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昕淡淡一笑,并没有将这钟夸奖的话放在心上,她知道,坚持不了多久了,敌众我寡,又无支援,可能在下一个时辰,在下一刻,她就会倒在血泊之中。
    看到叶若昕不以为意,南宫制怒也只是笑笑,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柳夫人,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看的清楚,我大军已无再战之力,在下实在惭愧,现在也是无法保柳夫人了,麾下将士发现,在这代用背后,有一条小路,虽是难行,但是可以到尘关,柳夫人,现在不是磨叽的时候,你快速带着柳傲下山,从后面出去,马上赶到尘关,将此间之事,细细的与柳将军说明.....”
    还未等南宫制怒说完,叶若昕嘿然一笑,随即摇摇头,看着南宫制怒道:“南宫将军,我叶若昕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但是这个关头,我不能离去,柳傲也不能离去,因为他是柳伐的儿子,他要去面对血腥,战场之上,抛弃袍泽,岂是仁义之举!”
    南宫制怒皱皱眉,刚想说什么,叶若昕摆摆手,又沉声道:“我意已决,南宫将军勿要多言,告辞!”
    说着叶若昕便从营帐中走了出去,脸上一片冰冷,她从来都是这么倔强。
    “对不起!”
    叶若昕突然想起了柳伐,想起了这半年多的过往,她没有流泪,没有什么泪水可以流了,她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软剑,看着山下飘摇的大旗,她宛然一笑,又想起了那个雨天。
    一人,一刀,面对了整个世界!
    那是她的男人,她的宿命,她有一个敢于杀破长街,浴血雨夜的男人!
    “咚咚咚……”
    战鼓敲响,山上的兵士们都沉默着,虽然身上都有伤,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疼,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杀!”
    南宫适拔出刀来,沙哑着嗓子,指着山下的莽原士兵,眼中露出一分决绝。
    “杀!”
    他背后的士兵一同亮出兵刃,肩并着肩,整齐的站在一起,如同一排血肉长城。
    叶十七冷冷的看着山上的南宫营,眼中露出丝丝古怪,他摸了摸手中的令牌,似乎有些不忍,又有些迟疑,但是他终究还是动了,军令如山,他不能违令!
    “冲上去,敢有后退半步者,斩!”
    叶十七咬咬牙,走到最前,催动马匹,又回头看了一眼他麾下的将士,一脸肃然。
    “杀!”
    长槊一指,叶十七一马当先,走到了最前面,看着南宫营最后的一些人马,心中越发沉重。
    死了,便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轰!”
    山上南宫营的将士如同一条大龙一般,急急的冲下山来,叶十七带着他的军队也朝着南宫营无情的杀去,很快,两支军队短兵相接,又一次血的拼杀开始了。
    南宫适走在最前面,看着叶十七杀过来,他的眼中并没有一丝惧意,他父亲不惧叶十七,他南宫适也不例外。
    “死来!”
    叶十七看着这个年轻的面孔,心中隐隐有些排斥,他从面前这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就如同南宫制怒一样,他讨厌南宫适,一如讨厌南宫制怒。
    南宫适看到叶十七出手就是杀招,冷笑一声,巍然不惧的亮出了他的钢矛,叶十七的出手刁钻毒辣,阴狠之极,每一次的冲击都是朝着南宫适的要害之处,南宫适的章法如同南宫制怒一般,大起大落,大开大合,虽是有些青涩,但是并没有落入下风。
    “主母,小主人怎么办?”
    丑站在叶若昕面前,眼中有些复杂,他也是看出了叶若昕的决绝,虽是极力劝阻,但是终究叶若昕是主,他是仆人,他又怎么敢逆叶若昕的指令,他们是不怕死,但是叶若昕和柳傲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是死,也难以面对柳伐。
    叶若昕淡淡一笑,看了一眼丑,眼中也是有些复杂,她看着不远处的柳傲,眼中有些不舍,摇摇头,终于道:“罢了,你们带着傲儿速速回到尘关吧!”
    丑皱皱眉头,看着叶若昕,嘴皮子微微一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夫人,你也与我们一同去吧,若是夫人不去,我们怎么向将军交代?”
    叶若昕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看着莽原城的士兵不断冲上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仓浪一声,软剑再一次的抽了出来,看着山下的士兵,她心中的杀意也是完全的被激起。
    “怎么办?”
