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灵芸不解问:什么意思?
    你们书店的公众号啊。何川舟说,我让你的店员帮忙发布了一下照片。还有别的社交账号上面,也贴了这张图。
    袁灵芸嗤笑一声:有什么用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被抓了?
    何川舟有种从容不迫的镇定,心平气和地道:别紧张嘛。被抓的人哪有时间发照片。普通人看见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会以为你是路过,拍了张照。
    袁灵芸喉咙滚动,似是渴得嘴唇发干,以致于声音也是紧的:你不会是在等刘光昱吧?那就更好笑了。他不一定关注我的账号,即便看到了,也不可能为了我来自首的。
    何川舟不以为然:徐钰,让人给袁女士倒杯水。夜还早着呢,我们慢慢来。
    外面有人端来个一次性水杯。袁灵芸动作很慢,但喝得很急。
    今年的3月尤其得冷,冰凉的水顺着食道一路浇进胃里,有种从里到外被淋了一道的错觉。
    袁灵芸觉得自己的情绪如同被层层的石头压着,无比的平静,所以每一个想法都维持着理智。
    于是在如同局外人的旁观角度看,她觉得这些刑警的所作所为带着点儿小丑的滑稽。
    我都不抱这种希望,我建议你们也别做这种徒劳无功的等待。与其在这里看着我,不如赶紧出去找人。
    不然我们打个赌,看看刘光昱会不会来。何川舟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与她对视,嘴角噙着抹浅笑,说话的神态带着一分玩世不恭的随意,你赢了不赚,但输了也不亏。怎么样?
    袁灵芸问:赌什么?
    不赌什么,闲着无聊。何川舟古怪地投去一眼,朋友,这里可是讯问室啊。
    何川舟也不管这个话题的后续。袁灵芸不接腔,她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一个能玩手机,一个只能干坐着,总归后是后面的人比较难熬。
    徐钰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摸鱼,她两手捧着脸,对着袁灵芸的方向发呆,眼神没有焦距,不知在乱瞟些什么。
    何川舟时不时朝她搭句话:我看资料你也才22岁,平时打游戏吗?年轻人的娱乐生活应该很丰富吧?蹦迪、旅游、开黑?
    你们省队一般工资多少啊?赢一场比赛你能分多少奖金?
    你几岁开始练跑步的?每天训练多长时间?退役后跟以前的同行还有联系吗?
    有男朋友吗?你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独立,还在A大上学,追求者应该不少吧?
    袁灵芸的表情逐渐趋向阴沉,扫向何川舟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每一句话听着像是关怀,可字字句句都异常刺耳,像是挑着痛处,特意往她伤口上扎的。
    其实也不尖锐,只是每一个里头都藏着巨大的不甘心。
    啧,这都11点多了?时间过得真够快的。何川舟扫了眼时间,遗憾道,我之前还想刘光昱12点前能来的。那就稍微晚点,赌个凌晨两点吧。
    他不会来的。袁灵芸冷淡地道,你知道他上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吗?
    何川舟放下手机,身体前倾,半趴在桌子上,笑容和煦温柔地道:我很乐意听你倾诉。
    袁灵芸说:你把录像关了。
    何川舟朝徐钰点点头,后者犹豫着将设备关了。何川舟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请讲。
    袁灵芸在回忆里沉思,半晌没有开口。
    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段过于混乱的经历。各种各样糟糕的事掺杂在一起,让她分不清自己那些多得爆炸的负面情绪分别是来自于哪一块。
    反正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面目可憎。
    大约过了有三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在徐钰以为她是在戏耍二人的时候,袁灵芸舔了舔嘴唇,说出这段久别重逢的开场白:上个月,就是元宵节的前一天吧,他来找我。我当时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差不多有十几好像是十三年。可是那么长时间没见,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天是傍晚,黄昏,太阳沉到只剩下最后一道金线,但云的半边还是橙红的,天空染着种与温情相似的色调。
    袁灵芸从电梯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正坐在对面的台阶上。她斜眼看去的时候,对方正好也抬起了头。她借着电梯的灯光看清对方的脸,一下子愣在当场。
    袁灵芸内心是欣喜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从来没有惊喜地见到一个人的经历。
    或许是当天的温度冷得人脸部发僵,她应该是没什么表情地打开门,再沉默地让刘光昱走进屋里。
    反手关门后,袁灵芸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反应迟钝地问:你想喝点什么吗?
    刘光昱走到客厅,用手在沙发皮面上摸了一下,回过头时,用一种陌生而讽刺的眼神看向她。
    袁灵芸没看太清,因为对方的脸被帽子的阴影遮住了。她从冰箱里倒出牛奶,热了一下端过去。又从小仓库里翻出几袋零食,一起摆在桌上。
    刘光昱两手生了冻疮,红得发肿,平放在膝盖上,问道:你过得怎么样?
    袁灵芸看着他的手指跟摩擦到快要破洞的裤子,暗暗猜测着他的生活,木讷地应道: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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