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方向,一路载歌载舞,为英雄欢庆的时候,并没有人知道这片草原将要发生些什麽。
    草原人的快乐很单纯。
    而詹肆月似乎也体味到了这种单纯,他坐在帐外,双手托著下巴,望向不远的地方,排起长队蛇行前进的人们,把最後夺得魁首的达因王子,抬在轿子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四周围满了姑娘。
    那情景真的挺有趣。
    可忽然,他却觉到了一丝不安……那不安不知从何而来,他只是四下望了望,一个骑马的女子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蔡凤甜,没错,她还是蒙著面纱,目光幽幽地看向这边,但片刻之後,她便调转了马头,混入行进的队伍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詹肆月霎时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那天蔡凤甜怎麽会滑下山坡,说实话,连他都不很清楚是为什麽,因为当时的情况太古怪了……怎麽说呢,就像他误入狼群的那次,他觉得自己,明明是走在小道上的,可等回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陡峭的坡边,而蔡凤甜却在不很远的地方看著自己,那目光就跟方才的像极了……但一瞬间之後,更加不可置信的一幕便发生了,他刚刚往回迈了一步,蔡凤甜就脸色大变,然後三个黑漆漆的东西不知从哪飞了出来,其中一个还划伤了蔡凤甜的腿,她尖叫了一声,便往山坡下滑去,詹肆月飞扑过去拉她,却还是来不及,倒是跌在地上的时候摔得浑身疼痛,扭伤了脚……
    所以说,他後来会肚子痛,大多是摔的……但这件事,他却也没跟任何人提起,因为连他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三个黑漆漆的东西,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因为太快了,他始终不能确定。
    但这样的疑惑很快被另一件事打断了,他看到一个随从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去给戎易扬报告了一件事。
    黑铁回来了,领著另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车上拖著大批大批货物,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军用的。
    戎易扬只清点了一遍,就马上将它们送往干索那里,让他过目,干索看过後自是没的挑剔,给了他不少金银,还有一件漂亮皮袄,据说是用珍贵的白鹿皮缝制而成的,质地轻薄却十分保暖,戎易扬把这皮袄带回来,便拿到了詹肆月面前。
    “去把这个穿上。”
    “穿这个?”詹肆月有些摸不著头脑,“天气已经暖和了,用不著穿了。”
    戎易扬却笑:“你穿上就对了,往北边走可还冷著呢。”
    “北边?”
    “是啊。”戎易扬点点头,“我说话算数的,你不是想去波斯集市看看吗,我今天带你去。”
    “波斯集市……你说,真的?!”
    詹肆月这才想起来,刚到厥族的时候,自己是说过这些来著,只是这日子久了,他都忘了,却没想到戎易扬还记著……
    一时间,心里倒是很感动,赶忙回去套上皮袄,出来的时候,见戎易扬已经备好了一匹马,便自觉地爬到马背上,二人一同奔入了广阔的草原。
    草原……草原……草原是多麽迷人的地方,尤其在四月,在春天,什麽都是新生的,什麽都是刚刚开始……
    放眼望去,嫩绿的原野中,时时有羚羊跳跃的身影,它们奔向最近的一处水洼,在那里,小羚羊也会喝到出生後的第一口水,还有那麽多叫不上名字的小鸟,都聚在水边,梳洗著沾满尘土的羽毛,之後,它们会重新飞上蓝天,继续自己的旅途……而牧牛人驱赶的牛群中,也多了不少笨拙而蹒跚的小东西,它们寸步不离地跟在母亲身後,似乎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詹肆月微笑地看著这些,慢慢地,心也被柔软了似的,每一次地跳动,都让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地融入过……这孕育著新生的天地……他们却是在相互呼应著……这让他,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然而,这样的春意,也并未润泽到所有地方,当他们一路北上,并在黄昏时分遇到了几位裹著头巾的波斯人时,詹肆月才惊觉,身上的皮袄,起了多大的作用。
