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打衙门内堂里走出一男子,身姿卓越气宇轩,一身藏蓝长衫很是得体,头戴藏纱髻罩,生的俊俏不凡,一双星眸光辉闪耀,眨上一眨,好似有股子清流流转,那唇也有型,一张一合间吐气如兰,一笑更是好看。
    他手捧一本小册,上前搭话:“两位姑娘,这是案档,请过目。”
    白素贞抬头瞧他一眼,这一眼淡的像白开水一样,显然对他俊朗不凡的外表不屑一顾,只是轻问:“你谁啊?”
    男子浅笑,温文尔雅:“刘启英,衙门师爷。”
    “哦。”白素贞冷冷回应,接过案档翻着看,半晌砸砸嘴道:“一千二百两啊!啧啧啧,也是真敢偷!”
    等白素贞看完案档,随手丢还给刘启英,转身拍拍小青:“看完了,走,咱回家。”
    小青点头,笑容盈盈,两人勾肩搭背的有说有笑,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衙门大堂。
    刘启英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又朝着衙门口多看了两眼,随即微唇一张,勾起一抹浅笑,这才拿着案档回内堂。
    ……
    夜风徐徐,三月天夜还凉,迎春花早早开了,晚上配着月光相得益彰,但芍药还缩着花苞,始终不见颜色。
    白素贞与小青坐在凉亭中,白素贞拿手在空中抓水雾,想抓出些东西好置换银子,可只要有这个心思,手里便什么都抓不出来。
    小青则在庭边看芍药,歪歪脑袋观察花苞,随即莞尔一笑,伸手在花苞上一抹,那花就开了,妖艳的红色在夜晚如鬼魅勾魂,连香气都透着那股子妖娆,席卷着小青的鼻尖。
    她舒心的嗅了一口,又觉着花好看,顺手折下,嬉笑来到白素贞身边,将花递了过去:“你看,这芍药多红。”
    白素贞给她倒了杯热茶:“那花都没开,你给折腾开了,又何必采下来。”
    小青一撇嘴:“花儿而已嘛!本来就是让人看的。”
    白素贞浅笑,没再说话。
    小青把花拿在手里把玩,顺道问着:“姐姐,你可是变出什么来了?”
    白素贞摇摇头,只问:“你想到怎么抓贼了?”
    小青也摇头,再没了下文。
    两人均是叹气,最后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月亮,见那月牙高挂,倒是不沾世俗,躲得老远,也不必烦心。
    小风再吹,白素贞拢了拢衣领,依旧对月寄相思,看着看着,唇边不禁扬起一抹笑颜,可这一笑,却多了几分伤感。
    小青看了看她,想问什么,又没开口。
    直到白素贞眼角有些湿润了,笑容也没了,小青才极其小声的咳嗽了一下,忽闪着眼眸问:“姐姐……你,你怎么了?”
    白素贞缓过神,意识到自己有些鼻酸,才抹了一把眼角泪痕,淡问一声:“青儿,你有家人吗?”
    小青微愣,摇摇头:“没,听我师傅说,我孵出来的时候就被鹰叼走了,是师傅击退了鹰,救了我,我一直跟着师傅,若说家人,师傅算是吧。”
    白素贞点点头,又问:“那你师傅呢?”
    小青笑了,笑的特别可爱,白素贞看着她的侧脸,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唇角高高扬起,这样的笑容无异是甜腻的,不用说也知道,她的师傅,一定对她很好,就像自己的父母,养了她二十几年,每一个夜晚的守护,每一顿温情的饭菜,无一不说明……禾苗的父母,是一点儿都不嫌弃她丑……
    然,就在白素贞等着小青同样温情的回答时,小青却转过脸来,笑盈盈的说:“我师傅下山偷汉子被人打死了,死之前我都没见过她。哎呀,也不知道被埋在哪儿了,我也好躲远一点儿。”
    白素贞嘴角一抽:“那啥,三更天了,咱俩还是商量一下赚银子的事儿吧……”
    小青偏偏脑袋:“赚银子?不是抓了贼有一百两吗?还赚什么银子啊?”
    “贼那么好抓吗?”白素贞瞥他一眼:“你也想了一下午了,可是有办法?”
    小青再摇头,也不敢说话了。
    白素贞蹙起眉头:“衙门没线索,民众没嫌疑,除非是小贼再偷一次,让咱们抓个现行,不然凭他偷盗的手法,想追查是不太可能了。”
    小青一怔,呆呆问道:“那万一,他不偷了呢?”
    白素贞却浅浅一笑:“呵,不可能。”
    “为何?”
    白素贞勾着唇角,只是反问她道:“如果你偷了一次,见衙门没动静,你还会偷吗?”
    小青二话不说,一拍桌子道:“偷啊!又不是没偷过!”
    白素贞一口茶喷出二里地,转脸一记爆瞪:“你特么也偷过官银?!”
