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告状,梁大人一惊。他最怕的就是有人告状,把他们依赖渔霸维持税收,借机贪污的事情揭露出来。
    虽然有江强承担大半,但梁大人牵涉其中。他不是江将军的什么人,真的出事情,江将军不见得全力保他。
    再一听,是两个孩子,梁大人重新定神。眉头拧成八字形:“胡闹!撵走找他们家大人!”
    “大人,这两个孩子没有大人跟着,只跟着几个孩子。”
    衙役说过,梁大人斥责他:“你不是今年刚当差,却糊涂的不行!公堂上威武,不是孩子戏耍的地方。再有这等的事情,不要来回老爷我。”
    衙役笑道:“一个穷孩子,一个富孩子,戴这么大金项圈,腰中荷包鼓鼓,一定要跟穷孩子打官司,又没有跟大人,老爷......”
    梁大人亮了眼睛:“那么大金项圈?没有跟大人?还一定要打官司?”
    “老爷爱民如子,就是孩子的事情,既然他来了,总得过问下。等他家大人到来,知道老爷为小公子申冤,难道不表示表示吗?”这个衙役算梁大人心腹。
    梁大人笑了,一甩官袍袖子,眯起眼:“走,看看去。
    公堂上,胖脑袋的元皓气呼呼对着韩正经。元皓后面跟的是拿布巾遮住半个脸的萧战,韩正经旁边站的是戴斗笠一脚泥的执瑜。
    元皓是真的在生气,在坏蛋舅舅对他们俩个解说这事时,元皓就想当穷小子。
    出门这么久,上上下下全是布衣裳,元皓认为布衣裳为美。但他太胖,扮穷小子不合适。韩正经瘦尖下巴,他合适。给元皓特意准备一身绸衣裳,给韩正经穿问二蛋子寻来的旧衣裳,给二蛋子一把铜钱当补偿,二蛋子开心的卖给元皓,却穿在韩正经身上。
    由坏蛋舅舅的话里,韩正经扮为民请命的穷小子,元皓是成了脑满肠肥的小少爷,元皓的不开心没有一丝是假装。
    梁大人出来的时候,元皓瞪着韩正经对他道:“打他板子,他欺负我!”
    梁大人定晴看,见这位小爷胖的......家里没钱的穷小子不可能吃这么胖,这位如衙役所说,是有钱小爷。
    脖子上金项圈熠熠放光,镶着宝石和珍珠,是梁大人长这么大以来,见到的最贵重的金项圈。
    这项圈是太上皇太后所赐,自然不是梁大人这县令能揣摩出价值。这就一看之下,梁大人要流口水。
    衙役的话这就直到梁大人心里,这小少爷后面真的只有一个孩子跟着,半露出黑肌肤,应该是个小家人。
    好骗,哈哈!梁大人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把对面身穿带补丁旧衣裳的小孩子压倒,小少爷一高兴,银子少不了。
    梁大人板起脸,先装个威风气派:“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敢在老爷面前胡闹?”
    韩正经摆动小手,满面气愤填膺:“他欺负人!”
    在梁大人出来以前,两个孩子吵吵闹闹,早就吸引一堆的人围观。今天又是大集市,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文章老侯和二老爷得过袁训吩咐,跟上来照应。见孙子演的不错,在人堆里面上乐开了花。
    元皓小王爷回话,气鼓鼓:“你偷我们家的鱼。”
    韩正经道:“是我家打上来的!”
    “是我家沙滩上你打的,就是我家的!”元皓充分发挥他的专长之一,把“元皓说是元皓的,就是元皓的”,发挥到淋漓尽致。
    “啪!”
    惊堂木一拍。
    “咄!”
    梁大人一虎脸。
    “一个一个的说,”梁大人对有钱小爷堆起笑:“你先说。”
    元皓是官话,袁训针对这一条也有所弥补。因此元皓道:“我家在这里包了场地,给钱了!”
    萧战配合的点头。
    一指韩正经:“他去我家地上打鱼,鱼所以是我家的!”
    梁大人没起疑心,他知道只要给江将军足够的银子,沙滩是包给闻风而来的外地人。
    梁大人看向韩正经,一看他穷酸衣裳就沉下脸:“你小小孩童,为什么偷去别人的家里打鱼!”
