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初咳咳咳咳了好几次。
    “不错,品味很好。”
    她夸赞完,就背着手溜溜达达出门了,沈翼嘶了一声,她回头问道:“怎么了?”
    “手疼。”他举着自己冻伤的手,“不小心撞桌子上了。”
    叶文初托着他的手,叹了口气:“你最近还是多养着,药呢,我帮你上。”
    “在书房。”沈翼衣一副很疼的样子,叶文初要放下来,他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虚弱地道,“特别疼。”
    仿佛这冻伤已是不能承受之痛,手腕不能自主抬起来了。
    叶文初就托着他的手出去。
    “是不是没吃饱?”沈翼把另外一只手也放在她的手里,这就成了双手都握着,虽说姿势有些奇怪,但他并不介意。
    “这就不是吃饱不吃饱的事,”叶文初道,“是会不会吐的事儿。”
    沈翼憋着笑,又觉得无奈:“我想办法提醒我娘。”
    “所以我明白了,你当初在从化吃鲁夫人做的饭菜时,为什么那么从容镇定。”叶文初都佩服他和乘风。
    沈翼笑着摇头:“那你是误会了,我吃二十年也不会习惯。吃鲁夫人的饭,纯粹是我们当时当时在占鲁大人的便宜,不得不吃。”
    没有闲钱。
    “好吧,辛苦你了。”
    两人去暖阁的炕上坐着,也没点灯,炕也没有烧。叶文初想起来军队的事:“这一次有伤亡吗?要我带着礼物去看望他们吗?”
    “要去吗?”沈翼想到那些人天天惦记他,就有些不太乐意,叶文初道,“还是去吧,我上次就说再去,但后来就食言了。”
    “这次他们立了大功,我怎么都应该去表示一下。”
    沈翼点头:“好,你看哪天合适,我陪你去。”
    叶文初点头。
    “主子!”乘风闯了进来,“街上百姓问,今年要不要耍灯会,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叶文初将沈翼的手放开,沈翼的手就悬空了,只留着她细腻的余温。
    “行啊。”沈翼和乘风道,“你去过广南东路了,不如你演舞狮吧,从明天开始,挨家挨户送对联。”
    乘风站在门口,发出尖叫:“什么?挨家挨户?还舞狮?”
    “不然你舞龙?”
    “这、这,那属下没空给您办事了。”乘风不乐意,想想就知道这差事很辛苦。
    “能者多劳。”叶文初道,“人生新体验嘛。”
    乘风瘪着嘴,吃得糖都不香了:“我明明立功了啊,还以为有奖励,搜怎么像罚我似的,我又没有做错事。”
    沈翼揉了揉眉心。
    “去上药吧。”叶文初忍着笑,背着手走在前面出了门。
    给沈翼手上涂了药,叶文初也去蹴鞠,叶老太爷在边上叮嘱叶颂利,让他小心点别伤着妹妹。
    叶颂利喊道:“知道了!”
    转眼叶颂利就被叶文初一球放倒了,他哎呦一声,揉着屁股。
    叶老太爷骂道:“你拦着干什么,她都可以射门了。”
    会宁侯盯着叶颂利,悄悄问临江王妃:“叶公子今年几岁了?”
    “二十不到。”临江王妃盯着会宁侯,“你什么意思,难道要将你女儿嫁给他?”
    会宁侯的小女儿今年二十六,刚刚和离回家。
    “人家孩子头婚,长得又体面,你就别凑热闹了。”临江王妃道,“我还想将我侄女说给他呢。”
    会宁侯咕哝着走了。
    她家门第也不高,哥哥当年读书要科考,被她连累后就去做买卖,几个侄儿倒是一直在读书,但这些年也没有科考。
    开年就可以考了,她要赶紧写信回去,让侄儿们赶紧开始考。
    再让侄女过来。她看着叶颂利,越看越喜欢。
    “二太太,”临江王妃道,“您养了个好儿子,叶家的孩子都是越看越叫人喜欢。”
    郭氏都愣了一下:“您说哪个儿子?”
    “你有几个儿子?这话说的。”临江王妃笑着道,“您且等等,我娘家侄女儿今年十八,生得不错,识字断文知书达理。”
    “等开年他们上京,见一见?”
    郭氏差点喜极而泣,没想到有一天有人夸她会养儿子,说她儿子优秀。
    “王妃娘娘,您家可是书香门第,在我这是我们真真儿高攀。”郭氏激动不已,“不怕您笑话,我心里头就想娶一个这样的儿媳。好改一改我们身上的铜臭气。”
    临江王妃摆着手:“您家可不铜臭。铜臭是卖弄,是装模作样,您这样比那些读书的先生都要坦荡。”
    郭氏被捧得心花怒放。
    但也真的期待临江王妃娘家的韩小姐来。
    叶文初他们散场回家,一家人还是吃了一顿夜宵,叶老太爷夜里不吃东西,但今晚是真的饿了。
    “你来。”叶老太爷带着叶文初去他的院子,和她说完商队的事后,就委婉地问她,“亲事,你和王爷提了吗?”