    这里果然还很冷,干燥的空气中漂浮著一层黄色的沙土,很容易就会进到眼睛里,但即便这样,每当有风吹来的时候,还是会有更多的沙土被卷起来,漫飞舞……
    所以,他们到了集市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买了两顶可以阻挡风沙的帽子。那帽子的形状很是特别,圆圆的顶,还带著长长的围巾,围上以後就只露出两只眼睛来,风沙就被遮挡得差不多了。
    但这帽子不算最怪的,集市上还有更多稀奇玩意儿,詹肆月看那个都觉好玩,拿起来左看右看,那些买东西的波斯人就劝他买,但是叽里呱啦的,他全听不懂,最後就是,人家伸几根手指,他就给几两银子……
    不过,这里面有的东西还真是贵,他看了一柄小弯刀,还没有手掌长呢,那翘胡子老头就敢要他二十两,他二话不说就把那小刀扔了回去,还跟烫到了手似的甩了好多下,暗骂一声,奸商……但他这边扔回去,那边就被戎易扬给拿了回来。
    “这刀还不错,喜欢就拿著吧,也能防防身。”
    防身……防你个大头鬼,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啊!拿二十两银子来防身……大少爷,你还真是阔气!
    詹肆月小时候是穷惯了,这时候不免觉得戎易扬奢侈,恨恨地瞪了他几眼,才拔出那小刀瞧了瞧。银色的刀锋闪闪发亮,看著倒是挺锋利,可比他家里那种一两钱一把的大柴刀,到底好在了哪里,他还真看不出来……
    奢侈奢侈啊,但左右一想,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有什麽好心疼,便又释怀了,愉快地将那小刀藏进袖口中,跟著戎易扬继续游逛。而戎易扬今天也很有耐心,他说想去哪就带他去哪,他说想买什麽就给他买什麽,没发一下脾气,也没嫌他事多,最後还带他吃了一顿波斯美味,香得他直想把一桌子的东西全塞进肚子里……直到从那饭馆出来,撑得走不动路了,还不停打嗝,才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吃多了。
    而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夜市里的人们打著各种模样的灯,也有人吆喝著卖这东西,但戎易扬却没去买,他心里想著一些事,默默握住了詹肆月的手,詹肆月也仿佛感觉到了什麽似的,安静了下来。
    於是,两人就那麽肩并肩,慢慢地走著,穿过那些明明暗暗,穿过那些影影绰绰,消失在嘻闹的人群中……
    直到戎易扬忽然放慢脚步,詹肆月才开口,轻轻问道。
    “就是这里?”
    戎易扬十分惊讶,扭头看著他。
    “你……怎麽……”
    “呵,你说有时间才会带我来,可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时间。”詹肆月笑了笑,低下头去,“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总觉得,像有什麽大事要发生……黑铁大哥不是回来了吗,还带了那麽多没有见过的人……你还把刀枪卖给干索了吧,可他们是要跟中原打仗的,你怎麽会那麽做……不会的,所以,你肯定有什麽打算吧?”
    这样说完,詹肆月便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著戎易扬,好像在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看,我能猜到你在想些什麽……而戎易扬也是真的没想有到,他能说得这样头头是道,半晌,才点了下头。
    “是,我……”
    “停!别说!”但詹肆月却一下堵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别跟我说你要去打打杀杀,最烦这个……哎,反正我现在就是个累赘,既帮不上忙,自己又没法离开,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但想了想,还是问,“要等多久呢?”
    “不好说,最少一个月吧。”戎易扬沈吟道。
    “嗯。”詹肆月点点头,“一个月以後,我肚子都这麽大了吧?”
    他在自己腰上夸张地比划了一下,看到戎易扬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便转身走了几步,走向一座灰白色的小土房。
    “嗯?这房子还真小啊!”
