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水笙将剩下的半边饼子,递给了滔滔不绝的刘晏淳。
    刘晏淳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展颜一笑,“大师兄果然还是疼师弟的,师父吃么?”
    “你们饿了两顿饭了,能吃得下就吃。”
    自打穿过来,事儿又多,又费脑,陈鸢当然吃得下,一口口吃的可香。
    半个饼,不过几口就吃完了,是什么味儿她也没吃出来。
    刘晏淳看得瞠目结舌,“你刚剖了尸,手还摸了那些东西,你怎么能吃得下,还吃得这么香?”
    当然能!
    而且她还越吃越饿,毕竟半个饼根本不抵事。
    见刘晏淳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根本吃不下。
    怕他浪费粮食,想着他刚才也利用了自己,陈鸢便对他伸出了手,盯着他手里的饼勾了勾。
    “你还真是不客气。”嘴上虽埋怨,刘晏淳还是把半个饼放在了陈鸢的手上,“没见过女孩儿像你这样狼吞虎咽的。”
    要你管?!
    陈鸢瞪了他一眼,抱着饼一小口一小口的啃了起来。
    这半个饼她可不能一口闷了,吃快了根本没滋没味。
    她可是个嗜甜如命的人,这般艰苦的日子,她哪里有钱买糖吃,只能靠着淀粉在口腔里分解为麦芽糖,来尝尝甜味了。
    嚼得久一些,分解而成的麦芽糖就积累的越多,就越觉得嘴里甜了。
    这一小口,陈鸢细细的嚼着,尝到了越来越明显的甜味儿,脸上不自觉浮现了笑容。
    果然,吃糖能让她快乐。
    瞧她吃得香,一个饼都能满足成这样,刘晏淳雾霭沉沉的眸子一转,看向了想过来又忌惮着什么的李德隆。
    其他人见李菲在剖尸后,还能吃得下东西,竟是一点不服气都没有了。
    陈鸢开不了口,安静的吃饼,刘晏淳与曾仵作聊天,时不时会看她一眼。
    不止他时不时打量一眼,曾水笙也忍不住了,“李菲,你这半个饼,是要吃到天荒地老么?都吃了一个时辰了!”
    他们哪里懂,她不是在吃饼,是在吃糖。
    陈鸢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刘晏淳看着她满脸的无奈惋惜,对曾水笙道,“你不懂,这不单单是半个饼。”
    “啊,那是?”曾水笙不解了,这不就是路上他抽空买的饼么,还能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我送给她的半个饼。”刘晏淳露出一副你还太年轻的表情,“她舍不得吃,想要藏起来,但又害怕浪费了我的心意。”
    “……”
    陈鸢无语的看向自恋成狂的刘晏淳,麦芽糖瞬间失去了魔力,让她觉得一点都不甜了。
    真想把手里的饼砸给他。
    似是察觉不到陈鸢深深的怨念,刘晏淳轻触脸颊,对她好言相劝,“好好做个对南离国有贡献的仵作,不要迷恋我,我不是你能肖想的男人,痴恋只会让你变得庸俗,你应该做一个伟大的女仵作,这样,我会敬你一辈子。”
    算了,还是把饼塞到他嘴里吧!
    陈鸢嘴角抽抽,站起身就要付诸行动的时候,义庄大门被敲响。
    郑淮和严小六在义庄也干着皂班守门的老本行,打开门来,只见两个穿着墨绿色官袍、胸口补子是鹌鹑,头戴乌纱帽的官员下了轿,步伐匆匆的进了院落。
    原本坐在石桌旁品茶的曾驰,立马起身,肃整衣冠,带头迎了上去。
    “仵作曾驰见过魏县丞、葛县尉。”
    留着山羊须,高个儿的官大人伸手及时扶住了就要作揖的曾驰,“曾老无需多礼,方才收到孙阿牛带回的消息,秦典吏已经安排衙役前去捉拿疑犯,只是,今日不过半晌,竟是已找到合适的仵作学徒了?”
    “回禀魏县丞,这就是今日我在这一批人里找到的好苗子李菲。”曾仵作笑吟吟的对纠结着得怎行礼、不行礼会不会砍头的陈鸢招了招手。
    魏县丞和葛县尉惊讶的对视了一眼,“竟是个女娃娃,那验尸结果当真是她做出来的?”
    “千真万确,我们所有人都亲自看到了她的剖尸过程。”
    慑于官威,两位大人一来,就施礼退到旁边的众人,此刻面对两位大人,自是不敢撒谎,纷纷点头。
    担心两位大人因为性别原因轻视了李菲,曾仵作极力推荐道,“别看李菲年纪小,却是成长于医药世家,父亲曾是御医,两位兄长也曾在御医署做学徒,她博闻强记,看了许多验尸书籍,连刑部尚书郭大人的《洗冤录》也有涉猎,今日剖尸,丝毫不见胆怯,刀工利落,眼光犀利,将巧娘和豆子的死因,查的是一清二楚。”
    “连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也没逃过她的双眼,我觉得此女娃的功力怕是比我还要高上几分,她天生就是做仵作的料。”
    没想到曾仵作夸起人来,竟是不比刘晏淳差,说的陈鸢怪不好意思。
    她哪里是自学成才,不过是多了一世的记忆,以及学习了后世更完善更科学的验尸手段而已。
    “哦,竟是连郭大人的《洗冤录》也有涉猎,那我可要考校一番。”县尉主管验尸,仵作事关他的官途,葛济道如何能不谨慎。
    闻言,他双眼如炬望向陈鸢,“尸身上应检的项目有?”
    这是《洗冤录》卷二·验尸的内容。
    《洗冤录》哪怕在现代,仍然被现代法医医学家视为专业经典。
    陈鸢当年刚上大学,对于枯燥、专业词汇多、分类也多的专业书籍很难啃进去,初期就靠着宋慈大佬的《洗冤录》科普带入门。
    背是背的全,但……她说不了话。
    屋子里的毛笔脏了,她可不想拿。
    她看了眼地上青砖,弯腰捡了一颗石子儿,就蹲下开始写起来。
    “身上件数,正头面:有无髻子。发长、若干顶心、囟门、发际、额、两眉、两眼……”
    葛济道看得认真,然魏县丞对洗冤录不甚了解,很是疑惑,“她为何不直接背诵,多此一举在地上书写?”
    原是孙阿牛担心说多了,引得大人们生气,竟是连陈鸢是男是女,以及是个哑巴的事情都不曾泄露半分,他相信大人们见过陈鸢之后,肯定会被她的实力折服。
    不过这一趟回程,他不敢再回来义庄,而是带队去马家抓人去了。
    曾驰稍稍动脑便知道孙阿牛干了何事,尴尬一笑,还不待他开口,人群里的周典就大声回禀,“大人,这个女人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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