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邑每隔三天,都会来给陈王夫妇请安。
    这是从姚子邑极小的时候就立的规矩,当时世子还在的时候,姚子邑还是世子的伴读。
    今天早上,姚子邑陪陈王夫妻用早膳,桌子上的粥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近日功课如何,学到哪里了?”陈王问他,姚子邑回道,“先生重讲了策论,我有几处有不同的理解,还和先生争辩了几句,先生大约有些不高兴,我打算今天去给先生赔礼。”
    “你说得口气重吗?”陈王妃问他,姚子邑点头,“兴许有一些,到底我是学生,一些些都要不得。”
    陈王妃给他拧了热帕子:“擦擦脸。”又道,“你那先生也不是小气的人,气性过去就无妨了。”
    “是。”姚子邑擦脸,衣袖落下来,露出手肘上的一道淤青,陈王妃问道,“怎么受伤了?”
    姚子邑将袖子拉下来:“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陈王妃皱了皱眉没再继续问,淡淡地道:“那你更小心一些。”
    “我吃完了,这就去找先生了。”姚子邑说着一顿,又想到什么,“我约了二十六那日诗会,王爷您得空吗?”
    陈王本在喝茶,听到邀约顿时笑了起来,道:“你们年轻人一起玩儿,本王不去,免得扫兴。”
    “不会。您风趣幽默又有才学,岂会扫兴。”
    “夸我呢。”陈王笑容满面,问道,“你都约了谁?”
    姚子邑报了所有人的名字。
    “还有沈大人和叶四小姐,行,你好好玩儿,到了那日再看,若有空一定会去。”
    姚子邑高兴地告辞了。
    陈王找人来问,侍卫将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陈王妃道:“这么说,叶四小姐是因为县主到了,才同意的?”
    “是。”
    陈王妃让侍卫走了,沉了脸,陈王道:“你得空试探一下,她是小姑娘家赌气,还是别的原因。”
    “这两日找机会试一试。”
    姚子邑在门口碰到了等着他的叶月棋。
    “子邑。”叶月棋停在他面前,“我送去的点心,你吃了吗?”
    “没有。”
    叶月棋顿了顿:“我约了伯母明早去庙里,你去不去?”
    “不去,我近日学业很重。”姚子邑顿了顿,“我告辞了。”
    叶月棋面无表情地看着姚子邑走远的背影。
    “素娟,我们去马厩再看看明早要用的马车。”叶月棋走着,素娟问道,“小姐,一定要明天去吗?”
    叶月棋点了点头:“来不及了。”
    “为什么?”素娟问她,叶月棋没回答。
    她感觉,陈王夫妻很有可能,要将她嫁给王彪。
    其实,嫁给王彪没有不好,按照地位来说,是她高攀了,可是,她辛苦了几个月,不是为了嫁给王彪的。
    ……
    叶文初忙了一早上,刚喝了一口茶,马玲跑来了:“奶奶,我有事和您说。”
    她拉着叶文初去后院,低声道:“叶二小姐出事了。”
    “怎么了?”
    “今天早上,她和姚夫人一起去拜佛,没有想马车的轴是裂的,走了半道车厢翻了。”
    叶文初惊讶了一下,挑眉道:“然后,叶月棋为了保护姚夫人,而受了重伤?”
    “对!”马玲道,“我去出差的时候,姚夫人正在告诉姚公子,说是二小姐抱着她呢,我一看,二小姐很惨,腿都骨折了,脸上也刮破了,总之伤得不轻。”
    “师父,那车我看了没看出什么问题,您说,这事儿是预谋还是意外?”
    “不好说。”叶文初挑眉,如果是意外,那就是叶月棋运气太好了,这一摔,不但暂时不用嫁给王彪了,还可能得到姚子邑的感激。
    马玲唾弃道:“如果是故意的,那车夫也太惨了,听说被打了五十板子,撵出王府了。”
    “奶奶。”毛很远指着外面,“王府来人请闻大夫和您。”
    叶文初笑了。
    她到外面,是一位面生的婆子,正在和闻玉说话,看见她也赶忙来行礼,道:“给奶奶请安。奴婢奉命来请二位大夫,广宁县主伤的很重,所以……还挺着急的。”
    闻玉当然听叶文初的,所以他没说话。
    叶文初和婆子问道:“具体伤着哪里了?”