    他上前推开房门,吱呦的一声响,月光便将狭小的房内照得通亮,陈设也是一览无遗,然後,他又走去隔间看了看,还是一样的小。
    “比我在老家时,跟阿兰住的房子还小呢。”詹肆月笑道。
    “这里生意人多,常住的人少,房子都小。”戎易扬是跟在他後面进来的,转身掩了门,房间里就暗了下来。
    “有蜡烛吗?”詹肆月四处摸了摸,却没找到任何可以照亮的东西,“刚才应该买几只蜡烛的吧……那种灯也可以呀!哎,真是失算。”
    “我去买吧。”黑暗中,戎易扬的声音响起。
    “算了算了,”詹肆月却不让他去,“也不早了,直接睡觉就行了。”说著,又四处摸了摸,笑起来,“嘿嘿,还好,被褥是有的,水缸里也有水。”
    “我提前让人准备的,只是有些小物件没来得及备齐。”
    “挺好的了,反正我也不是仔细的人。”说著,倒在床上。
    “那……你就睡吧。”戎易扬便道。
    “什麽?你不睡啊!”
    “我现在就得往回赶。”
    “什麽嘛……”詹肆月重又坐起来,撅起嘴嘟囔了一句,有点生起气来,“算了,走就走吧,真是的!”
    “那我就走了。”说著,戎易扬打开门就要往外走。
    “诶,等等!”詹肆月却又叫住他,半天,蹭到他跟前,有点脸红起来,“你……就这麽走啦……多少天见不到的……你也不想抱抱我、亲亲我?”
    “呵……”
    戎易扬一时忍不住笑,伸手把詹肆月揽进怀里,亲了亲他光滑的额头,又低头,在黑暗中找到他早就微微嘟起的嘴唇,含住,轻轻地吮吸,詹肆月则闭著眼睛,一动不动地让他亲,简直像只献祭的小羊羔,没有比这再乖顺的时候了。
    而等到这一吻结束的时候,戎易扬便捧起他的脸,低声地问。
    “这样可以了吗?”
    詹肆月还是十分不满意的样子,脸埋在他的胸口上,晃来晃去,闷闷地说。
    “太敷衍了……不过……算了,万一亲得太火热,引起你乱七八糟的遐想,做事也不能专心就不好了……被砍个一刀两刀的,还要怪我了。”
    “是……”戎易扬微笑著点了点头,“我会专心,不让他们的刀砍到我。”
    “嗯。”
    “那还有呢?”
    “还有……”詹肆月微微仰起头,瞅了戎易扬半天,才扁起嘴,说:“你的混蛋儿子刚刚踹了我一脚……”
    旺夫命 28
    战鼓一鸣,君策马去我独留,三十日相约,实太久,三更不待,我心已焦,开门,东方不露白,冷夜长长如愁思……门槛上等。
    独自坐在冰凉的门槛上,詹肆月从未品味过这般焦躁又寂寥的滋味,是等待、等待啊……可等待明明才刚开始,他就已经够了!
    每每想到戎易扬是在战场,也许会受伤,也许会经历生死考验,他就觉得无比恐惧,忍不住就去祈祷,求上天,求所有的神,能把他最爱的人完完整整地送还给他……
    但他总不会忧愁太久,只要想起方才那片刻的温馨,犹如暖暖的火焰一般……戎易扬的怀抱,戎易扬的亲吻,乃至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他已经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却还有什麽不满足?
    足矣!
    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便歪著头,痴痴地笑起来……
    只是,他自我陶醉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就因为突发的状况而警觉起来。
    洁白的月光下,他可以清楚看到对面屋檐下站著一个人影,那个轮廓,他非常熟悉……
    “是谁?”他站了起来,向那人影发问。
    那人影也终於走了出来,一直来到他面前,手里拎著一个包裹,还牵了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顾、顾前辈?!”他惊讶至极。
    “是……”顾朗缓缓点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萧瑟,“肆月,顾前辈要叨扰你一段日子了,你……不会介意吧?”