    韩正经还没有回话,围观的老百姓先窃窃私语:“这是有名的梁剥皮,这穷人小孩没钱,你看他面色多难看。”
    “这孩子多小,别让他吓病。”
    文章老侯和二老爷听见,竭力给韩正经鼓励的笑容。
    韩正经对上的是见天儿吵架的胖孩子,后面跟的是大表哥,眼角里能看到祖父和二祖父,他才不怕。
    按袁训教的,关门背熟的话大声回梁大人:“鱼是我在别的地方打到网里的,一网鱼太多,我跟哥哥让鱼带跑,并没有到他家那边的时候,只是让他看在眼里,他就说是他家的鱼!”
    梁大人是老收钱的能手,对元皓堆上笑:“小少爷,您听到没有,他说鱼不是你家的。”
    元皓一拍荷包:“我有钱,我给钱,听我说话!”
    萧战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到案几上,梁大人笑眯眯:“看小少爷不是在乎钱的人,不会欺负他几条鱼。小少爷请说。”
    元皓对韩正经大怒:“鱼本来是我家沙滩上长大,今天跑出去逛逛,让你逮到,它回不了家,所以这鱼是我家的!它就是逛去了。”
    围观的百姓们嘲笑他的话:“这小孩子太横,鱼是海里自在长大,哪分得清你家他家。”
    “肃静!”梁大人呵斥着,看一眼大银,对韩正经没好气:“你听到了,赶紧把鱼还给小少爷。”
    韩正经支起手臂,生气地道:“你收银子你受贿,你不是好官!你不能断我的案子!”
    围观的百姓们哗然一声,有的是受足渔霸的气,帮腔道:“说得对!鱼是海里自己长的,从不分你家我家!”
    他们用的这个案例不是空穴来风,是连渊、凌洲和上官风遇到,亲口说出。
    这种欺凌事情太多,三个人每一个人遇到不是一起两起,太子震怒,袁训也正好拿来一用。
    有的人曾是受害人,不由得泪眼涟涟:“这是不进理!”
    胆小的只是自己说说,胆大的在人堆里愤怒出声:“当官要秉公断案!”
    “啪!”
    惊堂木又是一拍,梁大人怒道:“不许喧哗!”
    挑头说他当官不好的人是韩正经这小小孩子,梁大人先来拿捏韩正经。把个脸沉如水,心想这孩子一吓就得。
    嗓音刻意威严:“诽谤上官是要打板子的!来人,”
    他还没有说出来,韩正经大叫:“就是我的鱼,就是我的鱼!”
    “我有钱,我说话!”元皓也跟里面大叫。
    梁大人先不让打板子,准备看小少爷还说什么。
    元皓一挥手:“我有银子。”萧战好生巴结的狗腿模样,又送去一锭元宝。
    围观的百姓反而不嗡嗡,都气的不行看这小孩子还要怎么欺负穷人。
    元皓对韩正经咄咄状:“你知道我家的沙滩是签过地契的吗?”
    再一挥小手:“我有钱我说话!”萧战这一回不送银子,梁大人也老实不吭声,由着小少爷说个痛快。
    “你知道我家地契上写着,方圆百里,全是我家鱼溜弯儿的地方,不许打鱼吗?”
    “我有钱,我说话!”
    “你知道国有国法吗?你犯了法规!”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气的浑身乱颤:“没天理啊,没天理,”
    他恰好在文章老侯身边,老侯打听:“这位兄弟,你怎么了?”说话的人扫一眼老侯是个布衣,面上有行道的风霜苦,让老侯看上去不是肥头大耳的渔霸,他泪涌双眸:“我们村子本来临的海滩鱼多,全村的人可以混个温饱。后来包给别人,也是写明方圆百里不许打鱼,我们去问,也是说给他们家闲逛用的,害的我们全村今年都吃不饱,”
    老侯和二老爷在京中算养尊处优,但在太妃得宠的时候,也没有猖獗成这模样。听过,都气得跟着他一起哆嗦:“岂有此理!”
    “嘘,听听穷孩子说的有理。”有人提醒他们。
    公堂之上,元皓说完,韩正经接上话。
    韩正经大声道:“你说国有国法,很好!我来问你,国法里不许行贿,你知道吗?”
    元皓装模作样:“有这一条吗?”
    韩正经大声地道:“你说国有国法,很好!我来问你,你在这里颠倒黑白,这个官儿不好,但比他大的好官儿知道吗?”
