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上上下下都很忙。
    后宫从侧后到才人都在习学规矩、礼仪,下人收拾物事,做回蕃准备;
    陈王依然在大书房里枯坐,打棋谱,不闻外面风雨声,没人知道那些风言风雨对她有甚打击?她心里想甚。
    秋风越来凉劲,她周身遍寒。朱逸、小青轮着暗暗给她送小暖炉、热水囊。
    绿柳给她送来自制可缚腰上小热水囊,她接过来,摸着水囊垂眸,良久抬头揉了揉绿柳头发,“真乖,给妻主大人系上吧。”
    绿柳开心极,半跪着为妻主大人系上热水囊,双手摸挲大人的手,为大人添暖。
    那晚,绿柳在大书房陪大人下棋、聊天,不过瘾,大人移至外面廊下,刚好朱逸、楚如经过,四人喝起小酒、说闲话、赏秋月,羡煞人。
    许是绿柳实在会哄大人开心,翌日,陈王终走出大书房,巡察回藩物事,陪小小玩秋千,竹侧后在旁作陪,久违的和乐。
    阿竹顺道替夏晓姐妹谋了份差事,陈王允了。
    盛颜也心痒痒,浓妆前往大书房——他平时总在湖边起舞,舞姿妖魅、硬气冲天,他就不信,陈王不心动,不心动欲也动吧?陈王是从不委屈欲念的人呐。
    眼角嫣红泪痣闪着桃菲魅光,侧低头、慵倦桃花眼大胆、露骨抬觑大人。
    她让他茶道,问了些盛亲王在府里住得可惯、身子可好的闲话,捏着他的手说那日他不识规矩,名册已送入宫,哭啼有何用?又不是不能晋封。
    虽只是几句闲话,盛颜离开大书房时甚骄傲、志得意满,仿如已看到无尽美妙前程!到底他母王这回帮了陈王、他舞姿也有用吧?陈王还为他解释那天的事,非正式允了可能“晋封”!除了沈淳就是好!
    他回去跟盛涵青松添油加醋说了,感叹有手段才能立足,没手段【能不配位】,只有让人玩死的命。
    小小又吵着想喝月香楼鲜鱼汤,也要回藩了,没带她下过馆子,陈王带上竹侧后、小小、小绍、和熟悉月香楼的金桂,路上虽遇了些刁民为难,幸好并不激烈,陈王冷沉了会子脸,又被小小逗笑了;据说那天,陈王吃喝得颇开心。
    ……
    连人带行囊,回藩车队浩荡;只是不胜唏嘘,荣光入京,灰溜溜离去……
    好在圣上从红枫山回来后,并没宣陈王入宫问及此事,批允老陈相离京赴蕃。
    ——老陈相这回肯离京,一半因舍不得小陈易,一半却是老脸丢尽,长女年少封大将军;二女经商勤恳守家,女、儿成群;三女得封将拜相,男尊卑俘沈淳胖太子这事,半世骄傲,毁于一旦!
    这事,也消弥了盛亲王与陈王一直不远不近的距离,盛亲王应邀一同启程入蕃。
    离京前,陈王和陆紫入宫请辞。
    皇上正和花侍郎、工部高尚书掷壶。
    花侍郎脸上刀疤清浅了许多,送了陈王一把纸扇作谢礼。
    圣上还是问了一嘴,与陈王素来不和的高尚书发难,“此事就这般了了?陈王不觉得处以家法不如罚酒三杯?”
    “谁说此事就这般了了?”陈王迎视高尚书,“回蕃,剥皮、斩首示众,人头悬城关,或调教为心肝,供孤蕃民虐乐。”
    “陈王说到做到才好!别押解回蕃,又床榻专宠嘿嘿!”高尚书嘿嘿讥笑,“陈王非那没见过男子驴d的雏,竟也会被男根迷得这般浑噩!费解!”
