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人杰一路想着许仙和白素贞的事情,脚步就慢了下来,等回到“济仁堂”,只见掌柜和学徒将吴刘氏按在椅子上,那吴刘氏的脸都抓烂了,丝丝往外渗着血,发丝凌乱,双眸樱红,要说是鬼魅都不为过。
    吴人杰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喊:“你们做什么?!”
    掌柜的忙道:“夫人也得了这病,咱们若不抓着,生怕夫人把眼珠子都挖出来了!”
    吴人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话都没敢接,生怕一张嘴那心就蹦出来了,颤抖着手抚上吴刘氏的脸,轻声道:“别怕啊!我现在就回‘微灵堂’给你拿药!”
    掌柜的一听,赶紧打袖口掏出一只小药瓶:“东家,您说的是这个?”
    吴人杰瞄了一眼,当即抓过手里来:“有药怎么不给夫人用?!快,拿水来!”
    “哎!”掌柜的窜去后堂端水,吴人杰小心的将药瓶打开,倒出里面的药汁,快速粘了一点放进嘴里,感觉与自己之前服下的一样,这才抬起吴刘氏的头,将药灌了下去。
    掌柜的把水端来,吴人杰再喂吴刘氏饮下,待她稍微安定了些,才呼了口气问一声:“这药,哪儿来的?”
    掌柜的微愣,没接话。
    学徒略微走神,没接话。
    吴人杰转头看了看两人,瞧这神情也知道事有蹊跷,本想问上一问,可这药有奇效,吴刘氏服下没多久就缓过神儿来,等回复神智瞧见吴人杰的脸时,吴刘氏呼了口浊气,顿时嚎啕大哭。
    吴人杰心疼的将人抱在怀里,顺着她后背安抚了半晌,吴刘氏的哭声几近哀嚎,听在吴人杰的耳朵里堵得心慌,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把她拥在怀里,让她哭个痛快。
    他自己感受过那种痛苦,那是一种打骨子里往外钻的痒法,痒在骨头缝儿里,所以无论怎么抓身上的皮肉,都不会缓解,若非把肉都抓烂,再抓上骨头,不然想停下来,只能活活痒死,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吴人杰抱着痛哭的吴刘氏,斜了一眼身边欲言又止的掌柜和学徒,好容易等吴刘氏缓过劲儿来,他才将人送回屋里,回来时白了一眼掌柜,再盯上学徒问:“说吧,别瞒着了。”
    两人互看一眼,掌柜的摆摆手,示意你年龄小,你说。
    学徒嘴角一抽,拿眼对掌柜的直刷刷,示意你官儿大,你说。
    吴人杰看两人打哑谜,点点头站回柜台里,道:“都不说是吧,行,反正我这医术不精,城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我也束手无策,既然如此,你二位就回吧,反正跟着我也学不到什么了。”
    这话是点着学徒说的,那孩子不傻,当即冲上前来,生怕吴人杰把他赶走似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师傅!您前脚去了那‘微灵堂’后脚就有几个人拿着这药来卖,五……五两银子一瓶……但是我和掌柜的都痒的不行了!掌柜的痒的拿脑袋撞墙!您看,他现在脑袋上都有包……”
    “说重点!”吴人杰大喝一声,吓的小学徒脑袋一低,道:“咱们没有银子……就拿了帐台里的钱,买了这药……一共三瓶,十五两……”
    “什么?!”吴人杰眉宇一皱,他倒不是因为银子,只是没想到世风日下,“微灵堂”三两银子一瓶已是天价,居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拿了“微灵堂”的药加价来卖,实在人心不古,败坏德行。
    眼看着吴人杰没动静了,掌柜的和学徒吓破了胆,毕竟偷了帐台里的银子,想必这差事是保不住了。掌柜的无颜面对东家,上前来深深作了一揖,说:“东家人好,是咱们不懂恩情,若您不再用咱们,那……”
    吴人杰没心思听这些,只是突然眼眸一怔,喝道:“玉莲呢?!你们只买了三瓶,那玉莲怎么办?!”
    吴人杰丢下这话就要往内堂去,掌柜的赶紧拦他一把;“您别急,玉莲无碍的,您一早就被吵来瞧病,想必是没见着玉莲,她从昨夜开始就好好的,身子不痒,只是神思倦怠,身上没有力气,我替她瞧过了,就是血气不行,并无大碍。”
    吴人杰听完还是不放心,留两人在前厅守着,自己来到吴玉莲房前,见门窗都开着,不禁心下一紧,想起前两天她奇怪的很,门窗都关着,怎么现在又舍得开了?
    “玉莲,爹来瞧瞧你。”吴人杰跨进门槛,吴玉莲忙坐起身子,只是动作慢悠的很,浑身没有力气,虚弱的唤了一声:“爹。”
    吴人杰看她没什么精神,便坐去床边摸了把她的手腕,这脉虚的都快摸不到了,再看她的脸,确实血气不行,面色蜡黄,嘴唇也没了颜色,他眉宇一皱,问:“你哪儿不舒服吗?”