    元皓演的很像:“还有更大的官儿吗?”
    韩正经大声道:“你说国有国法,很好!我来问你,京里知道这种事情会答应吗?省里知道这种事情会答应吗?”
    “说得好!”文章老侯是早就安排下来帮孙子说话,免得有些百姓们不敢出声。
    人心有压抑,未必人人都敢说。
    袁训早有安排,老侯说过,二老爷振臂,帮着责问元皓胖孩子,其实字字责问的是梁大人。
    “你们在这里乱行职权,皇上知道吗?”
    另一个粗嗓子:“是啊,皇上知道吗!”关安在人堆里鹤立鸡群。
    群情振奋,内心中的不平让燃烧出来。有三三两两的人叫出来:“是啊,你乱行职权,你的上官知道吗!”
    “停停停!”这热闹劲儿元皓没有赶上怎么行,挥动胖手臂叫停。他此时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少爷,他说话没有人听。
    “停停停!”韩正经帮忙挥手,关安叫出来:“大家停一停,听完再说!”
    场面暂时的嗓门儿安静,但也正是这片刻的安静,把人心处的不平尽皆鼓舞出来。
    元皓下面的话,成了一把导火索。
    出乎围观的人意料,元皓扭动胖身子,对上梁大人,对他怒气冲冲:“原来收钱不是好官,那你还收我的钱!你乱行职权,我舅舅知道吗!”
    他说的舅舅是皇帝,梁大人哪能听得懂。梁大人有上当之感,气的一拍案几:“大胆顽童......”
    元皓尖声把他打断,元皓得把坏蛋舅舅交待的话说完才行。小王爷叉腰扭动胖屁股:“你行的不是国法,为什么你还要行!还我的钱!”
    萧战上前去,把银子收回。镇南老王和关安一左一右挤进去,站到两个孩子身后。
    元皓和韩正经胆气大增,一起对着梁大人大叫:“京里知道吗?皇上知道吗?京里知道吗?皇上知道吗......”
    哪怕小少爷临时大转弯儿,哪怕有人看出来这一对孩子一唱一和,但原本就有的怒火已不能控制。
    受过莫明欺压的百姓们跟着大叫:“京里知道吗?皇上知道吗?京里知道吗?皇上知道吗?”
    呼声传到不远的酒楼上,张大学士大吃一惊:“不好,要乱!”正要说让袁训出面制止,这位不是当过大将军?但见到无数手臂举起来,呼声有传遍全城角落之势:“打这狗官!”
    “他行的不是皇上国法,皇上不知道!”
    “京里知道吗?皇上知道吗?”这呼声也依然存在。
    闹声中有一个人嗓音清晰可闻:“这狗官行的不是皇上职权,咱们把他拿下来,把他的罪证供出来,和他往京里打官司!”
    “凌洲!”张大学士脱口而出,瞬间明了,对着袁训咬牙切齿:“忠毅侯!别说你不知道这事情!这是你们早就商议过的吧!”
    眼前开始冲砸衙门,袁训看在眼中毫不慌乱,反而云淡风轻:“啊,上官风、凌洲和我,我们说了说。”
    “打砸衙门,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张大学士几乎发狂。
    袁训漫不经心:“搜集到罪证就好。”
    张大学士还要再问,“哄”,有什么尘土四溅的倒了,衙门大门让推倒一扇。
    张大学士眼前一黑,手指袁训抖动不停:“你你,这是目无法纪,要是伤了人......”
    十几道大嗓门儿亮开来:“咱们搜集罪证,咱们不能发落他,父老乡亲小心,不要伤人,不要伤人,不要.......”
    约有上百的大汉硬生生挤出一条路,张大学士一眼认出有一个人是白卜。
    再看别的人,清一色的彪悍,不用多猜测,只能是白卜手下。
    大汉齐声的呼喊声中:“有证据的都来说话啊,”镇南老王抱紧元皓,在白卜陪同下送出来。
    韩正经在他们脚下,怕有人伤到胖孩子,边走边喊:“我们一起的,他不是坏孩子。”
    一路护送到太子身边,元皓还在神气活现举胖手臂往下大喊:“我舅舅不知道,我舅舅要是知道,不要你当官!”
    “京里知道吗?皇上知道吗?”萧战觉得这句很威风。
    胖兄弟往下大喊:“瞒天过海,为官不仁!”