    小青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偷的是商铺里的银子……嘿嘿,那掌柜傻的嘛!打烊了帐台里还放银子,摆明了让我偷的嘛!我若不下手,都对不起他那个傻子掌柜!”
    白素贞顿时扬起手,将巴掌举在小青头顶:“以后还偷不偷了?!”
    “不偷了不偷了……”
    白素贞扔过去一记白眼,再问:“那后来呢?!”
    小青低拉着脑袋,撅着嘴如实交代:“那掌柜的丢了银子,不敢跟东家说,就自己补上了,我看他不敢宣扬,就又偷了他一次……”
    白素贞斜眼再问:“再后来呢?”
    小青脑袋更低了:“后来东家看银子又少了,以为掌柜的监守自盗,就把他赶走了,换了个新掌柜……”
    白素贞喝了口茶:“继续。”
    说到这里,小青就有点沾沾自喜了,脑袋也不低了,还带了几分炫耀:“那新掌柜刚来,就找人看管店铺,连晚上都找人盯着!可我是谁!我可是出了名的神偷!”
    白素贞一记狠瞪,小青吓的缩了缩脖子,继续道:“我只是想打压他的气焰,别那么嚣张!新来的掌柜怎么样?找人把守又能怎么样?再厉害也是人!可我是……嘿嘿,我是妖嘛!常人怎么能拦得住我?所以……”
    “所以你为了打压新掌柜的气焰,就偏要在戒备最森严的时候,再偷他一次,银两多少无所谓,让他丢了饭碗才好,对不对?”白素贞浅笑,如此一说。
    小青噘着小嘴,默默点头:“嗯……但是我知道错了!以后……以后再也不偷了。”
    白素贞浅抿一口香茶,却冷冷一笑:“这次,你没错。”
    “啊?”小青一惊,端端去看白素贞,见她笑的胸有成竹,才敢凑上前问:“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白素贞点头:“但凡有本事的贼,多少有些轻浮,特别是别人拿他没办法时,便助长了他的气焰。”
    “第一次,他三个月前盗取五百两,知府大人不敢宣扬,默默压下此事,那偷儿拿住了知府大人的软肋,得知他不敢上报,就盗取他第二次。”
    “这一次,他偷了七百两,结果知府依旧不敢张扬,等巡抚大人来巡查,以为他监守自盗,便将他革职查办。如今杜大人上任,加派人手看管库银,又张贴告示大肆拘捕,你说,他会不会像你一样,为了砸杜大人的招牌,再偷第三次?”
    小青听完,猛然一拍大腿:“对啊!这跟我办事儿的风格一模一样啊!”
    白素贞嘴角一抽:“你还要不要脸……”
    小青嘿嘿一笑,抓了抓脑袋,但想了想又说:“也不对啊,我敢偷,并不代表他也敢。我毕竟是妖,常人哪儿能抓的住我?……难道……除非……”
    白素贞点了点头,看来这姑娘还算聪明。
    小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那偷儿能从衙役眼皮子低下带走银子!原来他不是人哪!”
    白素贞笑了,这也是她想要的答案。
    可这下小青又犯愁了:“姐姐,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何时偷第三次?”
    白素贞摇头,却始终带着微笑:“我不知道。”
    “那怎么办啊?咱们总不能扮成衙役,去守库房吧?”
    “库房自然要守……”白素贞执手托腮,拿小青折下的芍药花柄,在桌上随意画着圈圈:“但不是让我们来守。”
    小青转了转眼珠子,随即一笑:“姐姐,你是说……”
    白素贞点点头,已经有了法子。
    小青这下就放心了,哈哈一笑站起身,顺手就折下了另一朵花在手里玩儿。
    白素贞想拦,但没小青手快。
    有了对策,困意便席卷而来,白素贞让小青将茶具收了,才幽幽起身。
    等小青走后,她拿着两朵芍药过庭前,微转素手,将两朵花接上花茎,反手一挥,把盛.开的芍药缩成花苞,与之前无异。
    她弯唇一笑,俯身嗅上一嗅,才转身离开。
    本不开花何必催,花开更有别风味。
    有花堪折无需折,花落来年再逢春。
    ……
    次日清早,小青着急忙慌的梳洗好,来到白素贞屋前“哐哐”砸门。
    白素贞转醒,看天色泛着昏黄,便不紧不慢的开门,撇一眼小青道:“着什么急,衙门没那么早营业。”
    小青一脸兴奋,在身后追问:“姐姐!我想到了。”
    白素贞窝回被子里,把自己裹成粽子:“昨儿个不都商量好了吗?你又想什么了。”
    小青拉她被褥,强迫她看着自己:“那贼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抓到的,所以在这之前,咱们还是得赚银子啊!”
    “我不许你偷,也不许你抢,你还能有什么办法?”白素贞眼睛不睁,随便她说。
    小青闪烁大眼,道:“如果我抢的,是那些恶鬼的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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