    “主要是左腿,脸上,还说胳膊也疼着。”婆子道,“您看您和闻大夫谁有空去走一趟瞧瞧?”
    叶文初看着闻玉,道:“师兄去吧,让四小姐陪着您?”
    “行,那我和四小姐去。”叶文初和婆子道,“你先回,闻大夫这就去。”
    婆子应是。
    叶文初先回去,换了衣服,叶松和刘氏知道叶月棋受伤,也赶紧来找叶文初,知道她要去,要和她一起。
    叶文初没拒绝,去接着闻玉,大家去了王府。
    房间里,叶月棋躺在床上,脸色确实不好看,房里很多人,姚夫人一脸担忧地握着叶月棋的手。
    他们进去,先和坐着的陈王妃行礼,陈王妃道:“别虚礼了,去看广宁吧。”
    刘氏和叶松去看女儿。
    大家给闻玉让了位置,让他看病。
    叶文初观察姚子邑的神色,他坐在桌边,手握着茶盅面色很沉重,看见叶文初来,他恍惚地点了点头,专心去等闻玉的诊断。
    “胳膊没事,腿有些骨裂,还有几处皮外伤,问题不大,用药后仔细养着。”闻玉取了两瓶药膏给叶月棋,“红口的瓶子是用在脸上的,蓝色的瓶子的是涂在身上的。”
    叶月棋气若游丝地道谢。
    “腿需要上夹板,你年纪轻,大约半个月就好了。”闻玉说完,姚夫人问道,“夹板要怎么准备?”
    闻玉交代了,姚夫人就让姚子邑去准备。
    “我这就去。”姚子邑去准备。
    叶文初并没有上前去,而是远远看了几眼,就到陈王妃面前来说话。
    她前两日刚说,她和叶月棋关系不好。
    陈王妃也不意外叶文初不过去慰问,反而请她坐自己边上,问道:“听说你也会一些医术?”
    “会一些,寻常的小毛病我是可以开药的。”
    陈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听广宁说,她和你们还有子邑一起,约了诗会?”
    “嗯,我同意了。娘娘去吗?”
    “还请我吗?我去能做什么呢?”陈王妃摆手,“不过,我以为你不去呢,毕竟你们姐妹……”
    叶文初强调道:“和广宁县主没什么关系,我纯粹是觉得好玩,再说,我总不能因为她去我就不去,让来让去多没意思。”说着,视线落在进门的姚子邑身上,眼里是狡黠的笑意。
    这笑容陈王妃不陌生,就是小姑娘之间,互相不服气争斗的笑。
    “看什么?”陈王妃也看着姚子邑,叶文初指了指姚子邑,“我去问问他要不要帮忙。”
    说着上去问姚子邑:“要帮忙吗?”
    姚子邑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可以,多谢四小姐。”
    叶文初道:“不用谢。”
    陈王妃就看到原本闭着眼的叶月棋忽然睁开眼,喊了一声疼,姚子邑走快了几步。
    叶文初又重新坐下来,和陈王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姚子邑以前家境普通,所以一直默默无闻没什么人关注,现在他爹是监军,所以小姑娘们注意到很正常。
    蔡平先前看着也是对姚子邑有意思。
    陈王妃端茶喝着,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闻玉的事做完了,刘氏和叶松留在那边,他们两人从陈王府退出来。
    “王妃试探我,”叶文初推着闻玉,低声道,“这样看来,姚子邑肯定是她的儿子。”
    闻玉惊讶地仰头看着她:“那姚子邑知道吗?”
