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秋晚渐寒,时间在昏黄烛光闪烁中流逝不返。
    外面,起了风,风从遥远的南方,带着出离国拓跋家族耕耘多年的野心,吹来!
    想到出离国,温雅突然觉得莫名的心慌,眉头紧皱,心中惊惧但又忍不住苦苦思索,但内心深处,最柔弱的地方,刘秀的名字被包在里面,那是出离国都不能探究的禁地!
    外面的风吹进来,撩起她的秀发,镜中照出了她的脸,一片惨白,疲惫不堪。
    镜中,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眼中挣扎犹豫,仿佛有什么事情在脑中纠缠不休,让她下不了决心。
    天色愈晚,窗外天暗如墨,看不到一点光亮,温雅茫然四顾,心中惶恐不安,生怕想起出离国事情之后,自己和刘秀势同水火,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她眼神一暗,低下了头,一头秀发随之落下,遮住了南方刮来的风,让她暂时躲在安静的黑暗处,享受孤独。
    这时,地上,有一点精光一闪而过。
    温雅目光一闪,俯下身子将它捡了起来,当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烛光下看了一眼之后,秀眉一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刹那间,屋内有芳华绽放!她温柔的笑,布满了整个房间。
    在她手里,是一颗锃亮的小石头,上面刻着温秀二字。
    那是她随刘秀刚来东平不久,和刘秀一起逛街的时候偷偷找路边匠人刻的。
    她抿嘴轻笑,想起自己在路上悄悄拿出来把玩的时候,被刘秀看到,他皱着眉头问自己看什么的时候,自己那时的心跳如雷。
    他最后还是看到了。
    昏黄的烛光中,闪烁着温雅一脸的幸福,记得当时,刘秀满脸通红,喝了一句:
    “温秀是谁!”
    温秀是谁,他这是明知故问吗?温雅想起了刘秀眼里的笑意,还有不敢直视自己目光的躲闪。
    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石头攥紧,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受伤之后,记忆全失,内心深处就只剩下刘秀一个名字,那就让过往岁月,一刀两断,再也不提!
    不管出离天下江山如何,只想与刘秀一人十指相缠,并肩白首!
    她站了起来,面南而立,迎着南方刮来的风,目光坚定,心中这般感慨着:
    在这天空之下,在她眼里,就只有刘秀一人了!
    外面,天空完全暗了下来,南方的景物已经一点也看不清了。
    风慢慢停下,耳边一切寂静,温雅摇了摇头,走到床上躺了下来,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微笑。
    那是从内心深处,逐渐泛起的甜蜜幸福啊!
    手中的石头,有一点温暖,在手心中散了出来。
    -----
    翌日天晴。
    东平城西方三百里外,济平城,卫王刘弘文之前的封地。
    城守孙守义过去是卫王的贴身侍卫,因其对卫王十分忠心,又很会领兵,深受卫王器重,便被卫王派到济平,遥遥护卫东平王府。
    济平离东平不远,城内发生的各种事情,纷繁错乱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很快便传到了这里。
    此刻,清晨,天还没亮,有露水打在树叶草尖之上,在微弱的阳光下偶尔闪过一点星光,晶莹剔透。
    在露水草丛上方,有上万的士兵,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他们全副武装,手持武器,面对着前面东平的方向,目光清冷,等待出征!
    阳光洒落下来,照在他们铠甲上面,照在武器上面,闪着清冷的光芒,有一股无声的杀意,在有微风的早上,弥漫。
    士兵们,你们都为谁而战,你们的鲜血为谁而流?
    是为了家人而血洒江山,还是为了远处王宫里面,那个目光呆滞遥望天空的卫王而和敌人拼命厮杀?
    你们眼里的杀意,是士兵职责的天性吗?
    在军队前方,孙守义静静的看着前方,他的手里攥着当年卫王赐给他的“守义之剑”。
    不成功,便成仁。
    在阳光渐亮,露水消散,孙守义面露焦急神色的时候,远处有几个骑兵纵马疾驰而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孙守义面前,滚下马来,跪倒在地,行礼凝声道:
    “启禀将军,属下等人未在前面谷口里外上下发现敌人踪影,特来覆命!”
    孙守义目光一闪,点了点头,道:
    “起来吧。”
    几人应声而起,孙守义回头转身,举剑,阳光照在剑身上,闪过一抹白光。
    深深呼吸,孙守义目光一凛,手中剑当空一挥,只有一个字从他嘴里破空而出:
    “杀!”
    大军在沉默中,向着东平城的方向,进发!