    叶文初摇头:“再等等,也不是着急的事。”
    沈翼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顾虑什么,所以不会催促她的。
    “临江王妃做饭的手艺不行,将来祖父出钱给王府请厨娘。”叶老太爷低声道。
    叶文初哈哈大笑,一边给叶老太爷按摩肩膀,一边笑着问房忠道:“您今儿吃着感觉呢?”
    “不好说。”房忠笑着道。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叶文初按时开了顺安康的门,许多等了她几日复诊的病人、想知道她近况的病人都来了。
    顺安康里挤满了人。
    中午时,袁为民来找她针灸,叶文初给她煮茶喝:“师父,您现在做戏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都是我好徒儿教导的好。”袁为民道,“要老夫说,你胆子还是大,老夫现在想想都后怕。”
    “这也得有您配合,不然我也不敢。”叶文初真心实意地道,“您和几位大人在外闹,就让卢庭下意识认为,圣上是被控制的一方。”
    “要是您不去闹,卢庭定当要进去确认的。”
    还有沈翼安排进内卫的高冈。这件事她一个人可做不成。
    “啊!”袁为民愉快地感叹了一声,靠在椅子上看着叶文初,“老夫以为,这辈子就到头了,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个小丫头。”
    救了他的命,还让他做了首辅,能在朝堂一展抱负。
    “从今儿起,老夫每一天活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上天垂怜,都是赚的。”
    叶文初道:“那您可要赚不少呢。”
    袁为民失笑。
    “小姐,舒大人来了。”八角请舒世文到后院,他看到袁为民在,也是一愣,笑着道,“老师也在。”
    叶文初给个舒世文施礼,笑着道:“舒大人怎么有空,我给您倒茶。”
    不管以前如何,这一次舒世文一直在帮袁为民打配合。
    “不喊师兄?”舒世文道,“现在倒和我客气了。”
    叶文初笑了起来,摆着手:“使不得使不得。”
    “我知你是故意恶心我的,但现在我不觉得这是恶心,挺好的。”舒世文道,“这是不是和你的医判之名一样?从一个笑话变成了人人敬佩光耀门楣?”
    “就是马兴玉都要感谢你,沾了你的光,不再是个笑话了。”
    “您这么一说,我顿时有种责任感。我也希望,将来女子们能有更多更大的生存方式和环境,而不仅仅是结婚生子,后宅消耗几十年。”叶文初道。
    舒世文喝着茶:“我虽暂时不能接受你的观念,但我尊重你。”
    叶文初明白,让男子接受这些谈何容易,不反对和尊重已经很不容易了。
    “姚先阳找到了吗?”叶文初问他。
    “没有。他和他家中的一位管事一起离开的,目前下落不明。”舒世文道,“对了,世子夫人昨晚在牢中自尽了。”
    这个世子夫人,是姚先明的妻子,姚宏的母亲。
    叶文初也喝着茶,对这样的死亡,她不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索性不去接触和了解。
    平顺十五年的腊月,很冷又很暖。暖的是,所有人头顶悬着的剑终于落到剑鞘,以及朝廷发放了过年的米面补助。
    冷的是,这一年又是雪灾。
    书院放假,姚子邑和白通以及叶满意都不用去书院。姚子邑有去处玩,叶满意和白通就来顺安康里做童工。
    “伯伯,您这个药是十六个钱,我给您少一些,您给十五个就行了。”叶满意噼里啪啦算给拿药的人看,拿药的男子笑着付了钱,道,“满意公子,不用给我看,你算账最准了。”
    叶满意应是,抱着小拳头:“我们明天也休息,祝您新年安康。”
    男子高兴的不得了。
    白通在后面捣药,闻玉从宫里回来,看见他笑着道:“怎么不用药碾?”
    “反正是打发时间。”白通放下书,看着闻玉,“师父有没有来信?要过年了,我想师父了!”
    闻玉摇头。
    其实从去年开始,师父就没有给他来过信,他说来信都是他骗叶文初和白通的。
    “师兄,我想和您聊一聊。”白通拖着凳子,坐在闻玉腿边,“师父不在,我有必要照顾你。”
    “那多谢了。你说!”闻玉给他暖着手,白通低声道,“我觉得,你需要和师姐聊一聊你们的感情。”
    闻玉神色怔了怔:“我让她苦恼了?”
    “没有没有。”白通摆着手,“师姐说,我们永远都不会是对方的苦恼和负担。”
    闻玉揉了揉白通的头,笑着道:“师兄知道了。”
    “师兄,”白通仰头看着他,“我和师姐都喜欢你!”
    闻玉叹了口气,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喜欢我。”
    “师兄!”叶文初从前堂过来,很兴奋,“王爷让我们去王府,他白罗山的朋友到京城了,我们去和他聊一聊,或许他对青岩之毒有不同的见解。”
    如果能解毒,那闻玉的腿就有救了。
    就算对方不会解毒,能给他们一点解毒的提示也行,她和闻玉两个人可以再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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