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节节胜利,锋芒直指奉天,新民亦在日军所图。腊月下旬,天冷得刺骨,增韫躲在太平镇已有些时日,无论他人怎么看待,也不管冠冕堂皇的借口如何,一个堂堂知府居然连衙门都不敢呆只能躲在乡下避难,他心里感觉是极为窝囊的。
    不过他虽然贪财,但大事并不糊涂,对于局势也看得分外清楚:日俄交战后难民大量涌入,局势复杂,没有得力人手主持局面容易造成混乱。秦时竹虽然有着实力不弱的部队,但没有官府的名声终究是施展不开。之所以非要让自己在太平镇坐镇,多半也有借助之意。故而,他一直大力支持秦时竹剿匪,也前往慰问、看望了受伤官兵;对沈麒昌开办粥厂之举亦大为赞许,并忍痛捐出500两银子,虽然这钱时候沈麒昌优惠翻了个跟斗再孝敬回来;对各项新式产业,他也是饶有兴致地参观并予以鼓励。
    他认为,秦时竹固然对自己有借重之意,自己何尝没有倚重秦时竹之处呢?倘若想得,自然是皆大欢喜、各取所需,倘若相诘,自然是剑拔弩张、两败俱伤,因此无论做人做事,增韫都极为出色。当然,在他心中秦时竹也属佼佼者,非常才智出色,而且为人谦和,毫无金寿山、陈树森等人的跋扈模样,若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没有这种得力手下是不行的。
    这天,增韫正在临时驻地与秦时竹商议明年的军饷统筹,忽然衙役神色慌张地前来报告:“大……大人,不……不好了……小……小的……听说日军……日军先头部队最快两天后……到……到达这里。”
    “什么?”增韫大惊,“消息当真?不是说日军北上奉天么?”
    “大人。”旁边的师爷苦笑,“新民虽然属中立区,但与奉天说远不远,保不准日本顺手牵羊。”
    “复生,这可如何是好?”增韫一时慌得没了主意。
    随着大批难民的涌入,日、俄两军残暴的消息在新民府各地也时有流传我亦有所耳闻。两军交战,所到之处是“菽黍高粱,均被芟割,以作马料,纵横千里,几同赤地”,大清虽宣布“局外中立”,但压根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倘不免波及,仍是百姓之祸。”师爷也慌乱不已,“两位大人,无论如何不能让日军进入新民。”
    “大人所言极是,此处既属中立区又无俄军,绝不可让日军进入新民地界。”
    “只恐彼恃强强行进入,我们不免遭殃,难道又要再换个地方避祸?”
    “大人,此万万不可,若朝廷得知,必然怪罪大人擅离职守,那时连个说情之人也没有。卑职倒有一计,不妨一试,倘若无济再图其他。”
    “好,好,快说,快说,复生必定有办法。”增韫大喜过望。
    “来人,传令,火速做大木牌三十块,上书‘新民地界’或‘中立’字样,立于本府境界,再取我营中‘秦’字旗数面,立于日军必经要道。”
    “就这样?”师爷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这样能挡住日军?
    “如此可挡日军??”增韫也是满脸狐疑。
    “卑职不敢打包票,但有七成把握。”
    “事已至此,也只能一试。”虽如此,增韫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满洲驻屯军军情处处长小林正木、特别行动队花田还有河野一郎作为先遣队带领日军逼近奉天,行近新民,忽见道路两旁树立的“秦”字旗和“新民府巡警营”大旗,小林大笑,“河野君,看来这又是你的老朋友所为了。”
    “阁下,我们真的要遵守和他订的条件吗?”花田对此前的怠慢仍是耿耿于怀,“不给他一些压力,他就狡猾地如同一头狐狸。”
    “不必如此,这是一个厉害人物,还是大有合作潜力的。河野君,还记得他劫的军火吗?”
