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哲鸣记得很清楚,他出道已经有十二年了。
    对文学与艺术的追求,让他想将自己被无数人夸赞过的面孔物尽其用。所以从跨进演艺圈这个分崩离析的浑浊世界开始,他就不断地在认真。认真地完成每一个镜头,认真地让自己融入到角色当中去——只为给观众呈现那份从纸张、图画里体会不到的魅力。
    那些赞美和喜欢对他来说一直都是次要。
    既然是次要的东西,现在既伤害了他又伤害了无辜的人……还有什么必要存在呢?
    芙提在钟哲鸣说出“蛆虫”两个字的时候猛地转头。绕是再不懂生存法则,她也明白得罪媒体的下场是什么。这个角度她只能能看见男人紧绷的下颚线条,那薄唇紧抿着,愤怒的心情已经外泄成汪洋,却还是无法浸透那些已经腐朽的灵魂。
    她没来得及补救,就被钟哲鸣拽着上了车。
    后面此起彼伏的声音瞬间就被隔绝,随着车速的飙升再也听不见。
    “别放在心上。”钟哲鸣开着车,眼睛并未看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那些莫名其妙攻击你的人才有病,伤害你的人也有病。芙提,不要为此泄气。”
    “我没有的,前辈。”Ⅼāsℎūwū.xγⓩ(lashuwu.xyz)
    她不至于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选择职业是一件慎重的事情,她在做判断的时候就已经有意识地让自己做到尽量平静,虽然还是有些被吓到,但反正事情已经不会再糟了,乐观一点反而会好。
    “那就好。”他扯了下嘴角当做回应,可芙提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会比表情更复杂。
    她的十指交缠在一起,沉默了半晌夜想不出安慰的话语。
    对,安慰。
    芙提并不觉得钟哲鸣做错了,也不觉得他自断后路一样地骂那些媒体是蛆虫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实话实说,“前辈,你刚才真的很帅。”
    “很帅?”
    “真的很帅。”怕他不信,芙提直起腰来,“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是做不到的……虽然我也很想骂他们。”
    红灯,钟哲鸣握着手刹缓缓停稳。
    数字在显示灯上一个紧接着一个在跳跃,立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来电显示也在一次接一次地闪动。他视而不见,心里不断滚过这些年站在山脚、山腰看过的景色。
    等红跳转成绿,芙提的视线还在沉默地等待他的回应。
    “可惜了,没能到山顶看一看。”
    见旁边的人的表情从忐忑到迷惑,钟哲鸣终于诚心诚意地弯起唇来。
    “没什么。”
    他说。
    *
    虽然进度因为这件飞来的横祸被耽误了许多,但比起追求成本最低化而去打造一个粗制滥造的作品,团队显然更愿意把节奏停下来。
    副导拍拍芙提的肩膀:“段昱时有的是钱。”
    原本大家宽容的态度都让芙提的眼泪摇摇欲坠,又被副导一句话又将这份感动揉乱,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但是你也要清楚,我们愿意等的不是你,而是冯鹭。”
    “是。”
    芙提就差立正敬礼了。
    反倒是段昱时在一旁一言不发,听到这句时才懒懒地抬了下眼:“别吓唬病患。”
    副导不再说话了,又坐了一会,和段昱时聊了会工作上的事情,便拍拍屁股走了。
    芙提还在一旁等着他忙完了给自己讲进度讲演技讲剧本呢,这下人直接离场,她愣得插起来的椰奶酥都忘记放进嘴里。
    四周没人,段昱时无所顾忌地擦掉她嘴边的碎屑。他声音冷淡,丝毫没有在说一件对别人而言十分恐怖的事情的自觉:“我给你讲也是一样的。”
    往届的女主除却悟性非常高的,都努力得让人叹为观止。也有演员曾经夜半敲过段昱时的门,但这人心眼可比女人多多了,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就直接把人往外带——进房门这种事情,不可能的。
    还有娱记曾经调侃过伏玥:“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和段导聊夜光剧本,你会怎么做?”
    伏玥的表情很微妙,直接道:“这个假设根本不会成立。”
    他是个有欲/望的男人,但不代表他是个放纵的人。
    如果说各花入各眼,有人喜欢万花丛中过,有人喜欢片叶不沾身,那么段昱时绝对是个端水大师。
    进入他的世界,是需要入场券的。
    而芙提很幸运,拿到了这个烫手山芋。
    芙提摁电梯的时候抬头发现有人走了进来,是个名不经传的小演员,没有印象的脸,也还是把她吓了个半死,楼层没亮就松手了,让对方先请。
    那人对最近的风言风语有所耳闻,倒没有恶意,只是对芙提有几分好奇,于是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女孩居然从额头冒出一滴汗来。
    等迈出电梯,她还在想,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又不是狗仔……
    芙提心跳速率都快赶上踩油门了,要是她此时能够知道那人的心声,只会默默吐槽,这要是被娱记拍到了,她和段昱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们把本来就不是清白的关系。”
    他觉得好笑,几秒后又觉得生气,一笔杆敲到她脑袋上。
    芙提捂着额头:“可这是之后的事情!”
    段昱时找她演戏的时候,他们还没发展起来呢。
    “哦?”段昱时挑挑眉,“难道你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
    “……”
    芙提仿佛被喂了个哑炮。
    这是事实没错,但是被当事人挑破了说出来,再厚的脸皮也是会觉得羞耻的。
    “害羞了?”
    “……才没有。”
    段昱时的房间比寻常的要大,很符合他的奢靡做派,甚至连书房都能媲美私人宅邸的设计。为了方便交流,这会儿他人坐在一旁的软沙发上,芙提坐在他膝下的软地毯上,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仰视,他居高临下的,伸出手蹭了蹭她的脸蛋。
    “真的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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