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试梅果然是申时初刻从沈家告辞,申时一刻便进了谯国公府,径直去了国夫人处请安,并告知:“见了沈家长辈,都病病歪歪的。沈学士夫人罗氏孕中,因饮食素淡,倒不见怎样丰腴。闲谈了一时,问了问茹惠郡主的情形,吃了午饭,又一起抄了一份心经。再去庙里时,供香正好。”
    一一禀报。
    谯国公夫人十分满意,点头笑道:“等再过几天,赶在翼王回京之前,你也去茹惠郡主那里走走。不是说她有孕后嘴馋么?你跟她要好,该知道她的喜好,回头从家里带几样吃的过去给她。”
    欧阳试梅微一迟疑,低头叉手:“虽说儿媳与郡主交好,但如今儿媳已是太后侄孙媳妇,怕是该有更隆重些的规矩礼节。儿媳心下惴惴。若是阿家有暇,儿媳想请阿家同行。”
    这话说的!既懂事知礼,又看重长辈,还用这样好的借口让自己跟宗室亲近!
    谯国公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却也知道分寸,摇头道:“好孩子,你有心了。只是你们小姐妹论交,没那么多规矩。我去了反倒不像话。早年间我跟她娘也并没有那么融洽的交情。回头有机会大家都见面时,再说吧。”
    欧阳试梅恭敬答应,又奉上沈濯的回礼,又静候一时,见谯国公夫人没有什么交代了,才告辞退下。
    谯国公夫人的心腹婆子一看主母脸上的得意笑容,不等她开口,便抢着说:“要说我们二少夫人是真懂规矩,也是真孝顺。果然还是太后娘娘的眼光好!”
    “那是太后娘娘疼咱们老爷!不忍心看着咱们家里日后没个镇得住、拿得出手的少夫人。人都说,妻好一半福。等日后啊,我就让大郎二郎分家!让大郎夫妻两个袭了爵位混吃等死去!我们二郎又聪明又能干,再有这么个贤内助,日后那是有大造化的。不能让大郎两口子压着二郎一辈子!”
    谯国公夫人已经开始把精明的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了。
    婆子掩着嘴笑,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夫人既然这么想,就该先跟国公爷说了,然后进宫禀明太后娘娘才是。她老人家选了这么好的侄孙媳妇,也该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对!再给二郎要个官来!”谯国公夫人眼睛一亮,用力一拍手!
    婆子一滞。
    算了,不靠谱就是不靠谱!能不惹祸就不错了……
    ……
    ……
    四月十八,上上大吉。
    被烧毁的东市一条街选在了那天重新开业。
    “听说经营得五花八门,衣食住行都有,竟还有什么洗头洗脚的地方。而且,还是男女客分开两家店的。
    “如今各种小传单撒得东西两市无人不知。那洗头洗脚的店子,说是地方虽大,得力的人手却不多,所以必须要提前预定。十八当天的,已经订完了。”
    “沈濯那天会去么?”
    “说是当天不去。毕竟有孝,太热闹的地方,她去了可就等着接弹劾吧。但是头一天下晌,说是要去一趟,把里里外外都再看一遍,要确保开业当天万无一失才好。”
    “四月十七?”
    “对。”
    “呵呵,只要出门,就好。”
    ……
    ……
    沈濯穿着孝衣,头戴着幕篱,长长的黑纱罩住了她整个人。
    但是,透过这层薄纱,她却能看到那条烧成了瓦砾的一整条街,焕然一新。
    绸缎转、首饰店、成衣铺、脂粉铺、酒楼、茶庄、小食店、邸舍、车马行、洗头店、洗脚店——
    “餐饮洗浴一条龙,娱乐休闲一体化……嗯,等再有了钱,去盘几家花鸟鱼虫的店子来玩玩。”沈濯心里实在是很得意。
    她终于可以逛街了。
    虽然大秦的街市也很好,但她还是很怀念以前那种步行街,可以先去买了新衣服,然后大吃上一顿美食,走得实在累了就去做个头发捏个脚,打个盹儿。然后漂漂亮亮、清清爽爽、满载而归。
    这才是美好而正确的人生嘛!
    眼看着自己的梦想成真,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但是有一件事——
    沈濯十分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
    轻轻地长吁一口气出来,她转头问罗椟和章扬:“招牌上必须要打上沈记二字么?”
    “自然是要的。”罗椟接口便道。
    章扬十分高兴,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兴奋:“虽然净之小姐不喜炫耀。但这条街在小姐手里,其实京城里大半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与其回头再废唇舌一回一回地解释,再有人动了什么御前告状的脑筋,还不如坦坦荡荡地放在明面儿上。”
    沈濯哼了一声。
    就没听说过!
    谁家不是铺子是铺子,东家是东家?干嘛要这样露富?
    “章先生,我沈家还在孝中。这次我也不打算出面。你们非要把我沈家在这个时候亮出来,你是不是觉得御史台手里的把柄不够多啊?”沈濯的牙都咬紧了。
    呃!?
    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章扬挠了挠额角,试探着看向罗椟:“舅爷,您看……”
    罗椟皱了皱眉:“那要这么说,就不该现在开张……”
    “等一年后么?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把这条街再都卖出去!”沈濯简直是,抓狂!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可能不赶紧开业?资金回不了笼,自己就该吃土了!
    “招牌换了。沈记二字去掉。”
    不由分说做了决定,沈濯直瞪瞪地瞪着二人:“我们家现在得低调,所有可能惹事儿的举措,都要避一避。”
    罗椟和章扬对视一眼,悻悻然:“好,我们现在就改招牌。”
    国槐看看天色,上前半步:“小姐,回去吧。咱们是偷跑出来的,赶不上晚膳,老夫人和夫人该嘀咕了。”
    沈濯嗯了一声,道一声“辛苦舅舅、辛苦章先生”,带着国槐出了东市,上了沈家的马车。
    “小姐,我刚才坐在车里,外头人看不见。有人还探头探脑地来问,说是不是没主儿的马车,还打算牵咱们的马走呢!”净瓶笑嘻嘻地跟沈濯说笑话儿。
    “那你就看着?”沈濯不禁莞尔。
    “我这几个月没揍人了,可不就看着,摩拳擦掌想憋着一会儿打那贼一顿!谁知他竟乖觉,看着旁边马车夫们都笑,装着称赞咱们家马匹神骏,就跑了。”
    净瓶撅着嘴,觉得可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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