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港岛一反常态的阴云密布,寒风凛冽。
    西贡,白沙湾别墅,客厅里却是热火朝天,欢声笑语,所有参与了昨晚“诛仙”之战的人,全都围坐一圈,他们在打边炉,庆祝胜利。
    桌子上琳琅满目,摆满了时下最新鲜的食材,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极尽奢华。
    虽然,大家伙都是折腾了一宿没睡,不过所有人的精神都很饱满,神采奕奕。
    尤其是陆岩,更是扬眉吐气,一展胸臆。
    这次“诛仙”之战,赢得酣畅淋漓,全歼了真仙教的几名首脑,已方却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其实也不是毫无损伤,九叔手下,有20几名军装警察都受伤了,清一色骨折,都是夜魇大爷的手笔,好在没死人。
    只不过,这点损失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就连圣母病一向严重的九叔都不太在意。
    这特么可是“诛仙”啊!只伤了几个人,你特么还想咋的?
    整个过程,杜蔚国恪守的承诺,全程都没有出手,而最终决定性的一击,打爆芷脑袋的那颗雕子弹,正是陆岩射出的。
    所以,此刻,陆言表现的格外兴奋: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来港岛快半年了,就数今天过得最畅快,来,咱们干一杯!”
    话音刚落,陆岩就自顾自的仰脖把手里的大半杯白酒一口闷了。
    喝得有点太猛了,陆言忍不住咳了两声,脸色微微有点酡红。
    港岛这边的习惯,是不怎么喝白酒的,就算偶尔喝,往往也都是低度的米酒。
    只不过,今天杜蔚国他们喝的却是粤省名酒长乐烧,还是52度的高度烈酒。
    这酒贼特么够味,虽然度数高,但是却一点都不辣口,入喉蜜香幽雅,醇厚绵柔。
    这些长乐烧,都是九龙城寨掌舵人王栋之前送来的,当然是走水路运到港岛的。
    九龙城寨现在鸟枪换炮了,已经不再是港岛最混乱,最底层的贫民窟了,日子也过起来了。
    首先,城寨里有将近2万年轻男女都在赵英男旗下的各个工厂里做工,待遇优渥,旱涝保收。
    其次,城寨还守着屯门的青山码头,不仅平时能干些装卸,运输之类的活计,还养了十几条汽艇走水,又多了条财路。
    最后,城寨还有几百名最精悍,最悍勇的小伙子,在忠义堂直属的执法队里听差,有里又有面。
    要知道,九龙城寨一共就10来万人,除开部份手艺人之外,现在几乎所有年轻人都有了稳定的着落,日子自然过得红红火火。
    按照杜蔚国今时今日的权势,在港岛这一亩三分地上,绝对算是言出法随般的存在。
    别说是近在咫尺的长乐烧,就算他想天天喝陈年茅台,也是轻而易举,一句话的事。
    打了胜仗,杜蔚国今天的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笑呵呵的陪了一杯,不光是他,赵英男,兰斯洛特,甚至就连夜魇,夜璃也都跟着喝了。
    没错,这对猫狗大爷也上桌了,它们可是大功臣,自然没人会把他们当成畜生。
    “呼~”
    烈酒入喉,一条火线似的钻进肠胃,浑身瞬间变得暖洋洋的,杜蔚国惬意的呼出酒气。
    站起身,分别给陆岩他们把酒满上,最后才给自己倒上,郑重的双手端起酒杯:
    “陆岩,兰斯洛特,九叔,雷克,鹏仔,港岛是我的第二故乡,英男是我的牵挂,我已经这当成家了,而你们全都是我的家里人。
    略微顿了顿,杜蔚国环视众人,语气真挚:
    “我成天风里雨里的疲于奔命,也顾不上家里,平时全靠你们帮衬,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
    言毕,杯干。
    他这两句话说得非常质朴,但是全都是赤诚的真情实感,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了。
    无情未必真豪杰,杜蔚国此刻也不再是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煞神,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众人中,赵英男的反应最为激烈,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哽咽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最清楚杜蔚国的初心,也最了解,他是如何从名不见经传的轧钢厂保卫科干事,一步步蜕变成今天无家无国的煞神。
    个中的无奈和苦楚,赵英男是感同身受的。
    她还不是一样?执掌着整个港岛最烜赫的鲲鹏财团,富可敌国,风光无限,但是这些真是她想要的吗?
