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顾照耳边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脑海里构建沈玦星的动线。
    洗手间,厨房,客厅,然后大门
    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提示收到一条微信。
    顾照惊讶于这样早有人给她发消息,拿过来一看,发现是沈玦星。
    我走了。
    顾照盯着屏幕上小小的三个字,手指微微收紧。
    外头传来开门的声音,几乎是同时,顾照跃下床铺,开门跑了出去。
    她仍然是平静的,心是平静的,大脑也是平静的,那里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指引,不存半点目的,就仿佛被一道轰声巨雷击中,在一刹那眼不能视,耳不能听,身体只能全凭本能茫然地踉跄前行。
    而当跨过那道门,视线触及沈玦星的瞬间,心脏剧烈地跳动,促使白雾散尽,思绪回归,顾照突然又耳聪目明了。
    她捏着手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无所适从地与沈玦星对视:你短暂地停顿后,她讪然地笑了笑,说,你路上小心。
    沈玦星听到身后的动静就停下来了,他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等着顾照开口。听她说路上小心后,扫了眼她一直握着的手机,颔首道:嗯。
    他将门往外更推开一些,拖着行李跨过门槛,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我走了,再见。
    他们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只是隔了一道门,一条走廊,顾照却觉得那是银河的距离。
    她和沈玦星之间,隔着几亿光年,永远不可能有真正触及彼此的那一天。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再见。
    顾照站在原地,没有靠近的打算,眼看着那深红色的大门一点点合拢,最终彻底隔绝她和沈玦星。
    解封后的日子平淡而忙碌,顾照在隔离点又隔离了七天,终于同方院长他们汇合。
    方秀萍一见她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眼泪都要出来:可把你盼来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顾照知道她这些天的不易。去年他们区另一家养老院的员工突然阳了,区里直接派人下来监督指导,等顾照几个月后再见到他们院长的时候,发现对方足足瘦了一圈,脸颊都凹陷下去。
    他们这个行业由于其特殊性,从疫情开始便一直身处紧张的备战状态,只要病毒存在,就没有松懈的一天。高压之下,不少人选择了离职。但别人能走,院长却不能走。
    这两年来,方秀萍不知在院里打过多少晚的地铺,有时候压力实在太大,顾照甚至能听到她夜里偷偷哭泣的声音。
    嗯,我来了。顾照轻轻拍着方院长的背,道,这些天辛苦了。
    他们院里一共三个财务,顾照来了,直接换下了另一个年纪大的返聘老财务。对方757连续工作十多天,早就累得面如菜色,方院长怕她累出个好歹,顾照一来就赶紧让对方回家休息了。
    沈玦星的联系方式静静躺在顾照的通讯录里,她没有试图联系过对方,当然,对方也没联系过她。二十多天的隔离生活仿佛黄粱一梦,醒来后,不留任何的痕迹。
    不,或许还是有痕迹的。顾照想着。离家时,露台上的几颗葱长得特别好,她还给它们浇了水,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她回去。
    乖乖,这是我那个甥外孙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加一下他那个那个微信。顾照来上班,最高兴的要数方院长,那第二高兴的,肯定是晓娟老师。
    她家兄弟姐妹众多,与这个外甥女家其实不大亲厚,外甥女的儿子也是几年见一面。对方长这么大,统共见过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出来。不过,虽然不熟,但她该知道还是知道的,这个甥外孙特别优秀,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搞艺术的,自己在外企当高管,年薪几百万。
    尽管对方父母已经离异,年纪也比顾照大十几岁,可肥水不流外人田,晓娟老师还是很想促成这段姻缘的。
    顾照展开塞过来的纸条看了眼,是一串手机号,旁边用娟秀的字体写了一个名字沈旋章。
    看到这个姓,难免又要想到沈玦星。
    顾照将纸条折好,说:知道了,我晚上就加。
    冯晓娟哪里不知道她,一把按住她的手,说:不行,你一定会拖着拖着忘记的,你现在就加。
    顾照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听话地掏出了手机。
    算了,加就加吧。对方这样的条件,根本是不需要相亲的,会同意晓娟老师给他介绍对象,估计也是不忍拂了长辈的好意。想来,最多聊两句就能结束。
    她当着老人家的面,输入了沈旋章的手机,查找到一个对应微信号。头像看着是一幅自画像,用简单的黑色线条勾略出一个男人的侧脸。
    对,就是这个!晓娟老师激动地手指都要戳到屏幕上。
    顾照点了添加好友,验证申请那边输入自己的姓名,随后收起了手机:好了,我已经发了请求了,等他看到了就会加我了。
    晓娟老师满意了,笑眯眯拍着她的手道:我这就给我小妹打个电话,让她去催催她外孙。说着急急忙忙就走了。
    晓娟老师真是好喜欢你。等人走远了,办公室另一个财务林敏清开口了,你不在,她都不往我们这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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