    加寿带着余下的弟妹们也放开喉咙:“知道他罪证的赶快去说啊。”
    至始至终不动声的太子在听到加寿的清脆嗓音时,有了一抹笑意。这笑对张大学士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笑代表殿下也知道,这笑表示孩子们也知道的事情,只有大学士让蒙在鼓里。
    轻身敏捷的禇大路从墙头上过来,兴高采烈回话:“又倒一面墙,”他觉得好玩的样子,让张大学士面色发白,手扶住桌子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他的腿发软,他的后背发寒。
    冲砸衙门,这不是小事情。如果大学士不在这里也就罢了,他在这里,太子也在这里,大学士为自己担心,也为太子忧心忡忡。
    ......
    运用白卜军队伪装成便衣,当天以凌洲和上官风为首,搜集到不少罪证,包括江强的。
    第二天,江强得到消息,亲自前来兴师问罪,让白卜的军队堵截于半路,两人公开撕破脸,江强硬是没过来一步。
    镇南王在京外最远的驻军,向江强处移动,附近两省的驻军,也莫明的向江强处移动。
    江强让人去询问,对方反而询问他,是不是要打大海战,所以兵部调令,让他们负责护卫江强原驻地的安全。
    很快,事情越闹越大。监查御史许平被迫出面,凌洲上官风事先得到消息,和袁训等避开。许平只见到白卜,白卜反而责问许平:“一堆的罪证摆在面前,还有江强将军的,许大人您到任不是一年,竟然不知道?罪证虽不敢说确凿,但我也不能再任由江将军主事,把他撵回去,是我的职责。”
    许平退出白卜军营,到处寻找寻衅闹事的头脑,一个人影子也没见到。有人对他说,这些人全藏在白将军处。鉴于无数罪证让揭出来,白卜有言有先,已去信京中,等京中来人再说,许平不敢往白卜处要人,往京中询问定夺,内心惶然不安。
    ......
    京里,是桂花飘香的季节,也是宫中刚刚收到所寄东西的日子。
    ......
    十几口大箱子,由太监搬进来,一字儿排开在皇帝面前。皇帝见到就心情大好,放下他久阅的奏章,道:“送到太上皇太后宫里去。”
    随后,他起身活动下久坐的腿脚,解一解疲累后,也往太后宫里去。在这里有些人不能少,不用皇帝吩咐,大太监已打发人出宫,去请袁国夫人、安老太太,梁山老王妃,连尚阮三家等有孩子跟出京的人家。
    还有一个人必不可少,皇后娘娘。
    皇帝有时候也往太后宫里去请安,并不是因为忠毅侯的事,表面与太后不和,就此不通往来。
    至于别人是不是认为他做表面功夫,应该也有。
    他到太后宫中后,常服侍的宫人留下,别的人一概退下。
    太上皇和太后欢喜异常,连连说着:“等到大家都到,再打开箱子不迟。”又讨论这一次来的信里会说什么。
    袁训等上路以后,安排孩子们在五天里,往京里写信。说路上的风光和吃食,说他们想太后。给皇帝的信件是民俗民情。
    这些信极大的缓解太上皇太后和皇后的思念,让她们看着上一封信,盼望着下一封信。
    上一封信里的内容还记得,太上皇和太后有说有笑的聊着。
    “说元皓和大鱼打架,会和大鱼打架了,”太上皇说最多的是元皓。太后先陪着他说外孙:“会赶海,人家是从地上捡鱼,你捡过鱼没有?”
    太上皇就问皇帝:“你捡过鱼没有?”
    皇帝承欢:“父皇您是君王,我也是君王,但地上捡鱼这事情,咱们还没遇上过。”
    太上皇更兴致勃勃:“元皓!有个邻居叫二蛋子,家里穷,元皓好心地,周济他,一顿饭吃二十个饭团子,”
    对着太后比划出两个手指,又对着皇帝比划,再就兴致还是不减:“也只有元皓周济的起,”
    太后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皇帝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陪着笑,太上皇抚一把胡须,又忧愁起来:“元皓的钱够不够用?”