    一听这话,陆言也有点激动,眼圈泛红,把酒杯重重的墩在桌上,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说的,卫斯理,只要我陆岩还有口气,必保港岛这边的局面稳如泰山。”
    陆岩虽然微醺,但是理智清明,这个承诺的分量绝对是沉甸甸的,一诺千金。
    他看似玩世不恭,其实心中凄苦无比。
    认识杜蔚国之前,陆言成天就蹲在老街的大陆酒店,守着风雨飘摇的兄弟会左支右绌,艰难求活。
    这两年,由于杜蔚国的强势崛起,共济会不得不转移目标,无暇再继续打压兄弟会,情况才略微有所好转。
    据说,最近兄弟会正在谋划在波斯的伊斯坦布尔重新开设大陆酒店,重新出现在台前。
    陆言在港岛呆了半年多,赵英男把他当成亲哥一样推心置腹,又多次经历生死,他早就生出了归属感。
    “我岁数大了,也折腾累了,港岛挺不错的,我就打算在这养老了。”
    老帅哥兰斯洛特一贯的话不多,但是意思表达的非常清楚,他现在算是正式加入到杜蔚国麾下了。
    更有意思的是,老帅哥这两句话,是用粤语说的,虽然略显生涩,但是已经说的有模有样了。
    “卫斯理,这两年,你过得确实不容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有时候想法确实是过于迂腐了。”
    九叔也跟他碰了一下杯,还难得说了句软话,承认了自己的问题,之前彼此心中那点芥蒂瞬间烟消云散。
    雷克的酒量一般,几杯烈酒下肚,脸色已经涨红的快要滴血了,声音也有点发飘:
    “卫斯理先生,港岛有您这尊真神镇着,宵小退避,我这边唯您马首是瞻,但有差遣,绝无二话。”
    至于鹏仔,在场的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唯有他是小字辈的,甚至地位都不如夜魇,夜璃,眼下这个场面,他只能赔笑陪酒,根本就没资格说话。
    杜蔚国此时早已修炼的城府深刻,人情练达,却并没有忽略他,主动伸手,跟他碰了碰杯。
    “鹏仔,你平时东奔西跑的也没少帮忙,受累了。”
    鹏仔顿时受宠若惊,声音都哽咽了:
    “卫斯理先生,我鹏仔能有今天,全靠您的提携,以后鞍前马后,只要您一声令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哈哈哈!”
    杜蔚国意满踌躇的放声大笑,举起酒杯,语气豪迈:“来,咱们满饮此杯!”
    午后,大雨倾盆。
    欢闹的酒宴也终于结束了,一共6个人,外加一猫一狗,喝了整整2箱,24瓶52度的烈酒,绝对惊世骇俗。
    与会的所有人,几乎全都喝得酩酊大醉,各自回去休息了。
    只有杜蔚国独自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眯着眼,叼着烟,怀里抱着夜璃,脚下匍匐着夜魇。
    当然不是在凹造型,他在等客人,临近中午,酒宴正酣的时候,霍先给他打了个电话,语气挺凝重的,说有事要谈。
    其实,杜蔚国大概也能猜到霍先想找他说什么。
    由于他这只大扑棱蛾子不遗余力的煽动着翅膀,引发的山呼海啸般的蝴蝶效应。
    最近,以共济会为首的大量西方资本,开始抽离资金,结算工厂,陆续的撤离港岛。
    虽然目前还只是初现端倪,街面上没有引发出什么波动,但是这个苗头很可怕的。
    要知道,这些西方资本,抽离的可不光是工厂和资金,还有对外贸易的渠道和市场。
    港岛之所以能在二战后一飞冲天,迅速崛起,除了自由港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缘由之外。
    还因为港岛的劳动力低廉,还有完备的工业基础,是整个西方世界还有发达国家的代加工厂。
    现在,杜蔚国盘踞在港岛,他的那些仇家,共济会,旗,高丽,东瀛之类的,当然不会再继续给与资源和订单。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挠头,也不是空有蛮力就能解决的,总不能把刀子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强按牛头硬喝水吧?
    再说了,这是西方资本的保留必杀技之一,经济封锁,也叫经济制裁。
    千万别小看了这个看似钝刀子剌肉的温吞手段,20几年后,如日中天的毛熊,就是硬生生倒在这个手段下,瞬间四分五裂,一蹶不振。
    “麻痹的!这事有点难办啊~”
    正自语呢,手边茶几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杜蔚国拿起听筒:
    “好,我知道了,让他们一起进来吧。”
    片刻之后,霍先,包先,邵先,何先几位港岛富豪居然联袂而至,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杜蔚国的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些。
    简单的寒暄两句,分别落座之后,霍先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打开了话匣子。
    果然,跟杜蔚国预料的差不多,自从共济会被赵英男强势赶出港岛之后,其他资本唇亡齿寒,人人自危,有陆续离港的趋势。
    虽然街面上暂时还没有受到什么巨大的影响,看起来依然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
    但是,作为商业嗅觉最灵敏的本地豪门,这几位大佬,已经清晰感觉到了危机将至。
    霍先生的语气有些凝重:
    “卫斯理,大体情况就是这样,现在这个苗头非常危险,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得想办法救市。”
    “救市?”杜蔚国颦着眉,缓缓的呼出了烟气:
    “霍先,现在的情况就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了吗?”
