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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崆被周身事务缠到分身不暇,麻烦一个接连一个冒出新的,算好了一样,排着队来。
    他没可能坐视不理。
    尤其是舒卿轶要离婚,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会允许她闹。
    电话拨过去是看护接的,回应说她已经歇下,宁崆依旧让把电话给到,持续了好几分钟的周转,那边才终于传来舒卿轶的声音。
    宁崆沉声问:“在哪。”
    舒卿轶不慌不忙地被看护扶起,手机被看护拿着,开的扩音,她能够听清宁崆话里的着急。
    他当然会急。
    她说已经回了A市。
    宁崆斥出一声,谁让你回来的。
    平时越是稳重老练的人,在陷入维谷时的失态会显得尤其明显。
    旁观起来,越赏心悦目。即使看不见,也觉新鲜,喜闻乐听。
    她轻声反问,“我不能回来?”
    在他们彻底闹翻的那一天,她就亲口说过,这个婚,她迟早要找他离。
    眼下,不迟不早,刚好。
    “你想清楚了?”再开口,宁崆敛走所有情绪,只剩下让人透不过气的逼摄。
    要放之前,她自然跟他抗衡不了,现在,她用不着再继续了,“嗯。”
    当然,她也很清楚宁崆的手段,拿捏她何其容易,他太得心应手这么多年。
    所以她先一步交底,“我爸死了。你要是有本事,找到我妈也动手了干净?”
    宁崆一愣。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从舒卿轶嘴里说出来的话。
    家人是她的软肋,他控了这么久,自觉没失衡过。
    顷刻间,就到她肆无忌惮敢跟他挑衅了?
    宁崆闭眼,伸手掐住眉心,盲摸了一根烟咬进嘴里,没点。
    “舒卿轶。”
    良久后,他喊她的名字。
    舒卿轶在听。
    他知道。
    把烟拿下来,视线盯在漆黑无物的一处,似提醒,也似最后的隐忍,“我没亏待过你。”
    舒卿轶听得讽刺,绝对是她这些天来听到过最好笑的话,“宁崆,你指的亏待。是指还没杀了我。”
    早已过了协商的时机,他们走到今天,是必然局面。舒卿轶知道宁崆早晚会有一天吞下舒家嚼得连渣都不剩,宁崆也知道舒卿轶是个很好的演员,哪怕她在他身边需要与初衷背道而驰,也总是隐藏得天衣无缝。崩盘不是不可接受,不能接受的是形式不为自己所主导。
    宁崆挂断了电话,立马让人去找舒卿轶母亲。消息很快得到初步反馈,没人,英国住宅和A市都派人寻找过,有一段时间没在了。
    宁崆将手机摔向墙面,额头经络紧绷。
    转而他又拿起另一只手机打迦南的电话,意料之中的没人听,他挂断后没再打,换其他人,他已经没多大能耗用来表达情绪了,“找到迦南。我要见她。”
    *
    市警察局。
    朱局长没想到会有这么位不速之客,听说已经等他很久,他在筹备做汇报确实抽不出时间,眼下得以间隙,手底下人又来提醒,说有位姓迦的小姐还在等。说是私人约见。他可不记得有什么…
    “等下。”他突地反应过来,又问:“姓什么?”
    “姓迦。”
    想了想,最终还是改变主意,“带她来我办公室。”
    除了迦南,他找不出哪个姓迦的可能会在这个关头来堵他。
    迦南看了眼时间,足足等了叁个半小时,她倒是不赶时间,毕竟耽误事的人不会是她。
    就连步子也是缓慢的。
    进去的时候,朱局长在泡茶。很浓郁的普洱香。
    没等请,她自顾在茶桌前坐下,观赏朱局长泡茶的手法。
    朱局长取出两杯茶盏,斟满,给她一杯。这才终于看向她,含着牵强的笑,问,“迦总,是稀客。”
    虽说跟宁崆的直接联系寥寥,但他身边这个迦南,可以说是耳熟能详了。宁崆大事小事没有她不知道的。说来也怪,宁崆一个做大事的人,竟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全都交代给一个女人。没人想得通。也问不到个由头。
    只由此可见出,她的手段何其地高。
    迦南无意寒暄。
    她今天来,也不是为这杯茶。
    “朱局长,还记得四年前?”迦南的话说得尤其漫不经心,意在点醒听者的陈旧记忆,这样也省得她再多费口舌。
    朱征果然凝思了一下,怔然。
    对于一个长期在仕途里混迹的人而言,四年并不算久远。那个时候他还没坐上今天的位置。只差最后一步。海水多深,鱼就有多难数清,世上最不乏就是野心勃勃的杰能之辈;四年前他的胜算并不是十拿九稳的,所以才有了后来与宁崆私密合作。
    说是和宁崆,但其实宁崆从来都不跟他直接联系,避嫌。知道迦南也是因为当年替宁崆出面的便是她。
    她的原话是,“我是宁崆的义妹,你可以像选择信他一样信任我。否则,我们没法合作。”
    我们,指的是她和宁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迦南,被她身上异于年纪的冷毅所震慑。
    时隔四年。
    因为相同一件事情,她又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气场坚硬,也比从前多些果敢和攻击性。
    迦南将随身携带来的那份文件放在桌面上推到他的手边,视线点了点,意思是让他自己看。自己则侧首掏出烟盒,点燃一支抽。
    朱征没碰,心下抵触,也忌讳。
    “迦总,这是什么意思?”