    其余的人看着丑,十分焦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丑摇摇头,随即咬咬牙,沉声道:“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帮南狱的弟兄杀一些敌人,你们随我保护好夫人和少爷,过一会儿将南宫将军一并带走,南宫将军若是死在这里,南狱就真的乱了!”
    其他人听到丑这么说,眼中虽有彳亍,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杀啊!”
    呜咽的号角声似乎在为这战殇哀鸣,刀剑声中,血腥刺激着每个人的心神,暴虐的杀意无边无际,所有的人都在纷争的战场上寻找着自己的对手,一波又一波的莽原士兵如同潮水一般,向山上的南宫营杀过去,不过多时,山上的兵士已是寥寥无几,甚至一眼望去,都能数的过来。
    “咳,呸!”
    一个兵士坐在山头上,背靠着一个已经冰冷的尸体,不知道是他的袍泽还是莽原的兵士,盔甲破烂,浑身是血,已经无法辨认了。
    他抓起一把雪,刚刚放在嘴里,又感觉到里面有些沙子,随即又吐了出来,他的脸色焦黑如墨,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躺坐在那里喘着粗气,麻木的看着山下的士兵,眼中闪烁着异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喝吧!”
    另一个士兵一把扔过一个皮囊,里面是冰冷的酒水,虽然军中不许喝酒,但是现在无所谓了,这些私藏的东西也无关紧要了。
    “头儿,还打么?”
    一个士兵揉了揉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那小头领咂咂嘴,喝了一口酒,还能感觉到嗓子的火热,抽抽鼻子,看了看周围,只见他身边只有几个人了,他麾下就剩下几个人了。
    “就剩这几个弟兄了么?”
    他眼神之中只有平静,没有哀伤,其余的几人没有说话,都沉默着,他突然有些烦躁,又挥挥手,皱皱眉头:“去,翻翻,还有没有活着的,娘的!”
    其余几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周围,找过来找过去,没有一个活着的。
    “打么,等这些混蛋上来么,对了,将军那里可有命令?”
    他看到果真就剩下这几个人了,打了个哈欠,真是有些累了,随即懒懒的道。
    “没有,也不知道将军怎么个情况?”
    一个士兵看到头儿打了一个哈欠,他也感觉到有些疲惫,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显得格外滑稽。
    “没消息,没消息,没消息就等着他们打上来,弄死他们,能杀几个算几个!”
    既然没有军令,他们还是要守在这里的,即便是死。
    大帐之中,南宫制怒躺在榻上,一旁是亲卫和医官,他的伤势并不是很重,但是需要好好休息,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环境让他去休息,安世贤巴不得南宫制怒马上就一命呜呼,但是南宫制怒哪有那么容易死,虽是身子愈发虚弱,但是他还是活着。
    “他们还没有攻上来么?”
    南宫制怒看了一眼亲卫,微微一笑,这段时间,他笑得次数比他这几十年都要多。
    亲卫点点头,这一次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南宫营死伤殆尽,在这大营之中,已经悄无声息,相比这两日,今天格外的安静。
    只需要一次冲锋,他们都将会面临死亡,什么安慰的话都不需要了,此时那亲卫又开口了:“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南宫制怒淡淡一笑,此时突然有些精神了,他眨眨眼睛,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烧!
    亲卫一震,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宫制怒,瞬间他又释然了,他明白南宫制怒的意思,他要烧干这数百车的粮草。
    与其留给安世贤,不如一并烧了,反正现在他们已经保不住这批粮草了。
    “是!”
    这亲卫低叹一口气,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数百车的粮草全都囤积在一处,他一脸复杂的看着这些粮草,心中突然有些恍惚,这一路走来,他们所守护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只是为何此时,他们又要亲手毁掉。
    其余的兵士围在一旁,沉默不语,他们的心情一样沉重。
    “咳,什么时候点了?”
    南宫适蹒跚的走到这亲卫身边,他也受了一些伤,脸色不是很好看。
    亲卫看到南宫适走过去,就要去搀扶,南宫适摆摆手,只是定定的看着粮草,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复杂。
    “等将军的命令吧,或许等他们再冲锋的时候,或许就是此时!”
    南宫适点点头,随即又慢慢走出去,继续朝着他应该在的岗位走过去,即便是死,他也要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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