    皇帝失笑:“有祖父跟着,还有忠毅侯在,不够用,只找忠毅侯。”
    说着话,皇后进来,见到一堆的箱子等着分东西,也十分的喜欢。皇后只想听说说太子,太后就说起来,没有几句,瑞庆长公主等陆续来到,袁夫人和安老太太进来时,带着三个小襁褓。
    宝珠不在身边,或者说有了常增喜和韩添喜以后,安老太太的偏心眼儿,一古脑儿的全到掌珠和玉珠身上。
    加喜时常的要进宫看太后,有时候一住就是几天。四月生的孩子还没有到百天,不可能会和姐妹做知己。但安老太太又一回把常增喜和韩添喜接到身边,进宫的时候带上,对太后说三个孩子分不开。
    好孩子和韩正经,是亲戚家里都说有出息的人,常都御史夫妻对老太太此举十分夸赞,文章老侯夫人和老太太孙氏也没有二话。
    她们包括安老太太都是官宦出身,知道往太后常去,只是混个脸儿熟,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对家中父兄等的帮助不在表面上,也一定不少。
    安老太太又在袁夫人和太后面前早就铺垫过话,说增喜和添喜离不开加喜,离开加喜就睡不着吃不好奶。
    这恭维袁家孩子好的话,袁夫人和太后都听得欣然。袁夫人从来是个爱做成别人的人,太后是面前奉承的人太多,不多安老太太这一个。老太太一进宫,增喜、添喜跟着来,就成了平常事情。
    人到齐了以后,瑞庆长公主笑嚷着开箱子。
    老王的也有,袁训的也有,但先打开太子所送,箱盖上有隐语注明。
    一包子信件,整整齐齐在最上面。取出来,一一分送。不外乎是给皇帝的,给皇后的,给太上皇和太后的。
    下面是包成好些份的东西。
    给太后的最大一份儿,给皇帝和皇后的差不多。太后见包裹不小,让这就解开。
    见的人惊呼出声:“这鱼太可大了,”太上皇想的最多的是元皓,乐道:“这就是跟元皓打架的鱼吧?太子帮他,把鱼弄了来。”迫不及待去看元皓送的箱子。
    太后不许他先看:“一个一个的看才喜欢,先把太子的看完。”
    这就分东西分东西分东西,皇帝在这个当口儿上,把太子的信件匆匆看上一遍,里面写的是当地实情。
    眼角瞄到皇后把匆匆把信看完,却是乐得花枝乱颤。皇帝有些心动,他知道太子给自己的信大多是奏对格局,给皇后的一定不是。皇帝清清嗓子,摆出当皇帝和当丈夫的威严,面上虽有笑,也是吩咐口吻:“皇后,太子给你的信,给朕看看。”
    皇帝是九五至尊,他要看并没有不合适。但皇后老大不情愿,眸光胶着的从信上移开,跟费尽盘古开天地的力气似的,表情上不悦已有一掠而过,眼帘垂着,把信送出来。
    “这虾不小!”太上皇和太后的说话声里,皇帝把信打开,没看几句,皇帝笑意盎然。看到一半,皇帝放声大笑:“哈哈,这信写的好。”
    惊动的太上皇太后急忙地问,各家女眷一起望来,独皇后更垂下头,心里想着,这是给我的信,给皇上和太上皇太后的,难道没有。
    皇帝把信送到太后面前,太后看上一看,也笑了出来。
    太上皇急了:“是好话儿不是,念出来。”
    皇帝就念:“日前出海,儿臣父忧母难之日,打得大鱼无数,吃得鱼生鲜美。思孝敬京中,儿臣亲手所打之鱼,儿臣亲手所剖,儿臣亲手所腌制,儿臣不能时时看视,拜托加寿元皓日日驱赶海鸟。海风起时,二姐弟穿行鱼虾中,鱼薰虾染,加寿臭哄哄......”