    詹肆月望著他,那深黑的眸子在夜色中却显得暗淡无光,仿佛只是充满了无尽的彷徨、茫然与脆弱,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似的。
    於是,他什麽也没说,只将这可怜巴巴的父女三人迎进了门。
    “炉火燃著呢,就是没有灯……”他摸索著,把累坏了的小姐妹安顿在床上,自己却重新坐在门槛上,“顾前辈,您怎麽来了呢?”
    “我是一路跟著你们来的……方才就到了,却不好意思敲这个门。”顾朗亦靠在门边,慢慢地说著。
    跟著……我们?
    詹肆月便是再没心机,也觉到了这话中的古怪,忍不住回头,不解又不安地看了看顾朗。
    “顾前辈……做事……我还真是不明白。”
    但顾朗看著他的神情,却笑了起来:“呵,你担心什麽呢,我只是逃跑啊……你夫君要把干索的老窝抄了,我思来想去,也只有……”
    又一次地弃主而逃了……
    顾朗的笑消失了,詹肆月也转回头来,默默地叹了一声。
    大概,害顾前辈狼狈如此的,正是一直帮戎易扬欺瞒他的自己吧……只是,他又不懂,顾前辈明明不像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却为何要逃?
    “可能,你也瞧不起我了吧?”然,顾朗望著门外的眼神,却有著无人能解的落寞。
    詹肆月只是低下头,轻轻地说:“顾前辈,对不起您的是我们,是我们骗了您。”
    但这话,并不能给顾朗的平静神情增添一丝波澜,他仿佛早就料定了一切似的,淡淡开口。
    “说什麽对不起呢,错的一直都是我啊……明明早有疑虑,却还是……不,我不是对你们失去戒心,而是……我可能从来就没有为厥族尽心的打算吧!我的国早就亡了,世人也都唾弃我,我也不知,我该尽心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他目光呆然地摇了摇头,却又向詹肆月问道,“你们又是在为谁尽心呢?中原朝廷吗?”
    “我们……”
    詹肆月略微犹疑,他知道现在不管说什麽,其实都已经没所谓了,况且,他看著顾朗失望的样子,心里也难过得很,於是,便点了点头。
    “他是三王戎海的儿子。”
    “呵,原来如此!”顾朗仰头叹了一声,“中原那些将领,我唯独就没见过他了吧……二十三四的年纪,英雄出少年啊!”
    詹肆月万万没想到,顾朗居然还夸赞起了戎易扬,真有些失措。
    “那你呢?”顾朗却又问他,“你又是怎麽样的来头?”
    “我?”詹肆月略微羞赧地嘟囔著,“我就是您看到的样子啊,我去年才离开并族老家,在他们家,还来得及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被拎到这里受罪了……现在还有了他的孩子,还不知道今後会怎样呢。”
    詹肆月说著,便抱怨了两句,顾朗瞧著他老实说话的样子,便忍不住戏谑他。
    “肆月,你也真是个没头脑的呀,就不怕我真的拿你去要挟戎易扬吗?”
    拿我……去要挟他?
    一瞬间,詹肆月确实有些紧张,他怕自己成为戎易扬的累赘,更怕腹中的孩子会受到威胁,但转念一想……他却又安定了下来。
    “顾前辈不会那麽做的,我知道,就算您对我做得出那样的事,但是对它……”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顾前辈其实挺心软的,尤其是对小孩子……绝对不会错。”
    而此时,一直策马急奔的戎易扬也终於赶了回去,白鹤延出来迎他,直接将他带到了一处僻静的草丛,那里有著隐隐约约火光,和一支集结在此的队伍。
    戎易扬将之逡视了一遍。组成这队伍的将士们,一半是半年前就随他来了的,而另一半则是刚从卢青的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但无论他们来自哪里,却都是军中的精悍力量,个个都有著不凡的身手,和拼杀战场的勇气……只是此时,他们都穿著灰色的布衣布裤,单单是看一眼,绝不会看出与一般的随从、仆役有什麽区别。
    “很好。”
    戎易扬满意地点头,下令,让将士们化整为零,在夜色中混入厥族人的欢庆队伍,随著他们一同游走,最後便会来到干索大营,等待最後的酒宴……
    这将是终结中原与厥族之间的战事的酒宴,胜利到底会属於哪一边?
