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报复一个人?秦妍并不清楚,初时遭人背叛,她还想着自己要如何出人头地,光鲜亮丽地站在那些人身前,好让他们后悔。
    等到二十多岁,脱离了一切亲缘关系,她忽然就看淡了,当对一个人真正失望的时候,是不想再与他有交集的。
    除了爱,恨也是一种浓烈的情感,期待别人因自己的变化而心生悔意,依然是在博取关注,不能算是真正跳脱出这段感情之外。
    再过半个月就是她和男友结婚的日子了,她正提前在家里整理东西,好过几天布置婚房。
    正这时有敲门声传来,秦妍直接去开了门,因为男友约好下午要来。
    门外的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身量高挑瘦削,脸色比往常红润许多,一副年轻健康的样貌。
    他身上的每一处秦妍都熟悉得很,可他却不是朝夕相处的男朋友,而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陆盛宁。
    “你怎么来了?”
    陆盛宁兀自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妍妍,我找了你很久,终于找到你了。”
    “找我?”秦妍笑问,“是我捐的肝又坏了?又需要我再捐一次?”
    “不……不。”陆盛宁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又垂了下去,“对不起,我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同意的。”
    “少来假惺惺了,你们陆家的人,个个演技不错,说吧,你这次来找我又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陆盛宁局促地微低下头,“就是想你了。”
    秦妍靠在门上,“你这话说的,真教人恶心。把我骗上手术台差点丢了命的一家人,不会这个时候才觉得愧疚吧。”
    “以前的事我不想和你们计较,我们也算两清了,所以你大可不必做出这副样子来。”
    说罢秦妍握上门把手,临关上门时说道:“不想让我往你身上撒盐的话,就快点走,晦气。”
    可没过半分钟,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秦妍冲去厨房,拿着调料盒去开门。
    她右胳膊抵住门,左手抓了满满一把盐就要扔,眼前却凑上来一张茫然的脸。
    是秦妍的男朋友,楚易。
    “你拿这个干什么?在做饭?”
    “呃……嗯。”秦妍木然答。
    说罢,他指着身侧的陆盛宁问:“他说是你哥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哥哥?”
    秦妍脸色沉下来,她不想让楚易知道自己以前的事,便搪塞说:“表哥,很多年没见了,他这次来出差,顺便来看看我。”
    “哦,是大表哥呀。”楚易热情地把人迎进来,“那怎么不让表哥进门?”
    “他要走了。”
    “再待会儿,不差这一会儿两会儿的。”楚易脱下外套,看到茶几上空空荡荡,急忙去厨房端茶倒水,“今天天儿挺冷的,表哥喝点热茶。”
    陆盛宁坐在沙发上,问道:“妍妍,他是?”
    “我是妍妍的男朋友,楚易。”楚易截下话头答道:“表哥怎么称呼?”
    “陆盛宁。”
    “表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学校里的老师。”
    “老师好呀,是高中还是初中老师?”
    “是大学里的老师,教美术的。”
    二人一问一答,聊了半个小时,楚易第一次见到秦妍的亲人,不免有些热情过头。
    说到最后,楚易话音一转,“我们半个月后结婚的事,表哥知道吧。”
    “结……婚吗?”陆盛宁眼睫一颤,望向走来的秦妍。
    “是啊,我们谈了两年恋爱,也该结婚了。妍妍她爸妈早早就去了,所以她说想和我有个家,我也认定了,这辈子就和她一块儿过。”
    “这回出差多长时间?能赶的上我们的婚礼吗?我特别想妍妍能有亲人来参加,来祝福我们。”
    “楚易,你别强人所难了,表哥是出差又不是常住,明天就要走了。”秦妍挨着楚易坐下,凉凉地看了陆盛宁一眼,“是吧表……哥。”
    陆盛宁却没顺着秦妍的话说,而是面露微笑道:“那是当然的,妍妍结婚,我怎么能不参加?”