    迦南没答,“朱局不看的话,我不介意口头帮你回忆。”
    紧接着,她将列举在文件上的名单一个接一个报出。
    朱征不解,当然也对这些名字毫无印象。
    可是,他记得四年前受过什么“举手之劳”的恩。
    迦南睨着他,冷声问:“想起来了么?”
    朱征抬手,意思是让她不要再继续报名单了。
    迦南如愿在他脸上看到了紧张。
    朱征不受激,尤其是在高位这几年,向来都是人顺着他,就这几年他给宁氏行的方便哪一个拎出来不是动辄千万。现在再拿过去那点把柄来要挟,且不是放狗回头咬人。
    他一把拿起文件,当场撕成七八块,狠狠扔地上。看向迦南的视线满含警示。
    迦南微微提唇,意料之中,也不介怀,她用食指点了点脑侧,说,“朱局要毁的东西在这儿。”
    朱局长脸色白了一度。
    迦南点了点烟,寒下脸,“当年为了达到政绩要求,我们斥巨资替朱局收了两百个案底干净的青年,进去关叁月以上每个人报酬得叁十万。朱局怎么不提?”
    “后来有人以此要挟还有多拿钱的,期间波折,朱局肯定也不知道。宁氏为补这个窟窿,可废不少劲。”
    迦南迭腿,垂眼看缭绕的烟雾,继续帮他去回忆:“还有一次,朱局手底下有个贩毒案,省局重度关注;那批背后是地下团伙走私,专吃抽成,敛养许多毒贩去卖可卡因…”
    “够了。”朱征不想再听。
    在他人眼里的光辉伟绩此时从迦南嘴里以另一种形式道出,让朱征无地自容。
    也打碎他的权势幻影,看清楚自己。
    人,最怕的还是自己。
    守不住自己了,再有利的棋局也一败涂地的输。
    朱征笑了,伸出食指点了点迦南,半点与话里的恭维着边的真情实意都没有,他说:“难怪宁崆器重你,不无道理。”
    迦南没接话。
    她在等她想听的。
    朱征用搭在膝盖上的掌心来回摩挲两下,索性也不再废话多说,“迦总来无非还是为了私下格斗一事。”
    迦南又点了一根烟,补充:“还有失踪掉的那个,岳鸣。”
    朱征微愣。
    迦南看向他。
    虽为难,但不是不可办。
    朱征沉思了一会儿,说:“行。”
    迦南要个准话,“行什么?”
    朱征视线看向别处,嗓音阴翳:“市局不会再管这件事,你们自己封严实些。”
    迦南松腿,起身,目的已达,不再浪费彼此时间。
    “谢朱局。”而后,转身离开。
    “迦南。”朱征在身后叫住她。话显犹豫。
    迦南未转身,视线沉向光洁地面,听着。她并没打算把场面撕得更僵。
    朱征迟疑一二后,只问:“失踪的那个,回不来了?”
    他指的是岳鸣。
    迦南眨了下眼,视线往上移,始终没回头。
    她说,“朱局,我知道你是个做实事的人。”
    所以她今天来了这里,愿意等,也诚心谈。
    在选择做个好人之前,得先有做好人的资本。资本不是唾手可得的,相反若不淌过污泥经受雷霆,连个落败时仰天怒吼的底气都没。
    好事有人来做,坏事同样也是。但永远不可能,只存其一。
    现实不是理想,理想不是做梦。
    迦南不是个讲道理的人,眼前的人也不需要。他们只需要基于这一点运行规则,达成一致的共识,推动正向发展,掩盖负面影响。
    迦南最后只留下一句,“等朱局消息。”便离开。
    她又看了眼时间。
    距离许应恢复意识还有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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