    戎易扬胜券在握,但即便是这样,也不会诸事顺利,意外的情况总是难以避免……
    他看著将士们逐个出发的时候,黑铁才匆忙跑来,向他说明了一件事。
    “少爷,那个、那个国师不见了,他本来是与我们同行的,可是进了厥族领地以後,就忽然不见了踪影!”
    “什麽?!国师?!”戎易扬惊讶万分。
    盘龙先生来了吗,我竟一点都不知道这事?!
    他有些急怒起来,冲黑铁喊了一声:“你怎麽不早说?!”
    呵,这要是把国师弄丢了,我可赔不起啊!
    “我、我……我发现,想向您报告时,您不在啊……”黑铁那麽大个子,却也惴惴不安起来,“要不,我派人去找找?”
    “不行。”戎易扬断然否决,“现在要集中力量对付干索……要找,也是之後再说了!”
    “那、那万一国师是被厥族人劫走了……可怎麽办?”黑铁抓著脑袋问。
    “那便更不能耽搁了。”白鹤延开口,说了一句,“少爷,我们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干索,让他们来不及作任何反应!”
    戎易扬颇为赞同地点头。
    “就这麽办吧,这里交给你们负责,务必在天亮前让所有将士赶到干索大营。”
    “是!”
    那二人齐声应了,转身离去,戎易扬却不由轻叹一声。
    盘龙先生为何不声不响地来了厥族,他还真是猜不透……不过,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了,而是望望天色,快步地走开。
    他要尽快回到驻地去,因为,他还在担心著另一件事……
    ========================================================
    兔子的尾巴一点点今天更得好短小啊嚎叫~~~~~~~~~
    於是跨上马背,便朝著驻地所在的西南向飞奔而去。
    可刚走了不到一刻,他却又猛地勒住了马缰,立在黧黑一片的旷野中,眼观耳闻……头顶是运行诡秘的星辰,耳边是细微难辨的响动。
    他微微眯了眼,嘴角上扬。
    “是谁在搞名堂,赶快现身吧,戎某无暇与你消磨时间!”
    而此话一出,旁边的草丛中果然传出了一阵骚动,戎易扬扭头看去,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走了出来。
    “是你们?”
    冷冷盯视这二人,戎易扬多少感到了吃惊……但又不仅仅是吃惊,早就存於胸中的迷雾沈淀了下去,显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真实,却也验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
    想不到,竟真的是……
    一时间,他也有些五味杂陈的感慨,想到那女子曾经温柔善良的模样,不禁沈默了。
    然,他的沈默却叫那边的女子愉悦了起来,头一歪,就靠住了身边男人的肩膀,娇声道:“哎呀,想不到第一次与达因王子幽会,就被易扬哥哥撞见了呢!”
    幽会?戎易扬可怎麽看这二人,也不像是能幽会在一起的,尤其是那位王子……
    他静默了片刻,沈声道:“甜儿,你的说辞,我可无法相信……还是实话说吧,你们在这里,到底想干什麽?”
    “哈,你问我们想干什麽?!”
    蔡凤甜却忽然大笑起来,然後整个身体都倒在达因身上,就像有意做给戎易扬看似的,姣颠道:“这不是很明显吗?王子喜欢我,想要我……怎麽,难道易扬哥哥要亲眼看到才信吗……”说著,她用纤细的手指轻抚达因粗犷的面孔,可看向戎易扬的眼神,却有著泄恨似的凶狠,“王子确实很好呢,要比你要好上百倍、千倍!”
    说完这番话,蔡凤甜就觉得痛快非常,至於那一言一行中,到底泄露了多少嫉恨的感情……她根本不在乎,反正它们早就注定无妄!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也不想再扮演善良的角色……这个人明明就是属於她的呀,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就算一切都被夺走了,他也会是属於自己的!