    楚易自然十分开心,留陆盛宁在家吃晚饭。楚易的厨艺,是在留学期间磨练出来的。那时秦妍失魂落魄地去了国外,和楚易做了校友兼室友,两人经常在公共厨房碰面。
    楚易经常会邀请秦妍尝尝他做的饭,有时会问她想吃什么,特意为她做。身处异国他乡,却吃着熟悉的饭菜,秦妍感觉到自己包裹封闭的内心渐渐恢复正常,她喜欢这样阳光灿烂的人,会让她忘记自己充满了算计与欺骗的过去。
    让她觉得温暖。
    所以她在出国整一年的那天,手捧着鲜花,和楚易告白。
    楚易第一次收到女生送的花,脸红的好像一朵香槟玫瑰。
    …………
    为了不让楚易看出端倪,秦妍留在了客厅,厨房里油烟机呜呜作响,秦妍手拿着遥控器换台,眉头拧起,压低声音对陆盛宁说:“你明天就走,我会和楚易解释的。”
    “我不走,我要参加你的婚礼。”
    秦妍的怒火陡然被点燃:“陆盛宁,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大喜的日子,你去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陆盛宁看过来,浓密的睫羽掩藏住他落寞的目光:“我答应过你的,以后你结婚我会把你交到新郎手上。”
    秦妍怔住,“我什么时候说过?”
    “六年前,表姐结婚的时候。”
    秦妍早把这句话抛诸脑后,可陆盛宁惯于把秦妍说的话放在心里,那时秦妍和他坐在台下,看着身披白纱缓缓走向新郎的表姐。
    秦妍问:“为什么非要爸爸把女儿送到新郎手里呢?不能是妈妈吗?我看表姐和姑姑关系更好。”
    “因为姑父体力更好吧,这样表姐夫就不敢欺负表姐了。”
    “那你的体力更好,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你送我吧。”
    陆盛宁当时说道:“好。”
    “那时我以为你是我哥哥,但现在不是了。”
    “妍妍……”陆盛宁凑了过来,他眼含湿意,“如果我当时死掉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为我捐肝,也不会恨我了。”
    秦妍看到他眼里的泪光,像是被针扎到一般,偏过头去:“现在你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何况我也不算什么都没得到。”秦妍指着天花板,“这套房子,还有出国留学的费用,就是我的酬劳。”
    “如果不是你爸妈把我从家里带出来,说不准我就高中辍学,结婚嫁人,彩礼给弟弟买房子了。哪像现在有房有车有工作有学历,还有体贴的男朋友。”
    秦妍边说边觉得豁然开朗,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叁年来耿耿于怀呢?
    “而且即使我当时知道你们在骗我,我也会救你的。”秦妍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拿起一杯茶来吹了吹,“在陆家十几年,其实你对我还不错。”
    “所以别再这副样子对着我了,我们两不相欠,以后就做陌生人,不好吗?”
    陆盛宁有些后怕,他也深知恨比冷淡豁达情绪更为浓烈,秦妍可以恨他,骂他,但不能忘记他。
    他擦掉摇摇欲坠的眼泪,正要说话,却见楚易穿着围裙到客厅说:“饭做好了,表哥,尝尝我的手艺。”
    于是他的话便暂时搁置,直到晚饭结束,叁人都喝了些酒,楚易为了表现自己,喝得最多,明天他还要上班,秦妍便给他叫了代驾送他回家。
    至于陆盛宁,他说自己住在附近的酒店,走回去就可以。
    秦妍便没有再管,自己回了家,大约半个小时以后,陆盛宁再次来到她家,他说自己有东西落在了这里。
    秦妍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他掉的东西,便让他自己进来找。
    陆盛宁阖上门,在沙发上坐下,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
    “你干什么?”秦妍神情戒备地问。
    “没什么,妍妍,我想要补偿你。”
    “所以呢?”
    “所以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他的长风衣里是一件高领毛衣,脱掉这件毛衣,便露出了他脖子上的项圈,因为长时间的紧束,勒出了一圈红痕。
    两双手腕上各戴一副皮质手铐,可以扣在一起,褪下西裤便是箍得很紧的腿环,金属装饰反射出冷冽的光。
    秦妍看着赤裸的陆盛宁打了个寒颤,她迅速拿风衣裹住陆盛宁,“你疯了!我不需要,你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我不恨你了。”
    “不,妍妍,我不要和你做陌生人,我们以前很好的不是吗?”他仰起头,是一副乞求的姿态,“你不喜欢这样吗?可我在你的房间看到过这样的照片。”
    他握住秦妍的双手,焦急地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子的?”