    陈王不与她扯,“孤,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剥皮斩首示众,人头悬城关!”
    圣上沉Y良久,终允了。
    陆紫虽不满沈淳,没想陈王留的是押解回藩斩首示众后招,“真斩首?”
    “要不然呢?”陈王脸色冷厉。
    冷厉的陈王,让人胆寒,陆紫没答腔。
    离京那天,秋风秋雨愁煞人。
    无一同僚敢公然送行,还不如陆大人那边,各路商号掌柜敲锣打鼓十八相送;叫人唏嘘。
    浩浩荡荡出府车队中出现两辆囚车,一辆坐着个小胖子、一辆套着透明水晶雨棚,棚下躺着个蓬头垢脸、佝着身子的瘫子,城中又沸腾了。
    人们从各处汇集过来,夹道向囚车扔咸鱼、臭J蛋、夜壶,大声恶毒咒骂:
    “死大林小胖子,诅咒你长根勃不起来的小鸡鸡……”
    “死沈淳,J后祸国,去死!立马死!”
    ……
    小胖子疯狂哭喊:先生、先生……
    可惜他的先生再也救不了他!
    他的先生姿势极别扭佝瘫车榻角,失魂呆滞,雨棚外那些素不相识、咬牙切齿嘴脸,在雨棚上绽开的蛋液、尿液屎液,也不知有没落进他无神苍茫眸光里……
    惨厉纷乱中,他眼前晃过一幕:边关,月夜,她在临时搭起城墙上吹埙,他和了一曲,终忍不住走过去……
    又晃过一幕,六年前,文武状元郎、太子师,少年得意,赴沙场,初遇从不曾见过的慧美狡黠恣狂,软鞭声儿响,心魂从此不在自己心头安住;
    人生若只如初见呐……
    他文武双修,忘了一个理儿:天道,尊卑有别;强行为之,终自噬……
    十指奇怪屈着、指头按动,略通音韵,朱逸知晓那是他习惯抚萧动作。
    秋风、秋雨一路,他和小胖太子挨了一路咒骂砸;时常他颓颓睡着,被破鞋砸在雨棚上倏突闷重一声【砰】吓醒、吓失禁,浑h尿液渍湿袍摆、身下薄毯……
    围观百姓狂欢笑乐,“哈,快看,他失禁了!他尿了……”
    “陈王喜欢失禁货?真独特,哈哈……”
    楚如找朱逸,“让他进马车吧,他会疯的;”
    朱逸也没法,押解就是这般,哪有舒服马车里押解?
    “他会疯掉,不如就地正法了他!”楚如先崩溃了!“他从不曾害过你们大景,冤有头、债有主!”
    朱逸:……
    “我要见广华王!”楚如低吼。不能这样折腾沈淳!
    “楚美卿,保重,他只剩你了。”朱逸恻然。
    陆紫过来,看着雨棚里那个佝着身子的瘫子,眸眼无神滞呆、紫白薄唇抖颤,袍摆渍着浑h尿液,这是曾同她出外采买、押货、替她当过酒丰神俊朗的沈斯昂?
    “到蕃地后,能救他走便尽快救他走!”她压低声量与楚如说。——过些日子,陈王,王女王子成群,所有人都会忘了,曾有个沈淳,来过……
    车队庞长,幸好有盛亲王同行,盛家家卫、封地军卒随行。
    老陈相焕发新威,宝刀不老,端坐高头大马上,承担一日两遍护巡。
    广华王没召任一后宫路上侍欢,甚至没宣小小进去逗乐解乏,秋艳正好时,身影映车窗幔上,她仿如相府大书房那般枯坐……
    陆紫想,她不出来是不想看见沈淳吧?她应不舍得将沈淳剥皮、斩首示众?可蕃王一言九鼎?落地有声呐!
    到藩后,陈王要处置沈淳?楚如望着迅疾转身远走陆大人背影,转头看向囚车:师弟会救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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