    “记得,听到俄军军火被劫、增援部队受阻的消息,我军士气大振,消灭了敌军从西伯利亚来的增援部队,并乘胜攻克了辽阳。”河野一郎毕恭毕敬地回答。
    “说的不错,根据情报,俄军被劫走了近半个师的军火,其中包括十余门火炮;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一直掩饰得很好,使得俄军一直以为是我军所为。”
    花田大笑:“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连我也险些被他蒙过。”为了鼓舞士气,日方也一直向士兵宣扬是皇军敌后部队所为,除了高级军官和情报处的人员,知道真相的屈指可数。
    “所以我们的河野君直接就被提升为课长了,运气好得令人嫉妒啊!”小林也不免要开这两人的玩笑,“就是花田君也受益匪浅吧。”
    “但这个人实在难以控制,让人头疼。”
    “福岛将军阁下的评价我认为恰如其分,我总感觉这个人对我们还大有用处,要尽量保持合作,日后帝国经略满洲,更是一颗重要棋子。现在我军主要目标是歼灭盘踞奉天的俄军,进入新民没有太大必要,而且这里是中立区,也要适当照顾舆论,我看就不进入了,当然要做出样子给对方看,让他领情,支那人好面子!!”小林不愧为中国通,想起约定派遣炮兵教官的事,立即命令河野等战争结束后派十个人过去,但要尽力使这十个人搜集到有用的情报。最后补上一句:“我认为要彻底了解秦时竹这个人,我们做的还大大的不够。”
    “哈依!”
    此时的增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踱步,秦时竹倒是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等候消息。
    “报,大人,日军原地休整后转而北上,未曾进入新民地界,各处安宁。”一个差役飞快地跑了进来。
    “快说说怎么回事,昨天还不是报日军朝此处而来,你等打探消息是否可靠?”
    “回大人,小人亲眼所见,绝对可靠。日军先头部队确实朝此处而来,但今日一见秦统领前日所竖之牌,立刻止步,并且指指点点,然后调头而去。”
    “复生果然妙计,不费吹灰之力就阻日军于本府之外。”
    “哪里,哪里,全赖大人洪福!!”秦时竹心里其实也捏着一把汗,虽然事前已经通过联络官花田进行了沟通,但小日本反复无常是出了名的,幸亏这次没有出漏子,就掉转话头拍起增韫马屁来了。
    “皇天后土,真是万幸啊……”
    新民府是避免了一场劫难,但奉天城就在劫难逃。日军在摆出围攻模样后便开始了对奉天俄军的作战。
    奉天会战是日俄战争最大的一次决战,日军投入五个军约27万人,俄军则集中了约30万人。由于俄军主帅库罗帕特金胸无韬略,分散使用兵力,主要作战方向判断失误,致使损兵折将,于3月9日弃城败逃。此役,俄军损失近12万人,日军伤亡约7万人。持续十四天的奉天会战震惊列强,重机枪和密集的炮兵火力明显体现了防御方的优势,在某种程度上可被认为是一战战壕战的先声。
    但遗憾的是,西方各国普遍没有认识到持久战的可能,比如德国就认为,在未来的欧洲战争中象奉天会战这么大规模的战役持续十四天是难以想象的,1905年底,史里芬在谈到日俄战争时称:“在遥远的满洲里那里,双方可以在难以攻克的阵地上对峙数月之久,而在西欧,就不允许如此阔绰地进行战争。需要几百万人来养护的庞大机器不可能长期支持下去……我们应当寻找机会迅速粉碎敌人,消灭敌人。”他把这概括为“速决战”,结果一战一打就是四年。
    5月,日俄海军大战于对马海峡。5月27日,长途赶来增援的波罗的海舰队主力到达对马海峡,被日联合舰队截住,爆发对马海战,至28日大部分俄舰被击沉,少数逃跑。俄太平洋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全军覆没,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被俘,战争成就了东乡平八郎的战神神话和鱼雷作战的新模式,但是从中得出的胜利结论却被日军奉为不可动摇的指导思想,却束缚了日本的军事思想,历史是公平的,上次大战的胜利者往往将胜利经验狭隘化、教条化,从而成为下次大战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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