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葭搀扶着徐哲,和林涛乐乐一起从司令部主大楼走出来,眼前一片漆黑的苍凉令大家心情沉重,虽然从电脑屏幕投影来的实时画面上已经看到,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置身于其中,还是感觉更为恐怖。
    天是黑色的,密布着厚厚的乌云,大地也是黑色的,黑色的积雪散发着温热的硫磺味,已经铺遍了整个世界,大院里的路灯勉强撑起一块不大的光亮,像是一个孤独站立的老人。
    世界成了一个封闭的黑色棺材,装着苟延残喘的人类,但结果不会改变,最终所有的人都将在这封闭中死去。
    大院里已经没人,所有的士兵都遣散回家了,只剩他们几个孤独的身影。
    “我们……怎么办?”乐乐茫然地看着宋小葭。
    宋小葭抬头看看司令部的大门,世界之大,他们已经无处可去,这里的士兵已经全部遣散,各自回家和家人最后团聚了,只剩下司令部门口的警卫岗上,还站着一个倔强的士兵,身上落满了黑雪,戴着一个简易的口罩,背着把枪,木然地站着。
    徐哲走过去,抬头问他:“你为什么没走?”
    士兵慌忙摘下口罩,啪地打了个立正回答:“报告,我的岗还有三个小时!”
    “走吧,回去,跟爹妈团聚一下,剩的时间不很多了……”徐哲黯然地劝他。
    “我……”那年轻的士兵最多有二十岁,刚说出一个字,泪水就忽然夺眶而出,“我家在上海,上海沦陷的时候,爸妈都……”
    “好吧,我知道了……站完这班岗吧!”徐哲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转身。
    “将军……”士兵忽然喊道。
    “嗯?”徐哲回头。
    士兵踌躇了一下:“……我们,还有机会吗?”
    徐哲长叹一声,指了指天:“听天由命吧!或许有,或许没有,那小子不死,或许还有一点希望……”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一辆205路公交车飞快地开过来,在昏黑中闪着大灯停在司令部门口,车灯映出的灯光里,飘着无数的火山灰尘。
    “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一个声音从拉开的车窗里飘出来,带着些无奈。
    哦?徐哲拢眼神仔细去分辨,公车上的人或坐或战,还有的趴在车窗上,朝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竟然是曙光组织的人!
    冲他说话的人从打开的车门走下来,再次重复:“徐哲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这次,幽灵恐怕是不会来了吧?”
    徐哲惨然一笑:“无所谓了,我就剩这一条老命,你们要,拿去就是了!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不!”术师摇了摇头,“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我们?”徐哲听他语气不对,一愣,倒是宋小葭,从他身后迈步走上来,眉毛一竖,怎么着?还没打够?
    “超级萝莉,别误会……这次,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术师露出和善的微笑来,“正相反,我们还帮你们做了点事儿!”
    说罢,他用手一指,又有两扇车窗打开,一个中年女人的脑袋钻了出来,冲着宋小葭喊,葭葭……
    宋小葭听声音很熟悉,心里一惊,再次确认才认出来,是妈妈!
    车上坐着的,不止有宋小葭的爸妈,还有乐乐点点和王琰珂的父母!曙光组织的人不知从哪里把他们接来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宋小葭眉毛微皱,一脸怒气地问。
    “外面世界乱了啊……”术师撇了撇嘴,“全世界的人都在抢东西,人都像疯了一样的烧杀劫掠,政府组织已经不在了,军队和警察也没有了,他们再住在徐哲将军安排的临时住处已经不安全了,我只好替你们把大家都接了过来……”
    “你会这么好心?”宋小葭斜着眼打量他。
    “唉……”术师也皱起了眉毛,忽然黯然地说,“我们被主抛弃了!像一条忠心不二却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狗一样,被抛弃在这荒郊野外!”
    “哈哈,血月不是答应末日之后给你们长寿和地盘吗?怎么?它反悔了?”宋小葭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幸灾乐祸地笑问。
    “不,它遵守了承诺,答应要给我们长寿,不过,是和计算机合成,换句话说,就是把我们每个人的意识,下载到血月的中央计算机存储盘里,这样,我们的意识就永远不死,而且,在虚拟世界里,可以给予我们每个人一个宇宙都没有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里的上帝!”术师苦笑,“是不是很讽刺?”
    “真是狡猾又阴毒的血月,摆明了坑你们嘛!”宋小葭掐着腰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报应,报应啊!你们这么不遗余力地帮他们毁掉了地球,也毁掉了自己最后的生存机会。”
    “要是放弃了这身体,在电脑里永生又有什么意义?再吃不到好吃的美食,和这个物质世界再也没有关系了,我们都成了模拟人生游戏里的一个帐号,活着又能怎么样?”磁线趴在车窗上,尖着嗓子叫道,“所以我们和血月决裂了,以后,我们靠自己!”