    “楚易他是什么样子的?你为什么喜欢楚易?”
    却一点都不喜欢他呢?甚至要忘了他。
    秦妍捡起他的裤子,塞到他怀里,“我什么样子的都喜欢,只是不喜欢你而已,陆盛宁,你要我说几次,我不想再和你有牵扯。”
    秦妍嘴里的每一句话都是他不喜欢听的,陆盛宁抱住秦妍的腰,“那就一次好不好?明天我就走,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秦妍觉得不可理喻,她推开陆盛宁,“你还清醒吗?我们以前是兄妹,你怎么会想这些?”
    这些肮脏的罔顾人伦的事?
    “何况我还有男朋友,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他不会知道的,我不会告诉他。”陆盛宁继续道:“他会和你玩这些吗?他接受不了吧,妍妍,我可以的,你想怎么玩,我都可以的。”
    秦妍感觉胃里的红酒逐渐漫到了脑子里,理智被麻痹,她甚至开始考虑陆盛宁会接受到什么程度,他拿惯了颜料的手,会不会死死攥住床单,随后呜咽着求饶呢?
    “那又怎么样?他接受不了,我就不玩。”
    陆盛宁弓着腰,牵起秦妍的手,“可是你喜欢的,你想的。”
    他轻轻吻了秦妍的指尖,“不用顾忌那些,只做想做的事,妍妍,我都准备好了。”
    他牵着秦妍的手摸到一个毛绒绒的短尾,是他自己塞的兔尾巴,“里面还有东西,你帮我取出来好不好?”
    秦妍怔怔地看着陆盛宁,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呢?记忆中的他总是温柔而稳重的,大半的时间都用来画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看她的眼神经常是自豪而纵容的,从不是这样,像是在悬崖边上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自己放了手,他就深深地坠下去,尸骨无存。
    “陆盛宁,你怎么了?”秦妍抚上他脖子上的红痕,“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怕吓到你。”陆盛宁说:“你知道我知道叁年前的事之后,除了后悔愧疚还有什么吗?”
    “什么?”
    “开心。”陆盛宁的眼神忽然炙热而眷恋,“你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很开心。”
    “这样我想着你ziwei的时候,就不会有负罪感了。”
    把自己的内心和盘托出,陆盛宁止不住地掉眼泪,他边哭边笑,“我是不是一个烂人?”
    “竟然在夜里想着自己的妹妹,想你把我压在床上,压在窗前,然后c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秦妍从微妙的恶心当中捕捉到一丝愉悦。
    “不记得了,很久了。”陆盛宁跪在地上,埋头在秦妍腰腹,“妍妍,我爱你。”
    秦妍低头看他,只能看见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像是妥协一般,“好,那就一次。”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喉咙发干,头脑发昏,想要像他想象的那般把他压在床上,窗前,然后c他。
    情事正浓时,陆盛宁出了一身的汗,令他看起来像是一大团滑腻可口的奶油,腰腹的疤竟然泛出淡淡的粉色。
    秦妍腹部也有一道长长的疤,和陆盛宁的在同一个位置。
    她七岁那年,去到了新家,妈妈说是她的亲妈妈来接她了,之前抽她的血,就是为了做亲子鉴定。新爸妈的家在大城市,他们有楼房轿车,非常富裕,秦妍想要什么都会有。
    虽然父母重男轻女,对待弟弟要比她亲厚的多,但秦妍依然是不舍而犹豫的,蒙着被子哭了一晚上,哀愁于自己再也见不到冷淡的爸妈与聒噪的弟弟。
    她甚至会唾弃自己,因为自己在看过电视机里的偶像剧之后,默默地对着星空许过类似的愿望。
    但幻想一旦成真,她却不能开心地享受,就像是家庭中的背叛者,沉溺于对物质追求的虚荣中,得意忘形。
    秦妍小小的心灵感到煎熬,即使她只有七岁。
