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田里稻谷不割,疯狂上山抢竹藤,郁锋涛实在憋不住笑崩了两颗大门牙,祈祷苍天保佑这些人到时不要哭丧脸,骂爹骂娘,甚至又骂他郁锋涛是害人精。
    第三天下午,郁锋涛出人意料停止上山了,藏在山上的竹藤已经全部挑回家,堆大屋里头,等着稻谷收割后大干一场。
    一边看着屋里堆高高的竹藤,一边看着眼睛红的人疯狂上山抢割竹藤,郁锋涛心底里头甭提多振奋又讽刺,哈哈哈地戏谑道:“抢吧,抢吧,抢吧,亲爱的乡亲们,你们太可爱啦,明天,明天我——锋涛可以毫无顾虑着手割稻谷哟,稻谷一割,我这屋里又是一个热火朝天的手工品加工坊!”
    说起割稻谷,郁锋涛这个一直被全村人垢病、从未下田地的书生,叫人暗暗惊诧,怀疑他使了什么法术。当初嘲笑他挖苦他奚落他种田不像种田,不犁田也罢了,居然连草也不蓐,这样能长出好稻谷的话,他们头上都会长出角的那些人,自从稻谷长熟之后,脸色窘得像正下蛋的母鸡,再不敢吭声,因为郁锋涛的稻谷穗大,颗粒饱满,没有哪家人的能比得上。
    晚上,吉景生、龚寿财来到了郁锋涛家,开口就乐哈哈说,是他们父母亲叫他们来跟他郁锋涛说,他吉景生兄弟三个,他龚寿财兄弟两个,明天来帮他郁锋涛家收割稻谷,郁锋涛只供他们吃饭就行了,不要工钱。要是郁锋涛要付工钱给他们,他们不帮忙了。
    这是多大的面子啊,连高森林也没这么大面子。
    顷刻间,郁锋涛压着眼睛里一股大海涨潮般漫上来的东西,一句话说不出,分别走到吉景生和龚寿财身边,机械的情深义重拍拍他们的肩膀。
    在厨房里洗碗的彭淑娟,一听,热泪滚滚,如同断线珍珠。
    结果第二天郁锋涛他们一帮六个人刚在田里出现,李椰毕的哥哥——李椰共、弟弟——李椰分一同赶来帮忙。
    今年的秋收与去年秋收大不一样。说是大不一样,郁锋涛去年是最后一个收割稻谷,仅是吉景生和龚寿财两个人帮他;今年他郁锋涛是抢在了前头,帮他的人增加了三、四倍,且他家稻谷亩产量翻了一番。
    十点钟时,高玉娇去找郁锋涛,一问彭淑娟,才晓得他去收割稻谷了。见彭淑娟一个人忙着做饭,她主动上去帮忙。
    对高玉娇这个能干女孩子,又是对她儿子如此之好,彭淑娟是恨不得一夜之间暴富,把高玉娇娶回家,好让儿子有个好帮手,然而……
    看着在拔鸡毛的高玉娇,彭淑娟十二分割舍不得感叹道:“我儿锋涛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呀!连你这样聪明能干的女孩子都娶不到了啊!”
    不知咋的,一听彭淑娟这话,高玉娇眼圈立刻泛红,语带哽咽:“阿婶,我没你说的这样好。锋涛以后一定能娶到一个比我好上上百倍的媳妇。都是我的命苦呐,偏偏会在那么一个家庭出生。要是能再过一年半载的,我……”
    如同一把剪刀在绞她的心,高玉娇再说不下去了,她的眼角已经挂着辛苦、苦涩的浑浊泪珠。
    彭淑娟晓得高玉娇下边的话是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彭淑娟伤感又惋惜问高玉娇,她真的要嫁到邻村——洒档去,听说那男的左脚有点跛?
    ——咳!高玉娇刹住手,眉头苦皱像个小老太婆,不由得唉声长叹,有啥办法呢,人家有钱呐,有钱就是霸主,一下子塞给她守财奴的父亲一万块钱。一万块钱,可以给她两个哥哥每人娶两个老婆。“阿婶,你知道,我心里头只有锋涛!”高玉娇擦了一把眼泪,抬头,无助看着彭淑娟。
    心像被谁拎起,彭淑娟深情地点点头,又替高玉娇担心起来:“玉娇,你现在天天跟我家锋涛在一块儿,万一你们俩的事被男方晓得,怎么办?”
    吃了一惊,高玉娇顿时感到脸上火烧一般,不曾想到她和郁锋涛的事,被彭淑娟知道了:“阿婶,你,你,你知道我和锋涛的事?”