    “现在才醒悟,晚了点儿!”宋小葭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术师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的到来,是想邀请你们加入曙光组织,是我们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弥补,但是首先,我们得活下来,考虑到你们的力量对我们以后重建地球还有用,所以,请务必和我们一起走。”
    “走?去哪?”宋小葭眉毛一抬。
    “据我们之前的资料计算,这场火山喷发所形成的雾霾,会遮挡住太阳长达三年之久,三年之内,由于隔绝了阳光,地球上的温度将降到零下一百多度,大部分的生物会死亡,三年后,这些飘在空中的尘霾才会逐渐落到地上,地球重见阳光之日,我们还可以重建地球文明……”
    “这三年我们去哪?哪不都得冻死啊?”
    林涛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走了上来:“你们是要躲避到曙光组织建立的海下基地去吗?”
    “是的,我们日本国用了三十年时间建立的东海基地,就位于海平面以下50海里的海底,里面储存的物资足够我们撑过这三年暗无天日的时光!”
    “说得容易,地球生物都死光了,你还重建个什么文明?”
    “这里不是讲话的所在,到了基地,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要我们加入你们?”宋小葭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乐乐和点点。
    “你们本身就是曙光组织的兄弟,你们身上流淌着基因进化的鲜血!当然你们可以拒绝,但是在这末日,你们也无处可去,只会在这全球污染中死去,当然,也包括你们的家人!”
    宋小葭沉思了一下,加入曙光组织?似乎有点心理上接受不了,可是,不去,又能怎么样呢?已经没路可走了,爹妈还在人家手上……想到这里,她微微点了点头:“加入可以,我可不会听你们使唤,别想像使唤那些不主贵的大丫头似的使唤我!”
    磁线和秒表听到这话,脸腾一下红了。
    于是,大家陆续上了车,徐哲林涛和随身跟着的十几个科学家、乐乐点点和宋小葭,加上曙光组织的十个猛将,满满当当地挤了一大车,像是个庞大的旅游团似的,公车在漆黑的大路上长喘一声,怒吼着开进了夜色之中,留下红色的尾灯拉出一道飘渺的线,逐渐熄灭……
    夜幕之中的乌云之上,近地轨道上,一轮皎洁的满月正在静静地悬浮着,像沉静安眠的孩子,那是血月飞船,像全球无数潜伏起来休息的战虫一样,它也进入休息状态了,战争,打完了!它们所剩的工作,就是三年后打扫战场。
    血月内部的许多大型机械都沉寂了下来,这让整个空心球体内部安静了许多,维持基础运作的机械像是一辆高级跑车的发动机,声音低沉,像在沉睡中打鼾的巨兽。
    空旷的血月一角,无数集装箱样堆积的方块中间,有一格特别的明亮,那是由能量光束封闭起来的临时监狱,光栅栏内,郝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身边,是靠在墙上的半个残破的王琰珂。
    三天以来,各种地球方面传来的噩耗袭击着郝志的神经,他无论如何无法相信地球已经迎来最后的末日,怎么会这么快呢?王琰珂的通信系统也被血月屏蔽掉了,只能接收信号,无法发出求救信号,之所以还让他们接收信息,估计是为了用末日的信息摧毁郝志和王琰珂最后的心理防线。
    哀莫大于心死,外星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外面,两个飘浮的立方体上,卧着两只机械战虫,它们和地球上见到的种类不同,外形已经和地球昆虫有了很大的区别,四条Z字形长腿朝四个方向生长着,身体是尖锐的菱形,长有巨大的两只前爪,倒是很像螳螂,还有坚硬的颚,分为八瓣,像开花一样,能发出尖利的嘶吼。
    忽然,那两只战虫警觉地站起来,挥舞起两把大螯,像警觉的螃蟹。
    “我奉十长老之命,来给他们送点吃的,地球人的身体很脆弱,如果这么下去很快就死了……”一个声音温和地对两只站岗的战虫说。
    停了一下,光栅栏外,一个人影逐渐飘近,那个熟悉的声音轻声叫道:“地球人郝志……吃点东西吧!”
    是27883!那个温和的,名字只有一个编号的外星人。
    郝志抬了抬眉毛,没有理会,继续低着头发呆,反正人都死绝了,哪还差我这一个?
    27883关掉光栅栏,然后走进来,刚迈入牢房,身后的光栅栏又飞快地合上。
    他第一次不用飘,而是靠双腿踩在地板上,走了过来,动作怪异却柔和,双腿并没有什么交叉摆动,倒更像是依靠双脚下生长的刚毛在推动身体。
    “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吃东西了!”27883温和地蹲下来,把个盛着食物泥的铁盘推到郝志面前,然后压低声音说,“吃完才有力气逃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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