    于是她拉上妈妈的手说:“妈妈,我们可以一起走吗?”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妈妈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和蔼笑容,把她的手拨下来,送到新妈妈手里,那是一只白而细腻的手,手腕上挂着一个水头很足的玉镯子。
    “女孩嘛,不怎么聪明,以后少不了赵夫人多担待。”
    “怎么会,我看小妍长得很聪明呢。”
    秦妍就在这样几句寒暄之中,坐上了豪华的小汽车,住进了叁层的别墅庄园。
    新爸妈说她还有一个哥哥陆盛宁,比她大叁岁,但是身体不太好,嘱咐她不要经常打扰哥哥。
    秦妍面对如此陌生而华美的屋子,是十分局促的,她不敢多说话也不敢多吃饭,很害怕遭到新家庭的白眼。
    不过陆爸爸和赵妈妈都很忙,他们很少有时间在家,于是秦妍每天只和陆盛宁以及家里一众帮忙的阿姨呆在一起。
    她记得新父母的吩咐,并不去打扰陆盛宁,甚至连在客厅看动画片都调到最小的音量。
    但陆盛宁也正值坐不住的时期,虽然他身体不好,可心却很大,装着室外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尤其是他多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妹妹瘦瘦的小脸上长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他常下的五子棋那样黑,那样亮。
    放假的时候,他总盼望着能有人来找他玩,但是父母觉得陆盛宁是个瓷娃娃,脆弱的很,不允许他进行任何运动,班上的孩子个个都爱疯跑,谁都静不下心来和他下五子棋。
    可是他的妹妹却可以,一开始秦妍并不懂五子棋,但下过两把她就摸清了规则,一个下午过去,陆盛宁就再也赢不了秦妍了。
    陆盛宁被小自己叁岁的妹妹杀的片甲不留,感到非常丢脸,但他转瞬又是自豪的,不愧是他的妹妹,竟然能在半天的时间里进步这样快。
    因为有了秦妍的陪伴,陆盛宁心情愉悦,身体情况也有所好转,上了初中之后,父母批准他可以每天打一会儿篮球。
    年岁就这样在他们蹿高的个头中一天天过去。
    很快陆盛宁要考大学,他走艺考这条路,虽然专业课名列前茅,但是文化课总是过不了学校划的线。
    他的爸妈请了许多家教一对一,都无济于事,陆盛宁的脑袋就像个漏斗,进多少出多少。
    当时秦妍读高一,有幸旁观过家教老师辅导陆盛宁,之后深觉当老师的不易,如果自己是那位可怜的家教老师,迟早要被陆盛宁活活气死。
    为了可怜的家教老师,秦妍每天上数学课都非常认真,晚上把迷糊的陆盛宁扯到书桌前给他讲题。
    “妍妍,这是高二的知识,你怎么会的?”陆盛宁听着秦妍头头是道地讲题,疑惑道。
    “看一看就会了,这有什么难的?”秦妍点点手里的圆珠笔,“倒是你,我不懂你为什么听不懂?”
    陆盛宁很不服气,冥思苦想下一道题,他都十八岁了,怎么会让十五岁的妹妹小瞧,可他怎么思考都无从下手,背过的定理货不对板,他沮丧说:“你……你是不是嫌我笨?我就是学不会数学。”
    秦妍暗暗后悔自己方才的语气,“你当然不笨,你很聪明,笨蛋是画不出那么好看的画的,你只是不擅长所以不用心,但是为了考上你喜欢的大学,你必须要学会它。”
    不得不说,两个孩子之间的激励与比较,会激发彼此的主观能动性,陆盛宁竟然开始主动学习,在下次模考时,数学考了及格分。
    最后成功考入梦寐以求的美院,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陆盛宁带着秦妍去游乐园玩了个痛快。
    转眼间,秦妍也成了年,生日那天她和朋友庆祝过后回家,沾染了一身酒气,素来对她的生活不甚关注的父亲陆兆,沉下脸来,“你喝酒了?”
    “是,我……我就喝了一点点。”秦妍低着头看着她的鞋尖说。
    新爸妈从不打骂她,对她持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可她却很怕他们,就像是面对家里有钱却倨傲的亲戚。
    “一个女孩子,喝酒喝到这会儿才回来,像什么样子?”