    吴玉莲迷迷糊糊的,半晌也没说出个整话,也就最后那一句明白些:“身子没有力气,乏得很,而且……这两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吴人杰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昨夜吴玉莲跑去许仙房里的事儿,至今还心有余悸,她要是真不记得了,想必也是好事。
    哎,说起来,幸好有那白姑娘,若不是她夜晚……
    吴人杰想到这里,脑袋突然空白了一下,他不得不把事情从头想一遍,不然这其中到底有多少隐情,可能谁都琢磨不透。
    打一开始,许仙来到“济仁堂”,吴玉莲就对他一见倾心,接着来了个白素贞,以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白素贞并非普通女子,这是再明显不过了。
    若白素贞有绝世武功,或者有奇门法术,以她的本事,倒是做的出来夜听墙根儿的事儿,那她爱慕许仙,夜晚来探也情有可原,莫不是她瞧见玉莲来找许仙,所以才破门而入,救了小女青白?
    然而,他把吴玉莲带走的时候,白素贞往吴玉莲嘴里塞的那粒药丸,到底是什么?
    难道吴玉莲忘了昨夜的丑事,和没有染上那怪病,都因为白素贞那颗奇怪的药?
    回头想想,许仙好像也是神思倦怠,对昨夜的事情不置一词,这一片的百姓都染了那痒症,唯独许仙和吴玉莲没有……
    对!那白素贞也没有!
    吴人杰心想至此,忙抓起吴玉莲的手腕再次把脉,这回他探的仔细,也发觉这脉除了虚弱之外,在后端有一丝强劲,这脉连着心,想来是那药护了吴玉莲心脉,才免了她受这一遭皮肉之苦。
    这事儿蹊跷,但吴人杰却舒展了眉头,他虽弄不明白白素贞到底是什么人,但隐约觉得,她并非为非作歹之人,只说她保住了吴玉莲的名节,又大闹“微灵堂”,让百姓抢了那无良“商人”的天价药,又与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王道灵交手,最后也是逼他说出事件缘由来看,即便白素贞不是凡人,哪怕是个异类,想必也是善行之辈,不语那恶势同流合污。
    人就是这样,一但看准的一件事,就很难改变,吴人杰发现了白素贞的好,把她往“好姑娘”的方向靠了靠,那么昨晚上的一粒药丸,就从“奇怪”的小药丸,变成了“厉害”的灵丹,再也没了怀疑。
    吴人杰抚了把吴玉莲的小脑袋,道:“前两日你高热,想必是烧迷糊了,你且歇着,爹给你熬上药,你吃了便好了。”
    吴玉莲点点头,却在吴人杰走前问了一声:“爹,今儿早起外面就闹哄哄的,怎么了?”
    吴人杰淡笑:“不碍的,你歇着吧。”
    “爹。”吴玉莲又道:“那……那许仙哥呢?”
    吴人杰就怕她提起许仙,可能自己心里也不舒坦,毕竟遇到许仙这样的人不易,所以他再次坐回吴玉莲身边,叹口气道:“丫头啊,许仙人好,你瞧上他也无可厚非,只是……”
    “只是什么?”吴玉莲问,那张小脸儿带着期盼,大眼睛一闪,实在招人心疼。
    吴人杰不忍看她,只皱眉道:“你自小羡慕牛郎织女,梁鸿孟光,可你得知道,那许仙……他若是牛郎,心里也有了织女了,他若是梁鸿,心里……也早已有了织女了。”
    吴玉莲愣了,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双大眼睁的老圆,不一会儿就染了水汽,眼泪在框中打转。
    想来,这才是她本该有的反应。
    昨夜,许仙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是她的身,并非她的心,那玉面狐狸不懂人情,但吴玉莲懂,现在吴人杰的话在耳中回响,正常反应下,小女子吴玉莲一定要哭一哭,来表明一片真心打了水漂。
    随后,这种状况毋庸置疑的发生了,吴玉莲拿手挡脸,即便身子再虚,这眼泪也没少了流,哭的花枝乱颤,也哭的吴人杰抓心挠肝。
    哎,回一趟家,老婆孩子挨个儿的哭,他也是没做好夫君,没做好爹爹。
    如今,他倒不知道怨谁了。
    怨许仙?好像许仙并没有错,是自家女儿看上了人家。
    怨王道灵?那痒症也不是针对他一家,怨是该怨,可哑巴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怨白素贞?呵呵,怨得着吗?别说怨,或许,他吴家还得感谢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毕竟因为她,吴玉莲保住了身子,也没受皮肉之苦,百姓也拿到了药,王道灵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只不过那病因,到底从何而来?
    那与白素贞纠缠不清的许仙,到底又何去何从呢……
    吴人杰笑了,只因他本以为安然清净的生活,从此之后将掀起波澜,变的有趣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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