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气色这么好,一看就是愿愿的补汤立了大功,想必再过不了几日就可以出院了。”一番话,夸了父亲,又夸了我。
    不得不说陈西宴的皮相很能惑人,他把插在兜里的两只手拿出来,站直了身体,面上带着些不同于精明成年人的,近乎天真的羞涩和拘谨,再说上些嘴甜的话语,哄得父亲眉开眼笑。
    我打开搁在桌上的保温盒,从里面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警告地觑了陈西宴一眼,他目不转睛加深笑容,继续夸赞道:“这汤闻着真香,一看就很好喝,愿愿真是孝顺伯父。”
    “你也尝尝愿愿的手艺,可比最开始几天好多了。”父亲一手端着汤碗,一手热情招呼陈西宴,我以为他只是礼节性的商业吹捧我,没想到立马欢快应了声,迫不及待拿起桌上另一个空的碗,就眼巴巴看着我,像只等待投食的小狗。
    我自然不想给陈西宴喝,微微蹙起眉头,装作为难地左右犹豫:“汤就这么点,都是给爸爸补身体,给陈西宴喝了不够怎么办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傻的人都应该明白差不多得了。
    可是陈西宴是谁?
    厚脸皮的讨厌鬼第一名,拉斐尔中二病叛逆期的时候都没他讨厌。
    他笑意澹澹看着我不说话,眉目像是夏日黄昏的远山,蓬勃又朦胧,父亲立刻帮腔道:“你看你这小气劲儿,我吃的晚饭都还没消化呢,喝一碗差不多了。”
    “伯父别这么说愿愿嘛,她也是关心你的身体。”
    “哎呀哎呀,西宴你可真向着她。”
    “我向着愿愿是因为伯父会培养儿女,把愿愿教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说别人,就是我姐,国际知名设计师名号响亮,在家里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你这孩子,一张嘴把除了自己家的每个人都夸了一遍。”
    “伯父高看我了,我嘴笨,一向都只说实话的。”
    “哈哈,愿愿,你看西宴把你夸成这样,不给他喝汤可说不过去了。”
    “没事的,没事的,真不用给我喝,我来之前家里吃过晚饭了。”
    “我女儿的孝心,我不想一个人独尝啊,让大家也一起知道知道。”
    父亲和陈西宴,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我很快败下阵来。
    气鼓鼓冲陈西宴手上的碗中倒了两口汤,保温盒里的珍贵食材一样不舍得给他吃,压低声音瞪着他:“慢点喝,小心太补流鼻血了。”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像是一拳打到棉花里,陈西宴一脸动容的神色,托着碗凑近唇边,仔细吹了几口气,等滚烫补汤微微凉却便送进口中,装模作样砸吧嘴回味,转头兴高采烈对着父亲说到:“没想到愿愿厨艺这么好,伯父我以后可以多来看看你吗?顺便蹭点补汤喝。”
    陈家富贵滔天,哪需要瞧得上我的手艺。
    陈西宴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哄父亲开心。
    不出所料,父亲听到畅快笑起来,眉间长久忧郁的褶皱都抚平了些:“你要有空,就多来。我一个人不管公司的事情了,在医院待着也是无聊,以后你要来早点跟我说,我让愿愿多准备点汤,只管叫你喝饱。”
    父亲忙碌几十年,骤然卸下公司的事物,以静养为主,定然处处不习惯。
    聘请的护工虽然专业,暂住的病房虽然舒适,到底比不上行动受限,动不动就要做检查,检测身体情况带来的苦闷和束缚。
    父亲虽嘴上不说,但眉宇间的孑然和阴霾我时常看在眼里。
    我很是心疼,抿紧嘴唇,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来得更勤快些。
    哥哥忙碌,我就加上他那一份,多多孝顺父亲。
    “好啊伯父,只要您不嫌我嘴笨不会说话人又无聊就行。”
    话语回答父亲,一双狭长的眼睛却紧盯着我,仿佛有烈火穿透厚重冰面熊熊燃烧,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抢过陈西宴手里的碗,低头倒汤:“喜欢喝就再喝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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