    这次她要紧紧握住,一定会紧紧握住……
    然,她本该是看得清楚的,其实一切,都已经晚了。错过的事,便无法挽回,错过的人,也早就不再回首,戎易扬给予她的回应,只能是叫人失望的,平淡。
    “甜儿,何必再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呢,你与谁幽会便是你的自由,我只想知道,你对我,对肆月用这个的原因。”(总觉得这是戎小攻第一次好好得把月月的名字说出来呢)
    他说著,慢慢从袖口里掏出一样东西,乌黑的,却在月光下,闪出幽幽的寒光。
    “这是什麽,你该清楚吧?”
    “我怎麽知道?”蔡凤甜目光闪烁了一下,却矢口否认,“我从没见过这东西!”
    没见过?
    戎易扬的目光冷下来,看著她:“这上面可还沾著你的血,你却说没见过?”
    “……”蔡凤甜只是不语。
    “呵。”戎易扬却笑了,倒有些佩服她的执拗,“也罢,我便来告诉你吧,甜儿!这东西叫冥玄铁,是用一种极为罕见的磁石打造的,古书有载,冥玄铁剑伤人,七日血流不止……甜儿,你的伤势,现下又如何?”
    蔡凤甜不自觉地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小腿,那里的伤口确实还没有愈合。
    “不过说到现今,用冥玄铁炼阵的人也不少,三块这样的石头……”戎易扬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便可以组成一个简单的阵势,阵中的一切都会受到磁石的影响,方位会发生偏移……就像今晚一样,我本是要往西南去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正西方……”他顿了顿,“不过,这也都是小伎俩而已,将这石头用得最精妙的,还应属十年前,南无国的一位军士,他可以巧妙地用十三块冥玄铁组成一个庞大的阵势,将数万大军困在其中……而这位军士,却正是顾朗……”戎易扬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转而看向蔡凤甜,问了一句,“甜儿,这冥玄铁,你到底偷了多少?”
    “偷?不是偷!”
    不想的是,听到他如此问话的蔡凤甜,却忽而厉声尖叫起来,却也间接承认了戎易扬之前的质问。
    “我没有偷!一共九块铁石,都是我换来的!换来的!”蔡凤甜绝不容许自己被挂上“偷盗”的名号,因而激动异常。
    “换来的?”戎易扬却不免疑惑。
    “是啊!”蔡凤甜大声道,豁出去了似的,转身看向身後的达因,“王子殿下,您也该说句话了吧,这可是咱们两个人的交易!”
    交易……想到与蔡凤甜之间的约定,达因犹如鹰一般的眼眸,才第一次正视了戎易扬。
    “是我给她的。”他道,“因为她说,有办法让朗留在我身边,所以我把这个给她,并且,和她一同来到这里。”
    “然後呢,她让你在这里杀了我?”戎易扬嗤笑一声。
    “不!”蔡凤甜却摇头,“甜儿怎麽可能杀了易扬哥哥呢,甜儿是要救你啊!”
    “救我?”
    “没错。”蔡凤甜挑起唇角,笑得有点诡异,“我要救你,是因为你的计划已经败露了,干索会杀掉你们所有的人。”
    计划败露?戎易扬这回是真的觉得好笑,问道:“你倒知道我有什麽计划?”
    “当然了!”蔡凤甜信心满满地肯定,“你们要在今晚攻打干索的大营,不是吗?”
    这一刹那,戎易扬的心才沈了下去,犹如直直落入了万丈深渊……他万万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会被敌方窥到了真实意图!
    可是……又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飞快地思索著,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干索已经开始布兵了,就等著你去,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将你留在这里的呀,易扬哥哥!”
    “哼,我没有什麽计划,也不打算任由别人摆布!”
    不管怎样,戎易扬可不打算就此放弃!
    再看看天色,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若蔡凤甜的话是真的,他也只有提前进攻了!