    清晨的风带着微微湿气,扑面吹来。
    仿佛有一股血腥之气,从东平方向随风飘来。
    前方不远处,就是横亘在济平和东平之间的那座著名的山谷了,即使还没走到跟前,但依稀可见绿树掩映中,那道宽阔的谷口,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一般,择人而噬。
    孙守义眉头一皱,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仿佛在前面有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他在马上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嘶哑,仿佛风再大点,就会吹散听不清楚,他转身对传令兵吩咐道:
    “告诉兄弟们,前面危险,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提高戒备,以免中了埋伏。”
    似乎感受到背后无数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他感到了沉重的压力落在肩上,让他喘不过起来,他深深呼吸,看着远方东平方向,眉头紧皱,继续沉声吩咐道:
    “传令下去,过了这道谷口不远就是东平了,再向兄弟们重复一遍,告诉他们,此时东平城内百姓翘首等待咱们拯救,卫王爷为了百姓免遭屠杀,已经交出王权,被刘秀软禁,你我未奉王命,贸然行军,虽为大义,但也是死罪,我孙守义,以一条贱命,救卫国苍生,所有罪愆,我一人承担,各位只需奋勇杀敌,虽不会记功,但也无过,为百姓,为苍生,诸君莫要推辞!”
    传令兵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看着孙守义坚毅的目光,终于还是拱手朗声应道:
    “是!”
    说完转身策马传令而去。
    孙守义身后,在一瞬间,脚步声突然沉重起来。
    仿佛有地动山摇!
    那是所有士兵无声的呐喊!
    即使瞒了天下,也要尽忠,知遇之恩,岂能忘却!
    即使天下负你,我孙守义,也誓死追随,以一己之力,百万尸体,救你一人脱离苦海!
    他策马向前,迎风疾驰,再不回头!
    杀!
    心中滔天的杀意散发出来,让苍天也为之色变!
    前面就是谷口了。
    一万大军,黑压压一片,所过之处,仿佛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他们在前面骑兵带领下,冲进了谷口之内,谷口幽远绵长,如同一条伏在地上的巨大蟒蛇,将众人尽数吞下。
    头顶高处,绿树遮天蔽日,只有一点光亮,从缝隙间透了进来,在这种环境内,昏暗的让人压抑。
    山谷纵深极长,但却也狭窄,最窄之处,甚至仅容三人并行而过。
    卫王身处险境,容不得他深思细想,马上孙守义如此安慰着自己,尽管没有得到命令,擅自调兵,但若能击退强敌,救出王爷,即使自己九族尽诛又能如何!
    此时,大军已动,再也无法回,而且敌人很快就会知道他的动静,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但山谷狭窄,他虽然心急,却也不得不放慢了行军速度,同时不停派出探子,查看四周环境,了解是否有敌人埋伏其中。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而大军骑兵也已经顺利经过了山谷内最狭窄的那处拐角。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极响,仿佛有千军万马,疾驰而来。
    孙守义听到以后,心中一凛,急忙勒住缰绳,下令众人停步。
    谷路狭窄,已经不能后退,他眉头一皱,虽然诧异,但心中毫不慌乱,连续下令布局,传令兵不时纵马向后传递命令,而骑兵也分成数股,守护在大军前面,凝神戒备。
    山谷狭窄,并不适合作战,而头顶绿树掩映,地势复杂,抛石之计也并不可行。
    是以众人经过短短的慌乱之后,很快就稳定下来,拔剑戒备,山风吹来,扑到面上,有一股冷意,却吹不散众人内心的热意,那是军人在骨子里对嗜杀鲜血的渴望!
    前面拐角处,很快便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将军模样的人纵马而来。
    在他身后,仿佛有无数的骑兵,紧紧跟随。
    人数比想象中,要多了不少。
    孙守义握剑的手,攥的很紧,头顶有冷汗流下。
    很快,骑兵将军就在孙守义布置的第一道防线前站定,他在远处看着孙守义,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身后骑兵全部勒马停步。
    见孙守义皱眉不语,骑兵将军又笑了几声,高声道:
    “孙守义,你还记得凉城的钱谷吗?”
    孙守义听后眉头一皱,凝神想了想,半晌摇了摇头,嘶声回道:
    “忘了,你阻我大军,意欲何为?”
    钱谷哈哈大笑,拍了拍手中长矛,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子,朗声道:
    “孙守义!你声音还那么难听,当年你替卫王爷挡了一刀,抢了老子的功劳,以致老子从卫王爷眼前的红人,变成了一个外放的新兵骑兵训练统领,若不是你,老子现在可能就是平衍城内抗燕都统了!这么大的事,你他娘的竟然忘了么?”
    说完,他又挥了挥手中的长矛。
    孙守义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前面只要钱谷一人,便挡住了千军万年所有的去路。
    英雄豪杰,不过如此!i1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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