    霍先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眼下,当然还没崩坏到这个地步,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咱们必须防患于未然,等事态到不可收拾的时候,那就来不及了。”
    杜蔚国知道霍先说的没错,略作思考之后,沉声说道:
    “港岛毕竟是不列颠在海外最重要的一块飞地,他们应该已经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港岛沉沦吧。”
    众人当中,霍先的地位最高,跟杜蔚国的关系也最好,还是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卫斯理,你说的没错,英方确实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香港就此消沉,见你之前,我们已经跟港督聊过了~”
    他停顿了一下,飞快的瞥了一眼杜蔚国的脸色,舔了舔嘴唇,这才斟词酌语的说道:
    “卫斯理,现在,你现在的威名太盛,做事也霸道,爆裂,很多人都心生畏惧,不敢来港岛做生意了。”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几位大佬纷纷心有戚戚的点头认同着。
    “呵呵呵~”
    听到这里,杜蔚国瞬间恍然大悟,咧嘴笑了,好家伙,这几位大佬今天是来逼宫的。
    看这架势,这特么分明是要把自己驱逐出境啊!
    想想也是,杜蔚国如今在港岛的权势实在太惊人了,基本上已经统一了所有的社团帮派,是当之无愧的地下皇帝。
    现在,他又开始强势涉足商业板块,全面开,之前李某人就被他用近乎讹诈的方式踢出了局。
    之后,共济会的在港的诸多产业,同样被赵英男恶狠狠的一口吞掉。
    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杜蔚国跟共济会之前的恩怨和龌龊,只从明面上看,就是杜蔚国仗势压人,用非常粗暴,无赖的手段,大肆侵吞别人的产业。
    再加上共济会一贯最擅长操控舆论,在他们不遗余力的宣传摸黑之下,杜蔚国在外的名声自然是臭不可闻。
    这样的营商环境,简直就是地狱,自然没人再敢来开厂做生意了,综上所述,杜蔚国成了港岛衰败的罪魁祸首。
    说一千,道一万,是他挡住了别人的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港岛这块诱人的大肥肉,杜蔚国占了太多,别说是西方资本,估计就连眼前这几位盟友,心里都生出别样的心思了。
    说来也是讽刺至极,就在刚才,大家喝着酒吃着火锅的时候,杜蔚国还信誓旦旦的说港岛就是他的家,只是片刻之后,他就要被驱逐出境了。
    想通了这些关节,杜蔚国摇摇头,敛住笑容,慢条斯理的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语气戏谑:
    “霍先,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从港岛滚出去,所有的问题都会立刻迎刃而解?”
    “呃~”
    杜蔚国的直白,让霍先的语气一窒,有些支吾的解释道:
    “卫斯理,我知道,其实你为港岛做了很多,尤其现在街面上河海清晏,夜不闭户,你更是居功至伟,只是,只是~”
    “呵~”
    东拉西扯,就是绝口不提挽留的话,杜蔚国心里猛地腾起一团无名业火,嗤笑抬手,有些粗鲁的打断他的辩解:
    “霍先,我可以马上离开港岛,我只问一个问题,是不是我现有的买卖都得关张,还有梅根也得跟我一起卷起铺盖滚蛋?”
    霍先连忙摆手:
    “不,不,怎么会呢?卫斯理,你别误会,我们今天来,并不是来逼你离开港岛的。
    至于梅根,还有你现有已经的产业,谁会动?谁敢动?我们还是一起再商量商量对策嘛?”
    “嘿~”
    杜蔚国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脸上却笑得饶有深意:
    “不用商量了,霍先,你直接代我回复港督吧,我会离开港岛,以后也不再过问港岛这边的任何事项。”
    此言一出,霍先的面色错愕,其他几个大佬也是满脸惊讶,只是他们眼底都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喜。
    之前,他们商量好的谈判底线,只是杜蔚国以后不再干涉正常的商业合作,也不再用非商业手段扩张版图而已。
    万万没想到,杜蔚国居然这么上道,直接愿意离开港岛,这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他的表情,杜蔚国自然是洞若观火,心也更沉了,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凛冽:
    “但是,之前我定的规矩,我的买卖,还有梅根,任何人也不能暗戳戳的下黑手,否则,我会回来,直接掀桌子!”
    一听这话,几个大佬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霍先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不过杜蔚国却已经起身,语气冷冷的送客道:
    “我刚才有点喝多了,这会头疼的厉害,几位大佬,我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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