    “啊,我就知道易扬哥哥不会听我的,所以,才会叫王子一同来的啊!”蔡凤甜却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侧身看了达因一眼,“王子殿下,一切可就交给你咯,我也该去与嫂嫂聊聊了……哦……对了对了,千万别伤到易扬哥哥呀!”
    这样说完,蔡凤甜就笑嘻嘻地离开了,而达因则将二指放在口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於是,漆黑的旷野中,就传出了此起彼伏的狼鸣声……
    旺夫命 29(修)
    看著那窈窕的背影愈走愈远,最後消失在夜色之中,而从那夜色中走出来的,却是一只只强壮的野狼……
    戎易扬不愿与这些野兽耽搁时间,屡次想突围出去,却都不成功。
    这些野兽也专门与他兜圈子似的,并不想拿他果腹,只是不让他走,每每作势扑过来,却只是惊吓他的坐骑,让这匹勇敢的战马也慌不择路了,然而又无路可逃……
    戎易扬曾尝试过这些东西的纠缠不休,也知道它们的厉害,若真想闯出去,必然会费些功夫,然而……
    他望了望天色,时间却不会等他。
    “我看你还是别费功夫了!”
    正烦躁著,达因却在那边开口:“这些家夥都听我的,我让它们围困你,你今晚就别指望走得出去!”说著,他走到一只样貌丑陋的公狼旁边,用力揉了揉那顶著伤疤的大脑袋,目露凶光,“几个月前你曾砍伤它,我若不制止,你信不信它第一个扑上去撕碎你?!”
    达因刻意说出威吓的言语,就是想让戎易扬老实一点,但戎易扬又岂是容易被吓倒的主?他反而笑得愈发轻松起来,唯独是忆起几个月前的经历,詹肆月之所以误入狼群,却也是一个恶毒的陷阱……
    “信,当然信了!”他也不由得刻薄起来,“王子殿下善与狐狼为友嘛,野兽会听命与你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稀奇!”
    若不是有所克制,他大概会直接挥剑……但就算如此,他也是高估了达因,这位凶悍却很老实的厥族年轻人不仅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反而还十分认同似的,直言道:“狐狼确是我达因的朋友,它们可比你们中原人可信多了!”
    哼,愚蠢至极!
    但这愚蠢却也是一道壁垒,使得戎易心里的怒火不得发泄,积蓄得更旺,但他也明白,此时更加不可急躁。
    於是他挑起眉头,仔细望著达因。
    这位王子是个老实人啊,他的眼神虽是凶猛无比,却也不掺一丝狡诈,果真就如那些野狼一样,眼睛里说的,便就是它们真实的渴望,而那种渴望……又让他有机可乘!
    如此想来,戎易扬的心中豁然亮了,主意自然也生了出来。
    “听王子殿下这麽一说,在下倒是真的走不了了?”他微微一笑,竟跃下马被,缓步朝著达因走去,“也罢,我便也不费那功夫了,随它去吧!”
    可达因瞧他陡然改变了态度,却是满腹狐疑。
    “你又想干什麽?耍什麽花样?!”
    “没什麽。”
    戎易扬晃晃头,依旧走了过去,那匹丑陋的公狼立刻向他呲牙,发出了低哑的吼声,正如达因所说,想要扑上来撕碎他!
    但他并不畏惧,只是神色淡然地向达因提出了一个建议。
    “王子殿下若是不介意,我们不妨聊聊。”
    “跟你有什麽可聊的?!”达因吼道,眼睛里射出的光,与那匹狼极为相似,充满了敌视与不信任的意味。
    戎易扬看著他的眼,思忖了一下。
    “不如就聊……顾前辈吧,如何?”
    ……
    “顾前辈……顾前辈?”看到对面的人一径端著饭碗发呆,詹肆月忍不住出声唤道,“您发什麽愣呢,饭菜不合口呀?”
    “啊……不。”顾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抬起头,却笑得有点勉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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