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林风心中却泛不起一点同情,他甚至,怨恨他们。
    他恨他们为了交差便不负责任的生下他,放他孤零零地长大。
    他恨他们把对彼此的厌恶转移到他身上,从没让他感受过一点疼爱。
    许林风对父母所有与生俱来的亲近和爱意,都和当年那枚荣誉徽章一起,被他锁进了一个没有钥匙的箱子里。
    再也不曾出现。
    而他自己,就在这样的孤单和怨恨中,逐渐长成了一个矛盾的男人。
    他绝不允许自己像父母一样自私、懦弱、不负责任,可有时在某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身上隐约闪过了他们的影子。
    他带着报复的心思投入家产争夺的混战,明明机关算尽,如愿笑到了最后,但在无数个深夜里,他却仍然难以入眠,自我唾骂了千百万遍。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通通都只不过是许林风伪装出来的面具。
    可他装的太久了,那面具便长在了脸上,轻易取不下来了。
    于是,人人都以为他儒雅斯文。
    只有他知道,那副面具下的自己,到底有多冷漠、烦躁和厌世。
    啊,不对。
    还有一个人,碰巧也知道。
    许林风和父亲彻底撕破脸皮,是在谈判间隙的一通电话里。
    他的父亲年纪大了,玩得自然也没有那么野了。
    前几年,一个颇有手段的小情人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老来得子,他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但在这种家族联姻里,私生子却实在有些出格了。
    于是那个孩子生下来便注定见不得光,而他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甚至都不敢让那孩子姓许。
    彼时,家产之争正如火如荼。
    各路亲戚们也顾不上吃相是否难看,彻底丢掉了那些虚伪的亲情和礼节,你来我往,争得头破血流。
    可没有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一场荒唐戏里,那个看起来最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却早已悄无声息地将最重要财产尽收囊中
    林风,我听他们说,你爷爷已经把股份都转让给你了,这是真的吗?
    电话刚一接通,他的父亲便语气急切地确认道。
    听到厌恶的声音和问题,许林风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是。他惜字如金地回答着,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但父亲却并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
    太好了,太好了!他连说两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我说你大伯二伯怎么那么生气,原来他们费尽心思搞出各种花样,结果居然谁都没捞着半点儿股份!
    父亲幸灾乐祸的感叹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叮嘱道,林风,你大伯二伯他们肯定会去找你的,不管他们说得怎么天花乱坠,你都别搭理他们!
    他继续强调道,他们全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不安好心。只有我和你弟弟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呵,现在知道来讨好他了。
    而且还时刻不忘那个见不得光的小儿子。
    亲人?
    他哪来的亲人?
    许林风握着手机的左手蓦然收紧。
    恨意瞬间被点燃,他感到了一股极致的荒谬。
    父亲,你是不是高兴得糊涂了?
    男人心生怒意,反问也沾上了一股冷淡的嘲讽,
    我可没有什么弟弟。
    ,电话对面瞬间陷入了沉默。
    父亲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惊慌,林风,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有一个弟弟呀,你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啊。
    最亲的人?
    许林风心中戾气四溢,眼里的寒意似刀锋般尖利。
    真是奇怪了,我从来都是独生子,哪来的弟弟?
    他的反问幽幽凉凉,但威力却不亚于一记重拳,让电话对面的父亲彻底陷入了慌乱。
    许林风,你怎么能不认你弟弟?!
    他虚张声势地斥责着,试图摆出一种家长的权威。
    你们兄弟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你弟弟他现在还小,将来全都要指望着你。
    更何况你大伯二伯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将来他也可以帮你守着到手的股份啊!
    真不愧是他的父亲,居然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许林风怒极反笑,第一,你自己造出来的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装作不知道已经很给你留脸面了。第二,那些股份是许家的财产,他姓许吗?他有资格染指半分吗?
    你竟敢说这种话,你这个孽子!
    父亲又惊又惧又怒,颤声嘶吼着。
    可许林风却置若罔闻,继续说道,第三,到了我手上的东西,只要我还想要,谁都别想拿走半分。父亲,与其担心大伯二伯对我虎视眈眈,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的那点财产,哪天我要是心情不爽,你手上那点我也不给你留。
    你!父亲的声音更嘶哑了。
    但他却不想再听对面的无能狂怒,直接伸手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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