    又点点头,彭淑娟苦涩一笑:“我是生过三个孩子的过来人,能不知道吗?有时你发出的快活声,我都能听到哩!”“再说了,你两个奶那么大,馋着男人下边那根东西要撑破裤裆。你和锋涛又天天晚上黏在一块,要是我这儿子还能憋得住,不要你身子爽一把,他那根东西也是废物了。”
    “啊!”高玉娇一声惊叫,但是很快脸上的火辣辣消退,心说,反正阿婶都晓得了,还害羞啥,哪个男女不房事?心说到这儿,高玉娇不再害羞了:“大不了他不要我,那更好。阿婶,我也不知道究竟还能和锋涛在一块儿多久,你要是不笑我,不恨我,不反对我,我倒是想天天能跟锋涛在一块儿睡。”
    惊恐万分,一对眼睛瞪着跟牛眼一样,彭淑娟许久了才缓过神:“万一你肚子大起来了,那咋办?”
    没想到,高玉娇若无其事:“我现在还真的巴不得我肚子大起来,有锋涛的孩子,阿婶!反正,我爱的是锋涛,心里只有锋涛,没有那个死男人。”
    其实呢,高玉娇订婚的事,郁锋涛已经知道,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谁都不提起这事,只是疯狂的亲热。高玉娇不提订婚的事,是因为她知道郁锋涛现在说什么都拿不出一万块钱。郁锋涛拿不出一万块钱,任凭她高玉娇做何种的反抗,挣扎,同样是无济事,她拗不过她守财奴的父亲,到头还是一样要嫁人。高玉娇不想给心爱人增添痛苦,在他苦难的心上再砍一刀。她从他忧悒的双眼,窥探出了他内心的不堪痛苦。
    晌午的时候,其他人都挑着谷子回到郁锋涛家吃饭,只剩下郁锋涛一个在田里守着谷子和打谷机。
    躺在稻杆上,双手枕着后脑勺,仰望着蓝蓝天空,郁锋涛浩如沧海的眼睛,此时此刻充满着一种忧悒,愁苦着脸,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原以为要两天才能收割完稻谷,因为多了李椰共、李椰分兄弟两个,现在看起来一天半便可以收割完了。
    约莫半个钟头光景,高玉娇把饭送到了田里,连她自己一份也带去,要和郁锋涛在一块儿吃。
    要是不清楚高玉娇、郁锋涛关系的人,看到他们亲热情景,肯定会把他们当成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小妻。
    一边往高玉娇碗里夹鸡肉,郁锋涛一边说:“你多吃点肉。我这些天在师父家里,时常吃。”
    见状,高玉娇辛酸的泪差些要滚淌下饭里,不想叫郁锋涛看到,她故意装着吃饭,低着头,又洋装轻松转移话头,说:“锋涛,真没想到你的稻子会长得这么好。全村人都说,像你这样一个懒汉,既不犁田,又不蓐草,稻子能长得这么好,肯定是有神仙暗中帮你。”
    又往高玉娇碗里夹了块鸡肉,郁锋涛心中苦涩,强挤出三分欣喜,说:“叫你阿爸明年也学我种田。你看我稻谷,又是新品种,产量翻了一番,还不止呢,玉娇!”
    提到老头子,高玉娇按捺心头怨恨与愤怒:“我家那个死老头是猪头,他只相信钱。我跟他吵过很多回了,你会是全村最有出息一个人,再过一年半载一定会富裕,到时全村没人能比上你,可他眼睛到心全被钱堵死了。锋涛,你不用去管他,他爱怎样种田就怎样种田。只要你早一天富裕起来,是我感到最大安慰!”
    夹菜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郁锋涛喟然一声长叹:“唉,我真的是太窝囊了!人家赚钱那么容易,我……”
    中断郁锋涛的话,高玉娇没让他说下去:“赚钱,一要靠有老本,二要靠脑子好用。你欠了一屁股债,又人不逢时,能有今天起色已经非常不容易!有的事情,是命中注定,我们只好听天由命,你不要想得太多,锋涛。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胸怀要放宽阔,不要像我们女孩子。男孩要有凌云壮志,不要陷进儿女之情中。我晓得你对我的爱你对我的情义,锋涛!”
    嘴上是这样说,其实高玉娇埋藏在芳心里头的痛楚仅有她自己才会晓得,没有人能够理解,那种痛楚如同是一支浸过辣椒盐水的钢针在一针一针戳着,她心灵的星星一颗颗被毁灭,最后一颗鲜活的心被活生生撕裂……
    一线之差,郁锋涛要压抑不住情感洪峰的席卷,欲要扑过去把高玉娇搂在怀里。
    秋天的太阳,像一个娴静温顺的女孩子,照得人们身上暖酥酥的,动都不想动一下,惬意十二分。
    高玉娇回去了。
    郁锋涛又躺在稻杆上,任太阳晒着。
    耳边回荡高玉娇掷地有声的话,郁锋涛震撼,他心中翻江倒海,腾云驾雾。高玉娇虽然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孩子,但是她说的话入木三分呐!
    订婚并不等于结婚。
    遥望悬在天空的太阳,郁锋涛的心在默默祈祷,祈祷苍天保佑他到年底能够挣个一万块钱,给高玉娇那个守财奴父亲,如愿把高玉娇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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