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整个小区破破烂烂,但陈西宴屋内倒是装修得简洁有味。
    不大的空间还设置了樱桃木的嵌入式吧台,半透明的酒柜中,名贵红酒按照高低排列,琳琅满目,如同西方传说中恶龙精心收拢、妥帖安放的心爱珠宝。
    皮质沙发上随手扔着那天穿来见我的手工浅色西装,酒吧对出的落地阳台边,枝叶仅剩几片的绿植与菱形纹的陶瓷花盆相映成趣。
    看来这才是陈西宴真正的家。
    出乎意料的朴素。
    “干嘛不让我说?那个流氓敢那么看我,真是恶心!”
    “还有,谁是你女朋友?”
    经历完漫长的爬楼折磨,又差点狠狠摔上一跤,这些不够,还要忍受油腻老男人的眼神非礼,我郁结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得喉咙发痒。
    “你和他计较什么,快四十岁还找不到对象,你站着理论,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视奸你。”
    陈西宴左手端着高脚杯,从酒柜中挑选出半瓶红酒,浓郁的液体缓缓注入晶莹杯底,为他眼底都染上了一丝艳丽醇厚的红。
    顺着他轻描淡写的叙述想象了叁秒,身体立刻做出诚实反应,轻柔羊绒布料覆盖下的手臂浮现细小的鸡皮疙瘩,我忿忿瞪着造成这倒霉一天的始作俑者:“你是买不起房还是有什么特别爱好,喜欢住在这种电梯都没有的鬼地方?”
    “这是我做模特赚到钱买的第一套房,按揭了五年。”陈西宴取出另一支高脚杯递向我,手臂舒展的线条像是修长摇曳的灰色兰花,“喝一杯?”
    酒会失态,酒能乱性。
    领教过这丝滑液体背后的威力,除却必要场合,我鲜少饮酒。
    陈西宴的手悬在半空,洁白的,匀停的,映着玻璃折射的碎光,臂膀到指尖的力度都呈现出不容忽视的专注。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帮了我个大忙,不太过分的要求满足一回又何妨。
    我犹豫着,还是伸出了手,接过高脚杯。
    陈西宴顺势走来,停在距我半臂的位置,微微垂首,酒液漫过杯底则止。
    “干杯。”
    玻璃与玻璃轻碰,脆响如同明快的乐曲,顺着手指撞进心里。
    这杯酒与我喝过的多数葡萄酒不同,回味甘甜之余,透着些鲜花的芬芳,我小口小口喝完,神奇的力量让不愉的情绪镇定了些许。
    “再来点?”
    陈西宴浅酌一口,似乎不合喜好,将酒杯卡在两指之间仅仅作为装饰。
    他瞧我饮尽,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便倾斜瓶口想再添一杯。
    较之常人更为高挑的身躯,遮挡住背后从阳台传来的午后阳光。陈西宴本是背靠吧台的姿势,为添向右转过身来,阴影顿时笼罩了大半视野。
    我们未曾主动拥抱,影子率先亲近交迭。
    “不要了……”
    我试图阻挡酒瓶继续倾斜的动作,却不着意握到了陈西宴的小拇指。
    他的注意力起初放在瓶口,一下子定到我脸上再不肯挪开半分。
    那道目光与我印象中的桀骜锋利不同,坦白而赤裸,幽深而莫测,掺杂着成年男性的侵占欲,以至于使我突然想起了今日登门的目的。
    “我是来履行诺言的。”
    一鼓作气,手指不退反进,撬开肌肤与瓶身的缝隙,    勾住他白皙的尾指。
    “诺言。”
    陈西宴对我的小动作恍作不察,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
    自己说的时候,尚可掩耳盗铃,不断给动如擂鼓的心脏灌输这只是交易的思想。
    然而同样的话从眼前微微张合的薄唇中吐出,一切都变了样。
    我受不住这般黏腻的气氛,身心仿佛受困在蛛网上的弱小飞虫,致命的甜蜜毒液注射进血管之中,蒙骗大脑,清醒的意志麻痹,冷酷的心智旖旎。
    既然无法见招拆招,我只好直接提醒:“你说睡一觉就答应唔唔……”
    瓶底与台面相触,失去精准的力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陈西宴得以空闲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薄红两瓣覆盖下来。
    如同秾艳蔷薇花带着酒液的醇香倾倒在我的唇上。
    碾压舌尖,厮磨唇肉,吮吸我意欲逃离的灵魂。
    锋利的线条远观伤人,真正亲吻起来,却是灼热而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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