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陈茂闯的经历,苏哲就算看出眼前这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卷有问题,也克制自己想表达的**。
    钱老不是陈茂闯,出入有警卫兵跟着,之前在军区,后来调到省部任职。拿枪杆子出身的人,脾气火爆,若有说错话,苏哲小命是分分钟不保。
    不过钱老既然问道,苏哲亦不好不接话。
    搔搔头说:“古董鉴赏,我只略懂皮毛,就不在各位面前再献丑了。”
    钱老没说话,站在右手边的陈茂闯鼻子哼声道:“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不是每次都能够蒙到的。真乱说,可是贻笑大方了。”
    苏哲撇撇嘴,这家伙敢情是以与杠上了。不过是反驳他一次观点,而且后面花瓶摔碎,证明他的观点,用不用记仇这么久。
    看来肚子里能撑船这种胸襟,不是人人都拥有。
    幸好苏哲同样没那么大度,听到陈茂闯话里带讽,想了下带着谦逊的语气说:“陈理事长在古董鉴定这方面造诣我可是比不上的,小子不知所畏,想请问下陈理事长,这副字卷是真迹吗?”
    陈茂闯冷笑起来:“就说你刚才不过是蒙对的,我告诉你,这的确是洪年三十三年的真迹。”抓到可以找回面子的机会,陈茂闯自然不会放过。
    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接着说,“小子,我告诉你,从这个字卷就可以看出用的这是皮纸。小子,皮纸你知不知道,这可不是现代使用的那种皮纸。”
    苏哲听过古时书写用的纸张有藏经纸、竹纸、皮纸、白棉纸等很多种类,不过真让他说出个究竟所以来,确实说不上。
    陈茂闯见苏哲说不上,更加得意,介绍着,“这副字卷用的皮纸是用楮树和桑树皮造成的,最开始生产是在唐代,因为坚韧、抗蛀强,比一般麻纸要光滑洁白,生产起来成本很高,在当时,一般是重要的图书才会使用,而且当时皮纸还是明代的官方用纸。”
    不得不说,陈茂闯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能将这些东西说得条条是道,没有多年的经历的确是办不到。钱老等人听了陈茂闯话,都微微点头。
    “虽然经过几个朝代的累积,这副字卷周边经过不少修复,但是它最原始地方还保留着。所以,这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能保留到今日这个形态,可谓是不可多的字卷。所以这必定是洪武三十三年的真迹。”
    陈茂闯说完,绻着手在胸前,想看看苏哲有什么表现。心里冷哼着:“小子,想跟我比鉴赏古董的本事,你还嫩着点。”他已经做好在苏哲没话说时,继续再对他训斥。
    那件青花釉里红花瓶如果是其他人开口,陈茂闯不会如此针锋相对。不管玩古董多少年,总会有看漏眼的。但是苏哲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连毛都没长齐,凭什么能将他比下去。
    比专业知识,苏哲真不敢与陈茂闯比。听他说话,一时半会不知该怎么接话说。他知道问题所在,只是不知道钱老是什么态度。
    想了下,苏哲还是让陈茂闯继续得意,反正他今天过来是想开眼界,没想过争强好胜。
    钱老一直没表态,敛着手旁在字卷的头端。留意着苏哲的表情,脸上露出老年人慈祥的笑容。
    “小伙子,我刚才听你分析那件青花釉里红讲得头头是道,想必历史知识不差吧。”
    钱老问话,苏哲不能怠慢,连忙接话不敢妄自菲薄:“钱老过夸了,刚好高中时期,老师讲到明代的历史,感到有兴趣,就多听几节课。”
    钱老微微一哂:“既然你自己都承认明代的历史不差,这件字卷是洪武三十三年的,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看法吧。”
    苏哲愣了下,姜还是老得辣,这样子都让钱老给把他摆上台了。看到大家的目光在落在自己身上,苏哲想到陈茂闯屡次言语讽刺,也想出一口恶气。如今钱老又开头,唯有硬着头皮上了。
    在落款的位置端详几秒,苏哲胸有成竹说道:“按我看来,这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手抄本是洪武三十三年的真迹,又可以说不是。”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忍不住骚动起来。钱老眉头亦是皱了下,有点不明白苏哲这番话。李全虽然是个生意人,平时接解的几乎是珠宝石头,肚子也不是一点墨水都没。他悄悄捅了下苏哲说:“老弟,你这话很矛盾,让人费解呀。”
    苏哲只是轻笑下,没回答李全的话。
    陈茂闯抓住机会,笑着讥诮道:“又是又不是,这次自相矛盾的话,就连我正在读幼儿园的孙子都说不出来。小子,刚才就跟你说了,不懂不要装懂。”
    苏哲瞧着陈茂闯的嘴脸,面无表情的说道:“陈理事长,既然你是古玩的行家,相必历史不差。”
    陈茂闯脸向上扬了扬,毫无谦逊,肯定了苏哲的话。
    苏哲冷笑道:“那我就要问下陈理事长,洪武三十三岁是谁当皇帝?”
