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汹涌漫起,她冲到路边扶着树呕了一会儿。
    满脑子都是,她还能不能看到南风出嫁?
    手机里有很多工友和亲戚的电话,但朱莎莉却只打给了那个人。
    她得趁早交代他许多事情,关于女儿的未来。
    姜杰当时正在公司开会,看到来电显示他愣了几秒,听完朱莎莉有些混乱的叙述后,他更是怔愣了许久。
    他没继续会议,回家收拾了行李,直接开车返汕,高速上他违规超速了不少次,四个小时就赶到好运楼楼下。
    回家硬逼自己睡了一觉、好好理清思绪的朱莎莉见到前夫都傻了,问他来干嘛。姜杰一路上抽了很多烟提神,让朱莎莉收拾一下行李上广州,他找人联系了一个神外专家,明天就能帮她看片子。
    这一次朱莎莉没有拒绝,她本来打算的也是去大城市看病,该手术就得手术,不能拖拖拉拉,只是没想到姜杰的执行速度快成这样。
    而且她现在已经时常看不清远物,一个人出门很不便。
    夏天傍晚的天空极美,紫的红的蓝的,是好运楼二楼的阳台那儿永远看不到的景色。
    朱莎莉望着窗外出神,因为视野有些模糊,夕阳在她眼中成了失焦的胶片,却意外的绚烂美丽。
    姜杰已经没有抽烟了,但车内烟味很浓,她问姜杰能不能开窗,姜杰把天窗都摁开了。
    哗啦啦的风涌进来,潮湿的,闷热的,将朱莎莉的头发吹乱。
    半晌,姜杰听见她开口:好可惜,我这次电的头发还挺好看的,南风夸我后生了好多岁。
    姜杰紧了紧方向盘,喉咙酸得难受,最后还是从烟盒里咬了一根香烟进嘴里,没点燃,就这么含含糊糊地说:会再长出来的,你别担心。
    天暗下去的时候朱莎莉浅睡过去,隐隐约约中听见姜杰一直在跟人打电话,要对方帮忙订离哪个哪个医院近的酒店,两间房,又交代了许多公司的事,说他这些天得忙家里的事,没法回去。
    酒店离医院只有一个路口,而离姜南风的住处只有三个路口,女儿打电话来的时候朱莎莉刚洗完澡,窗外的霓虹灯火在她眼中好似水洼里的残败花瓣,朱莎莉笑着跟姜南风吐槽今天温度这么高,地面都能煎鸡蛋了。
    姜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他答应了朱莎莉,把这件事先瞒着女儿。
    隔天,医生看完片子,建议直接入院进一步检查。
    结合症状和影像学,最终明确为胶质瘤,尺寸不大,医生建议尽快排期进行手术切除,再对病理组织进行检测分析。
    入院第二天,姜杰陪朱莎莉做完各项常规检查,问她决定好了吗。
    朱莎莉叹了口气,点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
    那天是2014年六月的最后一个周五,陆鲸刚吃完午饭,正在工位上挑着七夕那天求婚场景要用的道具物品,就接到了姜南风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女孩在哭,像倾盆大雨,哗啦一声淋湿了陆鲸的心。
    他请了下午的假,和姜南风一起去了医院,听闻消息的陆嘉颖也飞车赶到。几人一出了电梯就看到姜杰在那儿等着,陆嘉颖不知道姜杰也在,虽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姜南风拉着姜杰走到一旁,仔细了解了目前朱莎莉的具体情况和医生安排好的手术时间,才进去病房。
    见到朱莎莉后她倒是没哭了,两母女都眼眶通红,挤出不怎么好看的笑,试图让对方稍微安心一点儿。
    朱莎莉先开口:医生说瘤子不大的,发现及时,基本能全部切掉,你别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那么大的手术耶姜南风坐到床旁,牵起朱莎莉的手捏一捏,哑声道,妈妈,你要加油,我会一直念老爷保贺的。
    朱莎莉笑笑:行。
    姜南风深深看着母亲,嘴巴一扁,眼泪就在眼眶中晃,问: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帽子?我先去给你买。哦,你之前说过要买一顶草帽的,海岛度假风的那种。
    朱莎莉哭笑不得:那太夸张了,又不是真的去海岛度假。
    姜南风握紧她的手:等你做完手术,身体舒服一些了,我们就去,好不好?
    朱莎莉点头:嗯,好。
    两母女再聊了几句,朱莎莉让姜南风去唤陆鲸进来,她想单独跟他讲讲话。
    陆鲸进病房后关上门,双手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放哪里好:莎莉姨
    来,你过来。
    陆鲸走到床边,低垂着脑袋,嗓子都哑了:姨,你一定会没事的。
    陆鲸,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朱莎莉偷偷看了眼阖上的房门,声音很小,七夕那天的求婚惊喜我帮不了你的忙了而且,可能因为我的事,还得辛苦你再等一等。
    陆鲸怎么都没想到朱莎莉会提起这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姨你不要说这些!我没关系的,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我我我、我什么时候求婚都没事!
    朱莎莉白了他一眼:嘘,小声点!
    陆鲸立刻抿紧嘴。
    眼前的男孩如今高大帅气,不过五官和当年的小瘦子没太大差别。朱莎莉能永远记得,当时的小陆鲸还向她承诺,说他上下学会跟着南风,不让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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