    大家想想一排排的鱼虾里,捣蛋加寿和顽皮元皓走来走去撵海鸟的样子,再想到那一身的鱼味道,都笑了出来。
    瑞庆长公主是捣蛋的上好先生,独她能想到下面的话:“快把加寿和元皓的箱子打开,看看他们信里写的是什么。”
    太上皇太后一起埋怨长公主:“东西慢慢的分,才有趣儿。”长公主不管,把所有信件一概拿出。她固然急着看儿子和加寿的信,也知道太后急着看所有孩子们的信,梁山王府难道不急着看萧战和加福的信吗,阮家要看赵老先生的信,连家要看称心,尚家要看如意的,这就全到手里。
    但家人们再怎么想,也是长公主先看。
    长公主先看加寿的信,高声念出来:“寿姐儿说,元皓总是挂念鱼虾晒的不好,怕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就吃的不好,元皓每天都吃一些尝一尝,只吃别的人,决计不吃他自己的,元皓因此臭哄哄。”
    长公主笑得眉眼儿弯弯:“这是我的元皓没有错,多能干啊,只吃别人的就可以尝到,不用吃自己的他也知道。”
    皇帝也乐不可支,和太上皇太后一起讨加寿的信要看,长公主又拆开元皓的信,她不敢先阅,先送到太上皇面前,讨好地道:“父皇您看,自从您夸过元皓上封信里字写得好,元皓的字更加好了。”
    镇南王世子萧元皓,今年四周岁。他心爱的加寿姐姐十二周岁时,小姐姐两岁的执瑜执璞十周岁。香姐儿称心如意和萧战等小胖兄弟一岁,是九周岁。加福隔年生,八周岁。
    三周岁的加福有了小六弟弟,有了好孩子表姐,有了正经表弟。小六三个今年五周岁。
    隔年长公主生下元皓,年底袁家添了小红花,这两位又小一岁。
    这年纪会握笔就不错,元皓还能写周正的字,这让太上皇太后得意不已,也归功于袁家的家学里,有韩正经陪着,这两个早就把拿笔当成好玩事情,握得住,写得匀。
    要说多有笔力,会写多少字,倒也不是。
    元皓的信,是他口述,哥哥姐姐写下来,元皓比着抄一遍。一般不长,有加寿姐姐在身边,一般都是好玩有趣的事情。
    如元皓这一封信里,先抄过想念的话,下面是:“鱼全是元皓打的,虾全是元皓晒的,战表哥臭哄哄。”
    太上皇对梁山老王妃笑:“咱们来看战哥儿的信。”
    战哥儿的信里:“胖舅哥臭哄哄,”还有一句揭短儿的:“表弟见天儿吃我的鱼,把我的虾放到他一堆里。”
    大家笑着,长公主鼻子翘上天,再来看执瑜执璞的信,胖兄弟们实在:“大家打鱼大家晒鱼,大家一起臭哄哄,”
    孩子们这样写信,应该是互相看过这些能哄太上皇太后喜欢的话,胖兄弟信中也有几句:“战哥儿总说元皓吃了他的鱼虾,以我们来看,只见到表弟每天赶海鸟,没见到表弟当面吃鱼虾。不过表弟去赶一回鸟,小肚子就圆上一回。战哥儿也没有抓住现形过,战哥儿又无赖上来。”
    长公主眉飞色舞:“偷吃这事情,怎么能让抓住呢?”
    看一看此时这宫里面的人,长公主是最为得意的人,仅次于她认为元皓很能干,把别人吃的扒拉给自己的,是太上皇。
    一面欢笑,一面分东西。
    为什么箱子一起送到宫里,是免得走漏太子袁训的行踪。就是安老太太也不能知道好孙婿去了哪里,林允文在山西路上只怕等得着急,要打听也无从下手。
    驿站里不是没可能有林允文的教众,但他们一动箱子,宫里就能发现。
    如袁训上封信中,对下次箱子上标识就会写出来。
    “某年某月与太子月下对诗,”
    大冬天里,花房里也许送来兰花,甚至送来不容易栽培出的桃花。下一批的箱子里,必然有个一拆开就再也难还原的桃花图案。
    就算有人猜出来是桃花,单瓣花,重瓣花,又有不同。
    加这一层的防范,送来的东西放心入口。
    每个人的箱子里,都是好些包。给太上皇太后的是一份儿,皇上和皇后分别各一份儿,余下的给自己家人。
    称心如意是如此,万大同红花没有家人在京里,也敬献。自然的,最讨喜的,是元皓的。
    ......
    当天,太上皇和太后大摆宫宴,又宣来一些命妇,把东西蒸上煮上烧上,袁夫人等分了东西,也在宫里大吃一顿回家。
    皇帝也回去宴请臣子们,一同品尝这京外敬献的好东西。
    是太子所呈,是袁训所呈,倒不明说。
    鱼大的整条送上来,盘子横足整个桌面。太上皇对太后耳语:“这是元皓打上来的,你看这鱼都有元皓长。”
    太后笑得还是眼睛没有:“他说是,就是。”
    皇帝那里送上螃蟹,臣子们啧啧称赞,因为有小盆大小。皇帝对着笑,心想别说元皓打不上这螃蟹,就是太子也费力气才能到手。
    虽然不是新鲜螃蟹,也吃得人人食指大动。
    又上来虾酱,海鲜酱等。阮小二吟道:“珠玉点滴于清水中,岂非清水变鸡汤?”
