昨日还来了刑狱司的人?”
    姚守宁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唔……”温献容偏头撅嘴,将话本卷成一束抵着自己的脸侧:
    “那张樵死前寻娘,将军府夜半有老妇人寻儿,你说两者有没有什么关系?”
    她果然看多了话本,思维就是灵活。
    纵然她没有目睹邪气的出现,并不知道世子是中了邪,但说的话却十分大胆,与姚守宁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只可惜姚守宁昨晚与父亲聊天之后,已经受到了姚翝的警告,让她不得轻易与旁人提起这神鬼之事。
    “反正巧合得有些诡异。”她强忍内心的澎湃,答了一声。
    “据你所说,张樵娘早就死了,死前唤娘,夜半有人寻儿,怎么看都像闹了鬼。”
    姚守宁含笑不语,心中却在想:温献容虽说没有猜得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将军府闹的是妖邪。
    “难怪近来很多世子发病的传闻,说不准是鬼怪缠身。”
    温献容话音一落,姚守宁就提醒她: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娘最恨鬼怪这样的事。”
    “我当然知道!”温献容笑眯了眼睛,神态看上去竟与先前大厅之中的温太太有些相似:
    “也就你不知道,是不是傻呼呼的有什么说什么,被你娘训斥了?”
    “……”
    姚守宁听闻这话,大受刺激。
    当初听姚婉宁传授经验也就算了,却没料到温献容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老实人,可是此时却不由有些怀疑人生。
    “放心。”她的好姐妹看到她的神情,怜爱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
    “将来跟着我娘讨生活,这些技能你都可以学会的。”
    “……”姚守宁一脸无语的看着温献容,她抿唇一笑,对于这桩事情很快又失去了兴趣,转而问道:
    “对了,听说事发当日,你跟定国神武将军府的陆世子抱在一起了?”
    “什么?”
    姚守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
    “谁说的?”
    “好多人都在说。”温献容道:
    “神都下人之间都传遍了。”说到这里,她提醒了一句:
    “我娘今日过来,可能也有想要打探这件事的心。”
    不过她看姚守宁提起世子时神色如常,并不像是春心萌动的样子,便知道流言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两人交往多年,友情极深,姚守宁的性格温献容最是清楚不过。
    她长得美貌,却被柳氏拘得很紧,已经十五了,却还没有情窦初开,哪怕彼此双方有意要亲上加亲的婚配,她见到自己大哥时,也并没有生出仰慕之心,与她跟姚若筠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温献容可不管双方有没有那个亲上加亲的意,也不管自己的大哥未来头上绿不绿,饶有兴致的就问:
    “世子长的怎么样?性格好不好?你喜不喜欢?”
    “长的还不错。”姚守宁对这些谣言没有兴趣,也不关心温太太会不会误会,反倒问她:
    “对了,你是不是打听到应天书局的事了?”
    温献容的心思还在陆世子的长相之上,她对姚守宁也是十分了解的。
    姚守宁自己长相出色,对于其他人的长相是十分挑剔的,能得她一句‘长得不错’,可见那位传闻之中的陆世子显然是长得极其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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