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再三谢过了王逸飞跟王逸飞他爹,准备带弟弟妹妹回去,这大过年的,发生这种事,任谁心里都不痛快。
    王逸飞有些虚弱的看着方芝娘手里浸满血的帕子:“倒是糟蹋了妹妹一块帕子,明天我赔妹妹一块。”
    桂凤有些愣,讷讷道:“那是我的,你得赔我呀。不然我回家会被娘骂的。”
    王逸飞呆了呆,有些窘然:“哦哦,一定赔。”
    桂凤满意的点了点头。
    方菡娘倒无心再管这些小事,一路上沉着脸,牵着弟弟妹妹回了家。
    结果离家大老远就看到方明洪鬼头鬼脑的在她家院门口徘徊,方菡娘的火一下子就腾起来了。
    她大步上前,一把拉住方明洪:“你砸伤人的事,告诉你家里人没?”
    方明洪躲躲闪闪:“你放开我,我告诉不告诉,关你屁事!”
    “你差点砸伤我妹妹你说关我屁事?!”极度愤怒的方菡娘爆了粗口,扯过方明洪就开始啪啪的往他屁股上打,“我让你关我屁事!我让你关我屁事!我今天就替你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方明洪鬼哭狼嚎起来,小胖子挣脱蛮力爆发的堂姐时,屁股上已经挨了四五下了,毕竟四岁的差距不是轻的。
    方明洪捂着屁股嗷嗷直哭:“我要告诉奶奶去!”
    方菡娘冷笑:“你去说啊,即便你不去说我也要去找你家长了!你这敢砸不敢负责的怂货!多大的孩子就敢拿着石头砸别人的头!芝娘还比你小!你跟你堂妹有什么血海深仇你要拿起那么大一块石头来往她头上砸?!要不是别人挡了一下,你等着,看我不弄死你给我妹妹陪葬!”方菡娘眼睛赤红,发了狠的威胁道。
    方明洪被吓的一个哆嗦。
    跟在后面的方明淮跟方芝娘都看傻了眼,他们从来没见过大姐这么凶悍的一面。
    方菡娘揍了小胖子一顿,算是出了口恶气,领着弟弟妹妹回了家,把院门一甩,直接把方明洪关到了门外。
    进了屋,方菡娘还兀自气的坐在炕上直深呼吸平复心情。方芝娘跟方明淮互相看了一眼,讨好的趴在方菡娘膝头:“大姐我们会乖乖的,你不要像打明洪那样打我们。”
    方芝娘连堂哥都不愿意叫了,直接喊明洪。
    方明淮也连连点头,一副“我们都会很乖”的模样。
    方菡娘长出了一口气,一手搂住方芝娘一手搂住方明淮,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弟弟妹妹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这里!
    第二日王逸飞的爹娘带着王逸飞的三个哥哥,王逸飞爹娘的几个兄弟,甚至王逸飞的爷爷——隔壁村那开书塾的老秀才也拄着拐杖来了方家村。
    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惹得村里人不禁都伸长了脖子张望。
    王逸飞他爹娘昨晚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肇事者的登门道歉,直接怒了,今天喊齐了亲友,撸起袖子齐发上阵来了方家村。
    昨日虽说有不少人知道老秀才的孙子被人打破了头,但却很少有人知道是谁打破的。一是因为王逸飞他爹娘考虑到对方孩子还小,不懂事,想给他留个机会,让家长带着主动来赔礼认个错,这事就抹过去了,二是昨日桂凤被吓的不轻,又生怕她娘知道她帕子被人弄污了的事,一直没跟家里说。
    至于方明洪,他巴不得家里人不知道他闯了祸,更不会说,是以向来喜欢看热闹的村里人,竟没几个知道第一手确切消息的。
    直到王逸飞一家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方家,村里人才恍然大悟,哦,这是来找方家麻烦的。
    村里人彼此交换了个看好戏的眼神,去年在方家看了不少好戏,今年的大戏看来还是要方家开场。
    那么大的动静,方菡娘自然也知道了。
    这事跟她二房也有关系,方菡娘从来就不是推诿责任的人,一手拉着弟弟,一手牵着妹妹,也跟着王逸飞一家人进了方家正院。
    方家人还在正屋里商量大房的方明江去看县里书院的座师,要备什么厚礼的事,就看见方艾娘慌慌张张掀了帘子跑进来:“奶奶,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