    陈茂闯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旁边几个人道:“我看这小子真是糊涂了,洪武三十三年,谁不知道是朱元璋......”
    “陈理事长,我看你才是糊涂了吧,洪武三十三年那时朱元璋都挂了几年了。”高刚冷冷的打断陈茂闯的话。
    陈茂闯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张着嘴大笑,突然就愣下,接着就红起来。
    苏哲没去理会陈茂闯的丰富表情,接着高刚的话说:“高店长说得不错,其实朱元璋在位的历史是在洪武三十一年。”
    稍顿片刻,苏哲扫了在场的人淡然说,“在场几位鉴赏古董的造诣自然在小子之上,历史知识肯定也不差。想必大家都知道,朱元璋在建立明朝不久,立了长子朱标为太子。可惜,朱标没皇帝命,在洪武二十五岁就挂了,于是朱元璋立朱标的儿子朱允炆为皇太孙。如大家知道的历史,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去世,朱允炆继承帝位。”
    再次丢颜面,陈茂闯涨红脸,不服道:“虽说朱允炆接了班,但是朱允炆只当了几年皇帝,最后由燕王朱棣继任。朱允炆当皇帝那几年,史上是以洪武三十二年到三十五年延续。”
    苏哲冷冷一笑,声音略沉:“陈理事长,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朱允炆继承皇位,史称建文帝,你觉得新任皇帝的年号会追随着上一任皇帝吗?洪武三十二年到三十五年,那个是燕王朱棣当上皇位后,不承认建文这个年号的存在,让人改的。”
    “胡.......”接下来的“说”字陈茂闯没说出口,卡在喉咙里,突然急速咳嗽起来。
    苏哲的话,在场的几位都听明白,史书都是后人记录下来的,而且还是在继任者的意志下记录,就算是正史都有偏差。
    陈茂闯自诩鉴赏能力很好,苏哲这是对他煽了一巴掌。
    钱老这时再看苏哲,眼里露出赞赏。现在的年轻人,大部人沉迷于网络游戏,花天酒地,像苏哲这个年纪对历史有这般掌握的并不多。
    钱老眯着眼想了下问道:“小伙子,那你刚才说这是洪武三十三年的真迹,又不是,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钱老心里有答案,不是很肯定。这副字卷他找不少人看过,均认为是真迹,但是苏哲刚刚的话又想到他忽略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面对钱老,苏哲收回咄咄逼人的语气,尊敬道:“钱老,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钱老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苏哲沉吟一会,思清理绪道:“从字卷用的皮纸,无遗是明代真迹。但是我个人就有个疑惑,如果是洪武三十三年,按道理那时候应该是建文二年。抄写《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肯定不会犯糊涂的落款这个年号。”
    说到糊涂两字时,苏哲故意看了眼陈茂闯,后者鼻子冷哼一下,别过脸望向其它地方。
    苏哲心里好笑,嘴里接着说,“有两种解释,一种情况是这是在朱棣登基后,因为他不承认建文年的存在,当朝的人在抄录过后,故意填上这年号,为了示忠心;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为了避免麻烦,将原来的落款覆盖掉,改成洪武三十三年。”
    停了一会,苏哲抬起头看了众眼一眼说:“我比较偏向于第二种,而且猜测,在洪武三十三年的下面,有曾经修补过的‘明建文”这几个字数。”
    这次连钱老都惊讶起来,连忙走到落款的地方仔细瞧起来。
    熟知历史的都知道,朱棣发动了有名的“靖难之役”,夺得皇位。最后还将宫里与建文有关的文档都销毁,所以世上留传下有“建文”款的字画和字卷以及其他陶器有此落款的东西很少。
    如果是“明建文”落款,那其中的意义比“洪武三十三”的意义要大很多,而且极为珍贵。
    不过在肉眼的观看下,看不出什么来。金大班搬出一套精准放大仪器,小心的将字卷放下去。每个人都想亲眼证实是不是真像苏哲说的那样,里面会藏着秘密。但这字卷是钱老的,自然是他第一个看。
    钱老俯下身看了好一会才离身,缓声叹道:“真没想到,这副字卷我到手这么多年,今日还有这样重大的发现,不枉我今天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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