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白天的草坡附近,虞越穿过密林,见到堆满枯叶的草地上隐约坐着一人。
    “这儿。”钟訚朝她招招手,虞越跪坐到他面前,谨慎地把书递上。
    “这本书太昂贵了,我不能收。”她很后悔,要是中午追问了高阳依的话,就不会拆开外封,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五位数的书价,高达自己一家的年收入,虞越不可能接作礼物。
    钟訚伸出手,虞越以为他会接去,可他却是推向自己。
    “我想让你拥有它,是书名有着美好寄语。价值几何,无关紧要。”
    轻柔的话语没有说服虞越,她将书塞进钟訚怀里,遑急道:“我明白,也很感谢你的好意,但——也许它于你而言是九牛一毛,但我受不起它的重量。”
    坚决的辞拒不容置辩,钟訚无奈叹气,任怀中书掉落在地。
    “如果物品不能发挥效用,那么无价之宝也与废品无异。”
    失落的叹语加深了虞越的歉意,她有些过意不去的转移话题,问他在这干什么。
    “赏月啊。”钟訚拉她坐到自己身边,虞越这才看到,远近的密林层迭似隆起的山包,一轮明月悬在树尖,虚虚被流云掩住,如烟似幻的冷光飘散夜幕,缀连起满天银针般的星斗。
    万籁俱寂,这是神明都在安睡的时刻。虞越出神凝望着夜空,皎洁月辉泼洒在她面上,肌肤若浸了雪水般莹白易碎。
    颊边有热气呼来,虞越侧头,恰与钟訚的唇畔相触。柔软温热,像撞到一朵絮暖的棉花。
    心口有什么绽开蔓延到全身,虞越手指掐着掌心,不知所措地闪退站起。ⓢèγǔωèη.ℂó⒨(seyuwen.com)
    “很、很晚了,我该走了。”
    结结巴巴地丢下这句话,虞越脚步错乱的离开。
    钟訚仍坐在原地未动,月光落在他的肩上,清隽容颜隐于暗中。
    虞越一路跑回宿舍,进入自己的小室才敢放声喘息。
    她分得清恐惧与羞怯的心跳,虽然它们都像被唤醒的小兽引人不安,可坠入冰窖的胆寒与身体发烫的激越如猛兽与良禽之分,一个令人退避叁舍,一个却欲温抚其羽。
    只是这情愫出现得太过突然,冷静下来又不觉迷乱。或许那瞬的悸动一如水中镜月,碰散才知不过虚幻,天亮之后更不可复现。
    赛前的最后一场训练,教练是带着怨气来的。
    “解散吧,别练了。”
    四人面面相觑,以为是他们的水平达不到要求,教练想破罐子破摔了。
    可明明之前他还很满意啊。钟訚刚要开口询问,教练一抬手示意他闭嘴,怒气冲冲地给他们解释。
    原来问题出在姐妹学校那。他们的马球队员上周一起去外面吃饭,结果集体食物中毒,现在仍未出院。
    “他们说就算赛前出院体能也没恢复,今年是比不了啦!”
    教练忿忿地踢起一捧沙子,四人座下的马儿也跺蹄刨地,好像听懂自己没有一展雄风的机会了。
    一起苦训了那么久,临到阵前要取消,失望是一定的。
    他们下马围着教练,不知能说什么宽慰的话,毕竟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教练看着几个泄气的孩子,别提有多可惜。尤其对虞越,她是个好苗子,如果能在比赛中取胜,就可以拉到赞助,往后接着走这条路也不是没可能。
    不忍他们的辛劳白费,教练说他试着去联络一下其他学校,或者业余爱好者的赛事,总之要给他们一次表现实力的机会。
    但一个突如其来的邀请还是令他们四人的队伍不得不解散。
    省台策划了一档交换学生的节目,出品方之一是高阳依的姑姑——国内着名制片人,近几年票房口碑双收的几部电影都是出自她的影视公司——致夐的名额自然落在亲侄女头上。
    让摄影师跟拍体验公立学校的生活,高阳依当然乐意之至,只是属于他们的马球比赛,就再无可能了。
    “你去吧,反正教练也找不到比赛,不要介意这个。”临行前虞越来与她告别,两个女生虽然相识不久,但自Damn  House的聚会后越走越近,这次高阳依一去就是半个月,她们都有些不舍。
    “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和我联系。”虞越默默点头,高阳依又话锋一转。“或者,你也可以去找钟訚。”
    惊讶地抬起头,虞越见她扬起促狭的笑,不禁想起那天她看破书价却不明说,于是微红着脸嗔怪道:“你当时就该直接告诉我书的价钱呀!”
    高阳依耸耸肩,确实差点说出来了,还好戚况周及时止住,不然虞越肯定当场拒收。
    不过——她这么说的意思是——“你知道它多少钱了?”
    虞越叹口气,告诉她当天就知道了,并连夜归还给了钟訚。至于最后的部分,大可省略不提。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毫不意外。凭钟訚的情商不可能不了解虞越,还一出手就那么大手笔,别人或许喜不自胜,但虞越只会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就得让他多栽几个跟头。高阳依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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