    方田氏尤为忌讳过年嘴上的说辞,但这不吉利的话是她宠爱的孙女说的,她只好压住脾气:“艾娘,怎么了?大过年的咱们不兴说那种晦气的。”
    方艾娘急的要哭,方明江看不上妹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掀帘出去,却也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院子里正中央,拄着拐杖站着的王老秀才,是他的启蒙老师,还是他一封推荐信,把方明江送进了县城里的学堂。
    王老秀才咳了一声,眯着眼认了认:“哦,明江,是你啊。不错,不错。”
    方明江见这一大家子齐出的阵势,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定是不得了的大事,上次他见这阵仗,还是小时候,周家村的人替他六婶掉的那一胎讨公道。
    方明江心里有些摸不着底,又听的启蒙恩师在那说不错不错,更是紧张。
    方田氏老方头听到方明江喊老师,慌忙也从炕上下来,跟着出来看,却见院子里浩浩荡荡站着十几个壮年人,领头的正是隔壁村学堂的王老秀才。
    在这个读书人备受尊崇的年代,秀才还是很值得人敬佩的。即便是方田氏这种乡野村妇,对王老秀才也有一种天然的敬畏。
    “王老秀才,您怎么过来了?”方田氏赔笑着上前,“院子里冷,快来屋里坐。”
    王老秀才拿着拐杖敲了下地,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道:“进屋就不必了。我今日来,是来给我那可怜的孙子讨个说法的。”
    王老秀才朝一旁安静站着的王逸飞招了招手:“逸飞啊,你过来,讲给这两位长辈听听。”
    王逸飞安静的走到了前面。
    王逸飞年纪小小,却十分聪慧,也很懂事。他虽然无意把事情闹的太大,但他也知道,这是家族在为他讨公道的时刻,他不能说些什么。
    更何况,那小孩子年龄小小,却十分凶悍,听闻又是那小姑娘的堂兄,下手都如此狠辣,若不是他在前面挡了下,恐怕那小姑娘不重伤也得毁容了。让他受点惩罚也是应当的。
    头上绑着一圈绷带的王逸飞朝方田氏老方头作了个揖,年纪小小,口齿却十分清晰,谈吐得体:“方奶奶方爷爷,昨日您家孙子拿石头扔人,砸伤了我的头,我家人等了一晚,并未见您家人登门道歉,所以今日是来问个究竟的。”
    方菡娘在一旁角落里不住点头。
    人这王逸飞跟方明洪差不多的年龄,看看人家这谈吐,看看人家这水平,十个方明洪也比不上人家啊!
    王老秀才慢条斯理的补充:“你们也知道,我家是耕读传家,我这孙子,不是我夸,乃我家数辈人里最聪慧的。你那孙子直接就拿石头砸到了孩子脑袋,这万一砸坏了,你家孙子,赔的起吗?”
    “我家孙子?”老方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明江,方明江一脸雾水的摇了摇头,他昨日都在访友,更何况他也是读书人,怎么能做出这种拿石头砸人的行为呢?
    方田氏却一下子想到了方明淮,神情一下子兴奋起来:“一定是二房那个臭小子干的!”她扬声道,“老秀才您别气,我这就把那臭小子带过来任你处置!”
    一直在角落里乖乖被大姐牵着没吭声的方明淮忍不住喊了出来:“才不是淮哥儿干的!”
    方田氏的眼神一下子扫到了方明淮,神色变得厌恶起来:“你给我出来!不是你还能是谁……”她话音一顿,显然已经想到了。
    她还有一个孙子。
    方明洪。
    王逸飞善解人意的补充:“淮哥儿心性善良,这事不是他干的。是方奶奶另外一个孙子,方明洪干的。”
    轰隆隆!
    方田氏如遭雷击。
    竟然是方明洪干的?!
    方明江勃然变色,牙齿都有些恨得打颤。
    他今年就要下场,家里人却频频拖他后腿!他这弟弟倒好,天天调皮捣蛋,竟还学会拿石头砸别人头了!砸的还是他启蒙恩师最看重的孙子的头!
    这不是让人家要戳着他脊梁骨骂他白眼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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