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微怔。
    见过叶明昌回来的一路上言执都心神不宁,叶明昌最后追出来的那句:如果言真知道她父亲是为了你才抛弃她,你说她会不会恨你?一直不断在耳边回响。
    他不知道。
    他不确定。
    言真看起来好像冷心冷情、刀枪不入,可她不是真的不会难过,她只是不让自己在意。
    一旦她在意,恨只怕也是有的。
    他从一开始千方百计地接近、引诱,才终于换得如今言真的心扉对他敞开了那么一些些,偏偏又是这种时候,叶明昌要借他的手往她裸/露的内心里扎一刀
    言执无法想象后果。
    他回来的一路都沉浸在忐忑的氛围里,车窗外雷电暴雨,他拼了命给言真打电话,但得到的始终是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
    言执于是更加慌乱,脑子里不禁出现言真接到叶明昌电话的画面,崩裂、心碎、失望、直至冷冻成冰,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写满了对他的厌恶与憎恨
    心脏剧烈地收缩、跳动,只要想到言真冷眼相对的眼神,惶恐和不安就如洪流一般冲刷在他心上每一寸。
    他疯了一样跑回来,直到看见言真错愕的眼神,细微担忧的神色爬上她的眼角,他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猛地落回原地。
    她还不知道。
    言执缓缓抬起头来,身子却依然佝偻着不愿离开她的身体,黑眸里的淡漠不再,那患得患失的眸光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脆弱得好像眨眨眼就会熄灭。
    他原先从不晓得害怕是什么滋味,但他现在知道了。
    他曾在黑暗的海底见到过一束光,他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握住了她。他很清楚,一旦松手,他所有的一切都会永归沉寂。
    言真,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
    言真从没见过这样的言执。
    他眉间微微蹙着,满头满脸的雨水将他平日里惑人的苍白和阴郁通通放大,变得异常清晰而透明。
    那些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老练尽数褪去,锐利的锋芒跟着消失,他变得不再神秘,只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的少年。
    言真一时有些恍惚,记忆里的某些景象与眼前这张脸开始重叠。
    他捧着她吻下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手似乎在颤抖。
    她听见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真真。
    *
    夜色昏沉,客厅沙发旁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亮着,空调悄无声息的运行,外间近乎遮天蔽日的雨幕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呼啸着拍打着门窗,末日一般的大雨丝毫不影响屋子里缱绻温柔的气氛。
    言执背靠着阳台的门,隔着窗帘,消减了门窗的震动,他丝毫不顾身后雷声阵阵,像渴了许久的人遇到水源一般,不住索取的暧昧声响宛如这夏夜雷雨的合奏。
    跨坐在他大腿上的人不时配合地后仰身体,一头蓬松的黑色卷发在半空轻盈地浮动,暗香随之飘散。
    亲密这回事,一旦接触便难以停止。
    那浑浑噩噩的十天里,最开始的两个人初出茅庐,单凭着一股本能驱使,后来也是这股本能牵引着他们不断探寻新的方式。
    但这个雨夜,他们的本能好像安静了下来。
    有什么在压制着它。
    言真软倒在他肩头,呼吸急促而浅短,他抱着她轻轻拍抚,像哄小孩子那样,他们渐渐同步,深深吸,慢慢呼,直到她胸口的起伏不再激烈,言执抱着她,横放在腿间。
    他坐在冷硬的地板上,她坐在温暖的他怀里。
    听着外头的大雨,言真靠在他肩上,昏暗的光线里,她脸颊上还挂着浅浅的粉。
    她也跟这雨天一样潮湿。
    言执低下头来在她面上没规律地亲,亲的她发痒,才将他推开。
    如此静默地缓了好一会儿,言真褐色的眼眸里终于褪去了迷乱,只余一些些媚人的微红尚在眼角。
    她扶住言执精致流畅的下颌,轻轻地摸了摸,开口时含着些沙哑,你今天怎么了。
    从回来开始,他就表现得很奇怪。
    那种惶恐的患得患失不像他会露出的神情,偏偏出现在他脸上,叫人看着只觉得心底微微抽痛。
    言真想,他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可他是从哪里察觉的?
    言执没发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他偏头吻她的掌心,纤长的睫羽低垂,在她指缝间轻轻扫动,没什么。
    言真纤细的手指卡住他的下巴,微微使了些力气迫使他与自己相对,四目相对,她眼中映着不远处微弱的光亮,更加透亮澄澈,让他的一切都无处可藏。
    我难得想听你说说你的事,你确定不告诉我?
    脱离了那种迷乱的状态,清醒的言真保持着姐姐的威严。
    言执看着她,突然勾唇笑,难得?还好吧,昨天晚上我不是才说了很多。
    言真一顿,昨天晚上晚上说得那都是什么昏话。
    她故意冷着声音:正经点,我没跟你开玩笑。
    言执挑了挑眉,收敛了笑意,不再出声。
    言真看着他,片刻,她说: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正好有点事情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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