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连轴转了几天,月季睡到日上三竿,厨余垃圾结了好几袋,堆在角落,刷牙时候实在看不过去。她擦完脸,随意套了件珊瑚绒的睡衣,拎起塑料袋打算出门丢掉。
    “起来了?”段北封靠在墙边,卷了卷袖口看表,抬眸斜斜乜过来。
    月季一滞:“……你又蹲我?”
    天气回温,公寓走廊换了几盆新鲜绿植,空气不错。
    “我送你去画廊。”
    她摇头,脑后的兔耳朵耷拉一下:“今天不去,休息一天。”
    段北封嘴角噙笑,自然接过两只垃圾袋。
    两人并肩下楼,迎面吹来的风间藏了沙子,迷进眼睛,月季手一背就要往上揉。
    “别动。”段北封及时挡下,语气无奈,他俯身吹了吹。
    温热的吐息喷洒到她眼睑上,树脂麝香味道淡淡晕染周遭的空气,睫毛止不住乱颤,似两只翩跹欲飞的蝶。
    半晌,月季睁开一只眼看他:“……回去吧。”
    “顺道陪我去个超市,买点东西。”段北封掏出车钥匙,径自打开副驾驶的门,冲她挑了挑眉。
    车没停在车库,再看他西装熨贴,大概是出去过一趟了。月季不动,他也不动,单手撑住车门,大有僵持下去的架势。
    “我没化妆。”
    “不用,去最近的,买完就回来。”
    月季咬了下唇,只好坐进去。
    超市中午客流少,出入口冷清。
    生鲜区的鱼缸按种类分格,月季观察许久,确认那条鲷鱼是地包天。
    购物车里摆了些新鲜蔬菜和猪腿骨,段北封凑近她:“想吃海鲜?”
    “还好吧,你特意来买菜的啊?”她反问。
    “嗯,难得你休息,等会我下厨,想吃什么随便拿。”袖子挽到小臂中段,约莫怕她拒绝,段北封顿了下又说,“你上回不是答应给我烤饼干……”
    反正她今天也不打算出门,有人做饭何乐不为。
    月季清清嗓子:“成,你做午饭我烤饼干。”
    来回转悠了几圈,小推车快要堆满,段北封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落在月季帽檐上,两只兔耳朵一晃一晃,尖端粉粉的,煞是可爱。
    熟食区的临时工系紧围兜,提刀切烤鸭,鸭皮烤的酥脆,油香四溢。趁着有闲空他抬头一瞄,以为是对新婚夫妻:“这位太太,来半只?香的嘞。”
    月季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看看段北封:“我们不是……”
    “那就半只吧。”他翘了翘嘴角应下。
    东西几乎塞满车后座,下楼拿了两趟才算完,段北封似乎干劲十足,很是享受。
    一层两户,房子结构完全对称,装潢也几乎没差别,她一时恍惚。空着肚子到这个点,又困又倦,月季管不了那么多,拆了包薯片蜷缩进沙发。
    净菜中途段北封接了两通工作电话,索性就点开外音放到一边,助理说一段他交待几句,手上动作不停。月季探头望,男人绷直刀削般的下颌,眉头时而轻蹙,时而舒展。
    须臾,他打断助理,“稍等一下。”走到月季旁边,勾手点她鼻尖,“欧芹碎我忘记买了。”
    “我家有,我去拿。”她一骨碌爬起来。
    扩音器里传来翻动文件的细碎声响,人一走,他便回头道:“继续吧。”
    助理稍顿:“刚刚四海集团的沉总监来过电话,他今天中午约了您和Jarrard先生吃饭。”
    “我有急事就不过去了,请他们自便。”段北封热锅倒油,神色淡淡。
    调羹撇去几朵葱花,月季拣了块冬瓜塞进嘴里,软烂香甜。食材挑的杂,这顿饭做出来中不中西不西的,倒是很合她胃口。
    “长丰的案子进展怎么样?”
    段北封卷了两片鸭肉和黄瓜,递过去,月季想也不想张口咬住,塞得嘴里鼓鼓囊囊。
    “毕竟隔了这么多年,急不得。”他眉眼含笑,食指顺带刮了下粉腮。
    “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月季咽下半只烤鸭卷,眼皮微阖,“我离开朴家的那天,朴家赫亲口承认你爷爷的车祸…是他安排的……”
    段北封表情微滞,牙槽翕动,下颌曲线都扭曲,他摸出根烟点燃,沉默许久。
    她不忍,轻唤了声:“北封。”
    “其实我早就猜到,只是如今听你这么说,不大好受。”他支起一只手轻轻摩挲眉骨。
    月季安慰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不会有好下场。”
    “嗯。”青白烟絮沿口鼻扩散开,段北封反手拢住她掌心,目色湿润,“那天他为难你了,对不对?”
    “我不一样,我是咎由自取。”月季受到感染,眼眶酸胀,“他有一点说的很对,从云端跌进谷底的滋味最不好受。”
    段北封虎口上提,在她手背印上一个吻:“不会再跌进谷底,月季,你足够努力也足够优秀,你配得上一切。”
    她头一次,被人这么肯定,心脏又麻又胀,眼睫抖了抖,扫去酸涩。
    沉均晗眉心越皱越紧,嘴里叼着烟,面前一片沉沉雾霭,助理话音未落,他已经不耐烦揿断通话。
    他一早就在卅二公馆定好位子,临了中间人却说有急事不来了,段北封这是拿他当猴耍呢。
    沉均晗鞋跟一碾,灭了烟头星火,右手抚平西装,转身进去,面上浮了笑意:“段总被拖住了,咱们不等了吧。”
    白人男人抚了把金发:“他就是这样,上次在巴黎我足足等了他两个小时。”
    “Jarrard先生不是做建材生意吗?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熟稔起来的?”
    “也没什么,我们是在苏富比认识的,他让给我一只玻璃种手镯,当时就觉得这人不错,能割爱。”Jarrard碧色眼瞳闪烁,普通话标准流利。
    沉均晗挑眉:“原来如此。”
    这桌西班牙菜色泽浓郁,厨师是特意从国外请来的,风格舒适随意,与法餐的精致迥然不同。
    Jarrard健谈,一顿饭下来也算宾主尽欢。
    “我听说Jarrard先生在法国的建材市场很有话语权。”沉均晗话锋一转。
    他大笑:“别听老段瞎吹,一点点成绩罢了。”
    “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拓宽市场?”
    Jarrard会意,抿唇笑:“老段和我提过四海的事,不过今天我心情好,不想谈工作,改日我请你们一道吃饭再说细节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讲下去就失了分寸,沉均晗轻托眼镜:“既然如此,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应酬完Jarrard下午空出半天,等红绿灯间隙,他犹豫再三还是拨了月季的号码,入耳却是片忙音。
    轮胎溅去飞尘,迈巴赫一路不停奔到公寓楼下。
    沉均晗摁下车窗,数起楼层。
    —
    下章修罗场
    小段的肯定让她们更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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