    “现在不确定。”叶文初低声道,“但我偏向于他不知道。甚至,我怀疑姚夫人都不知道。”
    闻玉问她:“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
    叶文初推着他走,顿了顿道:“因为姚夫人太把姚子邑当儿子了。”
    她说完,闻玉就明白了,姚夫人使唤了姚子邑几次,中间绑腿的时候,叶月棋喊疼,姚夫人还训了姚子邑,让他下手轻一点。
    如果她知道姚子邑是世子,她是无法在陈王妃面前,这么自然的训子。
    这是正常人的心理。
    “不但如此,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叶文初将闻玉推去了县衙,请了鲁志杰他们在公房里说叶文初上午的发现。
    她将所有都说了一遍,总结道:“这些感觉,是可以调查证实的。”
    “但有一点我停留在猜测。就是,原先的世子是怎么死的。”叶文初问鲁志杰,因为这里只有鲁志杰是最清楚的。
    就她和闻玉所知,陈王府没有去云顶山求医。
    这让她奇怪,世子生病,居然不求神医。
    寻常老百姓都会倾家荡产风餐露宿地排队去云顶山,王府居然没有。
    “前年下半年,世子先是说风寒,后来病情越发严重,请了不少大夫看,药也吃了不少。”鲁志杰道,“本来没觉得什么,但熬过了春天,还没入夏……五月十九还是二十九,薨逝了。”
    “朝廷说派巡检来的消息,什么时候传过来的?”叶文初问沈翼。
    “削藩虽没有明着说,但消息肯定会传到这里,平顺十三年年中的时候,才是确切消息的。”
    也就说,陈王世子是在得到消息以后的几个月内突然生病,并在第二年薨逝的。
    “你的意思,陈王世子非自然死亡?”沈翼问叶文初。
    叶文初点头:“我觉得完全有可能,因为太巧了。”
    “这、这也太狠了吧,换别人的儿子,再杀了……这……”鲁志杰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这么说,姚仕英夫妻两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亲生儿子被人掉包,甚至于被人杀了?”
    叶文初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话说完,房间里大家的神色都古怪起来,沈翼靠在椅子上,看向叶文初道:“如此说,陈王世子之墓,非要验不可。”
    叶文初道:“找机会先理一理墓室什么情况。”
    鲁志杰很激动,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走来走去。
    “大人,您转悠得我头晕。”叶文初道,“您这么激动,是打算自己去盗墓吗?”
    鲁志杰道:“不是,是我想到一件事。”
    他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道:“徐东凹当时想巴结陈王,去王府想给世子看病,但没成,他连王府都没进去。”
    “后来,他退而求次之,巴结的刘兆平。”
    说起徐东凹,自从刘兆平死后,他们就没有看到他了。
    “得空,去见见徐大夫,不知道他和他嫂子过得如何。”叶文初笑着道。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沈翼讨论关于叶颂利说的有人找他洗、钱的事。
    “我正好要去找王彪,顺道聊一聊这件事。”
    四个人各自有事,聊完后就散了,沈翼去韶州找王彪,叶文初叮嘱他道:“王彪对刘兆平与对陈王的态度是不同的,我觉得你要更谨慎。”
    王彪的作用很大,如果他改变主意,又重新对忠诚陈王,那他们就危险了。
    “你也多加小心,不要再去和姚子邑接触。”沈翼也叮嘱她。
    叶文初不解:“我找他接触?就主动说了一次话!”
    “总之不要就行了。”
    沈翼说着就走了。
    叶文初莫名其妙,闻玉问她:“你主动找姚子邑干什么?”
    “我就气叶月棋,说的话也循规蹈矩。”她当时还是问的案情感受,“不过姚子邑确实不错,脾气好有原则学识也不错。”
    闻玉凝眉:“这么优秀吗?”
    叶文初点头:“客观说,我觉得很不错。”
    闻玉道:“客观说,我觉得很一般。”
    叶文初古怪地看了一眼闻玉,不想聊姚子邑了,说得她好像品味很差一样。
    “有人来了。”闻玉停下来,看着冲着这里走来的两个人,含笑道,“师弟来了,看来师父这次真的要很久才回来了。”
    叶文初冲着白通挥了挥手。
    白通今年八岁,因为是七个月早产,他的生长发育比同龄孩子都晚,瘦瘦小小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白通生得很清秀,细眉大眼,除了做事过于认真外,几乎挑不出他有什么缺点。
    白通上前来,冲着闻玉和叶文初施礼:“闻大夫,四小姐好。”
    “看看,他比我们认真多了。”叶文初问白通,“师父叮嘱你不能喊师兄师姐?”
    白通颔首。
    ------题外话------
    周末好,我又成功的裸更了,鼓掌!!!!
    白通来了,一个一点不可爱的可爱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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