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几人在路上便听说了花锦院发生的事情,俱各沉默下去。
    因这小佛堂连着花锦院的正房,索性众人便都移了过去。
    便在这过程中,沈信言携了沈濯的手,不动声色地轻声问她:“微微还查到了别的什么没有?”
    沈濯没料到他竟能来问自己的意见,惊喜交加,忙低声告诉他:“有有有——”
    沈信言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却不令她继续说下去。
    沈濯会意,沈信言这是要一会儿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说。
    深吸一口气,沈濯觉得斗志昂扬。
    草草见了礼,众人落座。
    沈信言淡淡地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沈老太爷和韦老夫人,拱了拱手:“我问案子,还请父亲大人不要动用威压,不然,事情就会再多一重麻烦。”
    沈老太爷瞪起了眼睛,十分想要现在就发脾气。
    韦老夫人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开口道:“你问吧。承儿除了是你儿子,也是你父亲的孙子。他又怎么会阻挠你查找凶嫌呢?”
    沈老太爷哼了一声,终究还是嘀咕了一声:“最烦看你们母子俩装模作样一唱一和!”
    沈信言这才将目光移开,温声先问冯氏:“二弟妹。”
    他神情温和,冯氏却如临大敌,忙要站起,又觉得不妥,遂欠了欠身,坐了个椅子边:“是。”
    “父亲大人说,请你查问过了那日家中下人所有的行踪,不知可有什么异样?”
    冯氏果断摇头:“并无异样。除了那两个媳妇当日便不见踪影,其他的人,当时所在皆有人证。”
    沈信言点头:“那事发之前,府中人事,可有什么变化?”
    冯氏愣了愣,想一想,方道:“那之前是大嫂在管,我所知并不详尽。不过,那两个媳妇的家里,因事发后找不到她们了,我去查时,却发现两家子都在事发七天前便送去了庄子。”
    沈信言紧跟着便问:“谁送去的?”
    冯氏努力想了想,回头看吕妈妈:“你记得么?”
    吕妈妈垂眸道:“小鲍姨娘直接把人发了去的。说有事让他们做,还让送了他们过去的车夫给庄头儿带了口信,让看好了。”
    小鲍姨娘身子一抖,猛地抬起了头,狠狠地看着吕妈妈。
    那边两个媳妇听了也激动起来:“看好了?!什么看好了!姨娘,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信言深深地看了吕妈妈一眼,对两个媳妇道:“你们稍安勿躁。”
    便又问鲍姨奶奶:“姨奶奶那几日在做什么?”
    一个家里,鲍姨奶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沈信言的眼神。听见问话,她先抖了一下,想起来沈老太爷就在身边,胆气壮了三分,道:“什么都没做,呆着。”
    沈信言点头:“我承儿出事之后,也没做什么?”
    鲍姨奶奶冷笑一声:“老夫人将我院子都看起来了,我能做什么?”
    沈信言便转头去看沈濯。
    沈濯立即道:“品红出去过两趟。有一趟还出了府,回了鲍家。当天下午鲍家的人就去了那两个媳妇所在的庄子。可是无功而返。”
    众人目瞪口呆。
    沈信言轻轻地笑了起来,大袖一摆,满眼都是骄傲:“咱们接着说。”
    看向贝嬷嬷和宝钿:“三房紧邻花园,那日可瞧见什么异样了?”
    贝嬷嬷站在那里,没敢抬头:“没,没什么异样。”
    宝钿忙插嘴道:“头天晚上风大,吹落了不少枝杈和树叶。我们本来扫的是院子周遭,没想到三小姐从桐香苑过来时,路上险些摔了。虽不是什么大事,贝嬷嬷怕回头三夫人出去散步不安全,遂留了我在房里陪着三夫人,领了人过去扫了路。见那守园门的两个人没事做,便也找了她们去帮忙。”
    沈信言又看向沈濯。
    沈濯点了点头:“后来溪姐儿跟着贝嬷嬷去了醒心堂外头摘花儿,那几个人打扫完了,约着一起去偷懒吃茶,所以园门那时候没了值守。”
    宝钿脸色一变,忙也低了头:“这可真是……我们就不知道了。”
    沈信言嘴角一弯:“那么,当时该打扫的人,去了哪里呢?”
    问着这话,眼神却看向了吕妈妈。
    吕妈妈就似不知道一般,双手笼在袖子里,老神在在地站在冯氏身后,低头研究冯氏坐着的高足椅的椅背。
    沈信言的笑意有了三分寒意:“花园的人为何不在?”
    沈濯的下巴抬了起来:“吕妈妈,我爹爹问你呢!”
    吕妈妈好似刚听到一般,啊了一声,微笑回答:“因那天当值的婆子有事请假,托了老奴。老奴就去吩咐她们给各院送了新鲜花儿去。”
    沈濯盯着她:“不过是送个花儿,不必全都遣走吧?而且,临走的时候,也不必让守门的看好了,闲杂人等不许进吧?连修剪的都头天就支去了外书房?”
    沈信言挑了眉,看向吕妈妈,顿了顿,问道:“那时承儿还未出事,主持家务的想必还是大夫人。我不知道,吕妈妈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势和心情,一夜之间,竟管了那么多的闲事?谁给你的权力?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这话,目光却转向了冯氏。
    冯氏已经面白如纸,战战兢兢地看向吕妈妈。
    吕妈妈终于抬起了眼睛,腰背也直了起来:“大老爷,您别吓唬我们夫人。她当时病着,什么都不知道。”
    沈信言探究地看向她:“她什么都不知道?那看来吕妈妈是知道些什么了?”
    沈濯忽然明白了过来。
    自己一向的疑心没有错,那些异样,就是吕妈妈在刻意替小鲍姨娘的人清场!
    沈濯静静地握起了拳头,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她。
    吕妈妈直视沈信言,丝毫不惧。
    沈信言却不与她斗这个,转向了小鲍姨娘:“小鲍氏,我觉得,你还是说一下吧。你让她们俩杀我的儿子,总该想到我会追查。这样大的风险,你是怎么打动她们的?”
    小鲍姨娘还没吭声,两个媳妇已经争先恐后地嚷了起来:“她说会把欺负我的大伯一家都卖到煤窑子去!”“她说要供我儿子读书,日后出籍考进士!”
    沈信言只看着小鲍姨娘。
    小鲍姨娘桀桀怪笑起来:“哪儿那么费事?她们俩一个是寡妇私通小白脸,一个是偷了我姑妈的两只玉镯!我但凡说出来,她们也是个死!”
    两个媳妇委顿在地。
    沈信言了然:“然而那送去庄子的两家人又是怎么回事?”
    小鲍姨娘的目光转向了吕妈妈,森然道:“我让把人送去,是让他们悄悄地先走。我准备了钱和首饰,足够那些人在外头过好日子的。然而,他们却没能走了。”
    原来如此。
    沈信言看向吕妈妈:“看来,有人帮了你杀人,还帮了你暴露。这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顿一顿,见她还不吭声,又看向沈濯:“那个替她传话的人呢?她不可能亲自去庄子上安排。”
    吕妈妈身子一震,看向沈信言的眼神凶狠起来。
    这下沈濯也有些茫然了:“这个……”
    沈信言弯了弯嘴角,安慰她一句:“无妨。”
    大袖拂了拂膝头,看向冯氏:“这是二弟妹的人,还请二弟妹自己问问。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还有谁,是勾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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