    赵老夫子送来的也有,小二回家后也有得吃,小二也很得意。
    ......
    “掌珠,听我对你说,你家公公带着正经只怕走错了地儿。”
    第二天,安老太太神神秘秘来见掌珠,送海味给她,把这个大发现说出来。
    掌珠翻动东西也是沉吟:“海在东边,山西在西边。”不过掌珠很开心:“找不到也好,也就能早回来。”
    安老太太却道:“早回来,早早的再去找吧。”
    掌珠陪笑,心里想着还找什么呢,出去一大圈子还逛得不足吗?但是不说出来,对祖母道:“有理,早回来吧。在外面风霜雨雪的,能有什么好儿。”
    ......
    皇帝的高兴没有持续几天,快马送来张大学士的信件,把袁训弹劾。
    “砸了衙门?”皇帝反复看了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皇帝沉下脸,一些他不愿意回想,但也不是什么揪心事的回忆浮上心头。
    他为太子的时候,太子党们做事,着实的没有章法,或者说不能用国家法规来衡量。
    当时太子党们没有官职,有些事情办得悄无声息。如果走官样文章,拿个官员,先文到刑部,到都察院,到大理寺,到吏部,估计那当官的来得及把罪证全销毁。
    张大学士恼怒衙门是皇家体面,这是不能动的尊严,当天就来了信。皇帝是火气腾腾往上涌,见信后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得不想到,前太子党们办事素来如此,风格素来如此。
    “砰!”
    早膳时还夸说大虾干好吃的皇帝捶了桌子,怒道:“当几年官也没改掉性子,一个一个无法无天!这是怕刁民不知道蔑视国法,怕刁民不敢造反吗?”
    抽出纸张,皇帝御笔写下来,让快马这就飞速送回。
    ......
    袁训等人自打砸过衙门,把梁大人等抓起来以后。为了安全计,不回租住大院,带着孩子们有时在白卜军中住,大多的时候,帮着凌洲、上官风坐镇,接待附近送罪证来的百姓。
    胖兄弟和萧战,免不了是帮忙的人。在听到梁大人太多的搜刮民脂民膏,有时候会气的三个人约上,把衙门的墙再打上几拳泄泄心中怒气。
    这一天听过上半天,三个人又火了:“这也太气人了,这小小的县令,当官这几年,贪污的快有十万雪花银。”
    萧战带头往后面走:“气死我了,他住的那屋子,再打几拳出出气。”
    梁大人的旧卧房里,三兄弟们你一拳我一拳,把梁大人的睡床又打了一个粉碎。
    凌洲听到动静,不放心上的一乐,对上官风道:“记的差不多了,梁山王处去信,是咱们一到这里,打听过江强为人就让人送去,也该回信了。”
    上官风悠然:“梁山王让江强去拜见好几回,江强屡屡推托不去,这一回,有镇南王大军,和两省驻军看着,他还敢不去吗?”
    “这差使就要结束,接下来只等京里来人,咱们也就可以学学小袁,吹吹海风打打鱼,这倒不错。”
    凌洲刚说到这里,京中送来公文。
    “皇上来的,”凌洲笑眯眯:“上官,这一定是派人来的公文,你去约小袁,明天跟他出海。”
    上官风答应着,但道:“看过公文我再走。”
    凌洲拆开,只一眼过去,人就傻了。
    后院子里又传来一声,“轰隆”,上官风忍俊不禁:“这群孩子们,没拆过衙门似的,”再一想:“可不就是没拆过衙门,”
    面前的凌洲带着如梦初醒,把公文往上官风手中一丢,往后面就跑。上官风取笑他:“又慌什么,又不是拆你的衙门,”低头往手中公文上一看,顿时,上官风也傻住眼。
    “命凌洲为县令,命上官风协助。”
    上官风跳起来,追着凌洲脚步往后面去,边跑边喊:“别砸了,这地儿我们要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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