    “以后一口酒都不能喝,也不能熬夜,多伤肝。”
    听他说完这话,赵明雅撕下脸上的面膜,瞪了他一眼,“你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赵明雅笑吟吟地解释说:“小妍,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以后不要喝酒,也不要熬夜,不要长时间盯着电子产品,这样伤眼睛,好吗?”
    秦妍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随后回了自己的房间,由于屋里没有开灯,是漆黑而寂静的,秦妍不想开灯,摸着黑要坐在床上。
    可突然在寂静中发出了砰的一声炸响。
    同时灯光亮起,秦妍看见了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他手舞足蹈地说:“十八岁生日快乐!”
    “哥?”她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你吓我一跳。”
    陆盛宁急忙拿下头套,“吓到你了,对不起,没事吧。”
    秦妍摇摇头,“没事。”她看着陆盛宁热得满脸通红,汗珠从发梢滴落,像是清晨的露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等了我多久?”
    “没多久,两个小时吧。”
    “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让我早点回来?”秦妍有些心疼与愧疚,陆盛宁身体不好,可他却为了自己在闷热的人偶服里待了两个小时。
    陆盛宁掀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扇风,正好露出腰间的疤。
    “哥,你这条疤是怎么回事?”
    “是我出生的时候得了胆道闭锁,医生给我做手术留下的。”
    “那你现在好了吗?”
    “没好,以后还是要换肝的,但是一直没有等到肝源。”
    “不换肝会怎么样?”秦妍懵懵地,她一直以为陆盛宁只是身体虚弱,却第一次知道他得了这么严重的病。
    陆盛宁却十分豁达,笑道:“会死呀,傻孩子,等不到就等不到了,我活这么多年也值了。”
    “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我可以捐肝给你。”
    “那有那么容易,要做配型的,不是谁的肝都可以捐。”
    秦妍却十分坚定,“会有肝的,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好,你不让我死,我就不死。”陆盛宁笑着摸摸秦妍的头,“还是这么矮。”
    自那天过后,秦妍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在陆家,她最喜欢哥哥陆盛宁,所以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掉。
    于是在叁年前,陆盛宁肝指数突然上升,命悬一线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做了配型,得知他们兄妹之间的肝脏契合度很高。
    她立刻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在第二天躺上了手术台。
    醒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叁天,只是听到门口有护工在聊天,他们说:“22床的小姑娘好可怜呀。”
    秦妍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号,她就是22号床,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她做手术的时候大出血,差点就没命了,可是她的爸妈都不来看她,只守在儿子那边,到现在还没过来呢。”
    “啊,再喜欢儿子,这也不应该呀,女儿就不是亲生的了?”
    这时一位护工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不是亲的,是收养的,做手术之前还提供了收养证明。”
    “那也不应该,养了这么多年早该有感情了。”
    “除非,是一开始养她就是为了她的肝。”
    “嘘,小声点吧,别说了,这种话可不能说。”
    说罢他们就回了各自的病房。
    秦妍感到一阵恍惚,她仿佛闻到了她七岁时候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医生拿着针管扎进她的胳膊里,抽了两大管血。
    “妈妈,我为什么要扎针?”她哭喊道。
    “为了咱家的好日子,妍妍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原来那个时候就是为了和陆盛宁配型,她自从七岁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明码标价买到了陆家。
    而陆兆和赵明雅甚至陆盛宁都是为了让她捐肝才谎称是她真正的家人。
    一切都是假的,难怪陆兆不让她喝酒熬夜,也不让她过度用眼,原来是怕她伤到自己宝贝儿子未来的肝。
    秦妍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十多年来,只有她入戏颇深,真的把陆盛宁当做自己的哥哥,把陆家当做自己的家。
    而他们磨刀霍霍,图谋着自己的肝脏。
    能下地之后,秦妍去陆盛宁的病房看了他一眼,他还昏迷着。
    赵明雅像是才想起她来,急忙解释说:“妍妍,我这几天因为你哥哥忙得昏了头,你别怪妈妈没去看你。”
    “不必解释了,我都知道了,我是你们养来给陆盛宁换肝的。”
    赵明雅哑然地看向陆兆,两人使了个眼色,“妍妍你听谁在胡说八道呢?”
