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宅现在住的都是赵含章的人,汲渊、荀修和米策都人都住在这儿,因为赵仲舆他们都还住在宫里。
    但那是危急时刻的不得已之举,现在他们自然不好再滞留在宫中,所以一大早,府门口就热闹起来,是赵仲舆一家回来了。
    赵含章抱着被子一翻,被子半边落到地上,她努力掀开眼皮,发现眼皮太重,她便顺应心意继续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
    听荷推开门进来,“女郎,大夫人他们回来了。”
    赵含章慢悠悠睁开了眼睛,“叔祖父呢?”
    “二老太爷似乎被留在了宫里。”
    赵含章这才起身,她撑着手臂坐在床上沉思,片刻后扬唇一笑,“让荀修他们出去住,这城里空了这么多房子,只要是无主的,随便他们占,但不许破坏房子。”
    听荷应下。
    荀修等人听到命令,立即就带了人离开赵宅,开始满京城晃悠着占房子。
    昨天他就想干这事儿了,不过赵含章严令,不许他们抢占房屋,这才忍了下来,最后他偷偷带着赵二郎满京城的搜刮财物,却也只敢拿东西,不敢把房子占下来。
    今天赵含章松了口,他知道哪里的房子好,直接就带着人去占了。
    赵含章洗漱好,看了一眼听荷拿出来的衣服,她摇了摇头道:“拿甲胄来,一会儿我要进宫。”
    “是。”
    “庭涵和二郎呢?”
    “大郎君已经醒来用过早饭了,正和汲先生在议事呢,二郎君还没醒。”
    “告诉庭涵和汲先生,一会儿我们一块儿进宫去。”
    “是。”
    赵含章没有见赵济一家人,只要她不想,在赵宅多亲兵的情况下,他们还真见不到她。
    她招呼都没打一声便带着傅庭涵和汲渊进宫去了,特意留下听荷:“看好二郎的院子,既然他没醒就让他继续睡着,别让闲杂人等打搅他。”
    听荷躬身应下,“是。”
    等她进到宫里,大臣们正因为皇帝迁都的事在吵架,相比之下,赵含章上的请功折子很容易就通过了。
    因为她给底下将士请的官职全是豫州辖下的,说实话,就算没有皇帝的封赏,赵含章也能自封这些官职,上请功折,不过是让他们更加名正言顺罢了。
    再多的赏赐是没有了。
    连赵含章这个最大的功臣,皇帝除了给爵位和土地外,其他的也拿不出来,国库空空啊,现在连宫里吃用的东西都是傅祗等人凑上去支援的。
    不错,皇帝就是这么穷。
    赵含章带着汲渊和傅庭涵一出现,大殿便一静。
    赵含章客气的道:“你们继续,我只是来旁听一下,顺便问问昨日上的折子议得怎样了。”
    皇帝立即道:“你的折子没问题,朕已经批复。”
    赵含章一听,高兴起来,道:“陛下英明。”
    于是大家沉寂了一下后继续讨论迁都的事,经过一夜,想要留在洛阳的大臣越来越多,这是皇帝和苟晞都没想到的。
    苟晞一想便知道他们是舍不得在洛阳的产业,不愿意到郓城去重新开始,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指着他们骂道:“洛阳和陛下之所以两次遇险,全因你们唯利是图,优柔寡断所致。”
    他道:“洛阳无兵无权,只靠那仅剩下的几千人,能守住洛阳,能守住陛下吗?”
    傅祗道:“陛下可以封苟将军为太尉、司马,令苟将军镇守洛阳。”
    苟晞就知道他居心不良,气得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了,“你做梦!”
    洛阳现在是荒城!
    他的士兵来这里,没吃没喝,还需要兖州支援粮草,但他的后背是豫州,是豫州!
    粮草不济,这意味着,赵含章只要想,随时就能切断他和兖州的联系,来一处关门打狗,他的命脉就完全握在赵含章手中。
    除非……豫州是他的。
    苟晞目光沉沉,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豫州的重要性,兖州很重要,沟通东西,但豫州同样重要,上承洛阳、并州,下承荆州,沟通南北。
    若是豫州和兖州都在他手中……
    苟晞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也掀起眼皮看向苟晞,微微一笑,她扭头看向上方的皇帝,道:“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正被吵得头疼,也想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忙问道:“赵将军请说。”
    “臣想举荐一人为洛阳县令。”
    皇帝心中一动,这事傅祗和他说过,说起来,这还是赵含章让步苟晞的条件之一。
    他只顿了一下便道:“赵将军举荐何人?”
    “汝南西平的赵宽,”赵含章浅笑道:“此人有治理之才,性宽和,如今洛阳百废待兴,正需要这样一个善良宽和的县令,臣以为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傅祗悠悠叹息一声,这是他答应过赵含章的事,哪怕心中后悔,他此时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这时候他也分不清,皇帝到底是靠赵含章好,还是靠苟晞好了。
    今日这一场朝会又在争吵中结束,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在朝会上做决定,更大的博弈来自下面。
    赵含章一离开,傅祗就去找皇帝,语重心长地劝告道:“陛下,苟晞变了,您跟他离开,臣忧虑他会是下一个东海王啊。”
    皇帝一脸悲伤的问道:“朕还有别的选择吗?留在洛阳,一旦匈奴南下,我们能守住洛阳吗?”
    “豫州被赵含章把持,苟晞是不会冒险将后背交给她的,所以他不会来洛阳,而赵含章,”皇帝苦笑着摇头道:“在朕看来,她才是最不忠君之人,虽然她事事恭敬,态度谦卑,但您看她自两年前扬名后做的事,哪一件是真的把朕这个皇帝放在心中的?”
    傅祗沉默。
    皇帝叹息道:“朕自然知道,苟晞不同以前了,可两权相害取其轻,朕也是无奈之举。”
    傅祗瞬间像老了十岁一般。
    皇帝也悲伤的看着他,君臣两个忍不住相顾落泪。
    半晌,皇帝扯出一抹笑道:“其实朕还有一事要托付中书。”
    傅祗一听,忙道:“陛下请吩咐。”
    皇帝道:“苟晞有一句话说得极对,朕无兵无权,很难自主,所以朕想让你去长安。”
    “去长安招兵?”
    皇帝点头,低声吩咐道:“不必急着回来,长安与洛阳一样重要,南阳王没有治理之能,享着那么好的地方却不能好好待之,中书可取而代之。”
    将来,那也是他和大晋的一个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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