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您的嘱托,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关萌萌的语气严肃诚恳,一改平日的活泼跳脱。
    我不必看见,就能想象到她面对身边男人微微垂头,坐直身子,毕恭毕敬的样子。
    “你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给她知道吧。”
    男声好似不信她的说法,充满怀疑的问道。
    经由墙壁阻隔的稀释,听不分明。
    我隐约觉得熟悉,仔细回想,一时之间与亲近了解的人都对不上号。
    “没有,我不会对您的要求阳奉阴违。”
    听到这句,我再蠢都知道办公室里的男人并非她的男朋友,是为我而来。
    “是吗?我监控里看着你倒是跟她很亲密无间。要不是我确定是我让你来的,我都以为你真的把她当成好朋友了呢。”
    “祁小姐是个很单纯的人,跟她相处不费力气。”
    关萌萌含糊着没有解释把我当成朋友抑或其他,只没头没脑来了这一句。
    “我当然知道她不聪明,要不是……”
    男声逐渐咬牙切齿,半截话没说完,语锋一转,“肖然的事情你做的很好,用不着事事帮祁愿出头,免得引起怀疑。她没心没肺活了二十多年,也该多吃点苦头。”
    “肖然仗着有人撑腰虚张声势,不过说话和工作上不痛不痒为难几句。”
    关萌萌似乎很懂得与这个男人的相处之道,顺着他话下去,得到对方不冷不热的一声嗯,又继续说道,“就是容清渠实在很可恨,怎么能把人推下水?”
    “容清渠这个杂种,跟他妈姜矜一样疯狂。姜矜敢把自己跟初恋的孩子伪装成容家的亲生骨肉谋夺家产,他推祁愿下个水算什么。”
    轻描淡写的语气里说出令人齿冷的秘密,他对推我落水事件的冷酷评价,相较于容清渠不是姜矜已故丈夫亲生孩子的真相,来的小巫见大巫。
    是不是手中掌握财富越多的人,越喜欢做出挑战道德和法律底线的事实?
    我手掌成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空调暖意尚存的背光处依然如此阴暗。
    “我在祁愿病房打的那一顿算是给容清渠个教训,哼,这个杂种估计以为后面club被人打进医院的事情也是我做的,不敢来找麻烦……该死,我不仅不能让祁愿知道,还要替她的哪个老相好背黑锅。”
    “您不怕容清渠疯起来买凶报复吗?”
    “报复?他也配。他不怕死,就不管他那个处心积虑付出一切的妈了吗?就算容家不复以往,但我手里掌握的证据爆出来他和他妈都得死。”
    明明是炫耀的口吻,语气却并无多少欢愉。
    喉间一字一句压迫出来的暄妍声线,
    像是一株艳丽而剧毒的植物。
    哦,是他。
    为什么不管置身何时何地,都难以逃开和某些人紧密交缠到窒息的关系。
    我僵木着脸,面无表情的想到。
    “陈总,那来年……”
    后面的对话我没兴趣再听,脑海中盘算着辞职报告该怎么写,搬出青澜邸之后该去哪里生活。
    高跟鞋趿拉着地砖沿循来时的道路无声无息后退。
    手机突兀响起来电铃声,在寂静空气中爆开大片大片明亮的烟火。
    不止铃声明亮,悬在头顶的灯光亦追随修长手指按上开关的同时,将一切算计与欺骗照耀至无所遁形。
    我有多久未见陈西宴了。
    一个月、两个月、叁个月,甚至更久。
    这张浓烈的脸、生动的脸,
    眼神曾经破开冰面卷起冲天火焰。
    染回规规矩矩的黑发,做模特时的张扬放肆,都由高定西装和精心设计、露出光洁额头的发型圆融包裹进去。
    只温莎结整齐庄重的衬衫一角不经意垂露的,属于蛇纹十字架项链的微茫流光,低调宣告着他原来的模样。
    关萌萌退后半步,跟随在他身侧,犹豫着对我张了张口,最终没说什么。
    恭敬将头垂了下去。
    像是最忠心耿耿的仆从。
    果然,我拥有的一切,我失而复得的人生,都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骗局。
    看我无所依归终日惶恐,看我得到工作欣喜若狂。
    看我努力上进讨好生活,看我遭受刁难隔岸观火。
    “陈西宴。”
    我勉强勾起僵钝唇角,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那双不见烈火,只余冰河的眼睛,骤的亮起来,隐含希冀的光彩。
    陈西宴面朝我,步履急促走近两步,伸出矫健有力的臂膀,像是要解释,又像是要给予一个拥抱。
    “我要辞职。”
    话音未落,仿佛栩栩如生的人偶被抽出机关发条,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在宇宙深处,有一颗耗尽光热的星辰结束冗长生命,寂寂熄灭了。
    恰似陈西宴此刻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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