    秦妍强压情绪,让自己显得镇静,起码不要在这两个虚伪的人面前失控,“别装了,如果不想我告发你们,就老实回答我。”
    “这件事陆盛宁知道吗?”
    “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亲妹妹。”
    秦妍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凳子上坐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会补偿你的。”陆兆说:“我们给你准备了一套房子,本来打算等手术之后你们都康复了,过户给你的。”
    “你们早就想好了是吧。”秦妍攥紧了拳头,“哪怕在我昏迷的时候你们来看看我,我都不会这么恨你们。”
    她自嘲一笑,“一套房子怎么够?我还要一大笔钱,够我出国留学,后半辈子花销。”
    “好,我们都答应你。”赵明雅欲言又止,“但你不要告诉宁宁这件事,我怕他受不了。”
    秦妍忽然眼眶一热,原来他们不是不体贴,只是不对她体贴,陆盛宁被他们细心地呵护养育着,为他考虑好未来的每一步。
    只是对于她过于残忍。
    “行,我不会再见你们,祝你们全家,长命百岁。”她扶着点滴架回头说道:
    自那以后,秦妍再也没见过陆家人,独自办好出院手续之后,就专心申请出国留学的名额,半年前才回国工作。
    ……………
    陆盛宁在手术一个月后,逐渐清醒过来,在医院观察了半月,随后回家休养。
    他绕着房子慢慢转了一圈,“妍妍呢?她怎么不在家,也不来医院看我?”
    “哦,她前几天有考试,申请通过之后,出国去了。”
    陆兆接着说:“她刚刚开学,要忙的事很多,你没事别打扰她。”
    “哦。”陆盛宁隐隐有些不悦,“小没良心的,非要这时候出国。”
    但渐渐的,他觉出不对来,秦妍只和他网上聊天,从来不接他的语音和视频电话。
    甚至过年的时候也只有几句干巴巴的祝福。一年过去,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她也不回家,说自己做课题太忙了。
    陆盛宁感到不安,秦妍难道是被外星人绑架了,网络的对面是一个八只爪子的软体外星人?
    他一连想了许多版本,都是秦妍在异国他乡遭遇不测,他越想心越慌,以至于给学生上课的画风都是荒诞暗黑的。
    陆盛宁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买了去Y国的机票,叁天后出发。
    但晚上他却听见父母的房里传来二人的交谈声。
    赵明雅:“怎么办?秦妍的事要瞒不住了。”
    陆兆:“不然就说她死了,我们怕刺激到他就没说。”
    赵明雅:“那你要现买一块墓地?还有她怎么死的?死的时候什么样子,这些都是漏洞,宁宁不可能看不出来。”
    陆兆:“那要不告诉他吧,当时是怕他刚做完手术受刺激,现在我看他恢复的挺好,应该没什么影响了。”
    赵明雅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他别怪我们,都是为了他好。”
    陆盛宁听得云里雾里,敲了敲爸妈的房门,“什么是为了我好?怕我受刺激,你们在说什么?妍妍又怎么了?”
    陆兆埋怨赵明雅:“我说这破房子该修修了,你不让,这都不隔音!”
    赵明雅捶了陆兆一把,“你吼我干什么?快去和你儿子解释。”
    陆兆被老婆轰出来,和陆盛宁在楼下沙发聊到凌晨。
    陆盛宁也彻彻底底地了解到父母的伪善,以及秦妍的无助。
    如果能重来一回的话,他一定不会让秦妍冒着丢命的风险救他,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不可能再把肝还回去。
    为了赎他家的罪,他会一直补偿秦妍,同时他又是喜悦的,他们不是亲兄妹,可以拥有未来,正常的相守相爱。
    可他却找不到秦妍,也无法偿还自己的罪孽,献上自己的真心。
    一年多以后,他终于得到了秦妍的消息,可万里奔赴来之后,他却发现秦妍身边已经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她脚步轻快,心情雀跃,手里捧着鲜花,却不是送给他的。
    他将要彻底失去秦妍了,但他绝不允许,为此他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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